绝情华尔街-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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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着“雨航叔叔，雨航叔叔”，拉我去她卧室参观。到底是孩子，她还不明白家庭巨变的真相。紫苓则陪彼得的母亲去厨房忙活。
埃米莉的屋子暖洋洋的，粉色的墙，粉色的家具，小床上摆满了布娃娃和别的玩具。看得出来，这间卧室是特地为埃米莉布置的，上次来还不是这样的。窗外是后阳台，阳台上多了一个模拟的玩具小房子，门是门窗是窗，窗台上还像模像样地放了盆黄色的雏菊。我抬眼向远处望，发现原来泊在阳台阶梯边的游艇不见了。
我心下正奇怪，彼得的父亲笑着说：“这个塑料玩具屋埃米莉可喜欢了，每天要在里面玩很久。”我赶紧趁机试探：“您有没有想过埃米莉今后怎么办，跟您二老生活吗？”
彼得的父亲望着埃米莉说：“她先在这里待一阵子，彼得的两个哥哥，还有埃玛的弟弟，他们都想给埃米莉一个好环境。我们初步决定由彼得的大哥马克收养埃米莉，马克有两个儿子，家离这儿不远，互相照看起来比较方便。我明年退休，陪埃米莉的时间就多了。今后埃米莉暑假会去洛杉矶，埃玛的弟弟戴维那儿。我们说好了，感恩节、圣诞节聚在埃玛父母家，埃米莉不会孤独的……”说到这儿，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彼得父亲伤心，我也有些难受。我的领养计划落空了，但我并不失望。埃米莉在她的床上爬上爬下，活泼伶俐，她依然是李家的小公主，这让我感到很欣慰。
当我们移坐到客厅时，我问彼得的父亲能否继续做埃米莉的中文老师，他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了，连连说再好不过。说老实话，彼得走了，他的存在对于我仿佛有种精神力量，我潜意识里希望和他的亲人们继续保持联络。彼得生前对我的重视、赞赏和肯定，带给我的快乐就像毒品一样，使我飘飘然。我依然怀念那种感受，找机会寻找与那种感受有关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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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的金融课（1）
我刚入行的头几个月，华尔街的金融衍生产品正大行其道，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金融市场，其规模是美国所有股票价值的几倍。华尔街各大证券公司都在暗中较劲，包括洛克证券。
为尽快熟悉业务，我每天早出晚归。一天下班回家，紫苓笑吟吟地在门口等我。她接过我的包，把我轰到厕所去洗手，然后递给我一碟炒素说：“房东阿婆送上来一碟熏鱼，我尝过了，味道不错，送一碟炒素下去好不好？”
我说：“行啊，礼尚往来嘛。”
那天是除夕夜，我差点忘了。我端着一碟炒素下楼，房东阿婆的三个儿子都在，还好她忙年夜饭顾不上招呼我，我送了炒素迅速开溜上楼。
桌上摆着三碟冷盘：熏鱼、炒素、拌海蜇；两碟热菜：红烧肉烤笋干，蒜茸豆苗。紫苓还特地为我做了蛋饺鱼丸肉圆粉丝白菜汤。难得菜肴这么丰盛，我去冰箱找饮料。这是我们来美国后第一次像模像样地吃年夜饭。
紫苓体贴地问我：“我们喝红酒还是啤酒？”
“除夕夜不喝点红酒，岂不委屈了这一桌子菜！”于是我拿了红酒，给紫苓和自己倒上。紫苓举起酒杯，对着我深情地说：“来，祝我们新年身体健康，祝你事事顺利！”
“你也一样，干杯！”
我们一饮而尽，心中满怀期冀。
紫苓夹了块红烧肉给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忙，礼拜六还要上班，你是不是觉得很有压力啊？”
家本是休闲的地方，回家就不想谈公事，如果挑紫苓最不感兴趣的说，也就谈不下去了。于是我敷衍说：“我们公司在做衍生证券，是一种金融投资工具，很复杂的，我也刚进入状态。”紫苓反倒更加好奇，冲着我说：“说来听听嘛，我下个学期就要选金融课了，先给点概念。”
我明知三五句话跟她讲不清楚，可看在一桌菜的分儿上，不妨在老婆面前显摆一下。我趁着酒兴说开了：“打个比方，有一天你回国探亲，在西湖边上闲逛，发现一栋盖了一半的别墅特别漂亮，而且这里地段好，环境更不用说，你一下就被吸引了。于是你走进销售中心，一位售楼小姐热情地接待了你，向你推销她的楼盘说：‘西湖周围的房价看涨，这栋别墅六个月盖完之后市值起码一千万，如果您现在付十万，我们可以在建成之后以九十万的价格卖给您，即使那时房价升到一千万，您依然只需支付九百万。而如果到时候您改变主意不买了，十万块就归我们。’”
紫苓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等我继续往下说。
“这就是最典型的‘买进期权’。如果到时候你买了房子，而且房子的市价确实涨到了一千万，那么你卖出房子就获利一百万，再去掉期权费十万，你净赚九十万。假如到时候房价大跌，跌破九百万，你完全可以不买，这样顶多亏损十万，是有限度的。也就是说，期权赋予你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买卖房子的权利。期权分为‘买进期权’和‘卖出期权’两种。
“你必须弄明白，‘买进’和‘卖出’并不是一项期权交易的买卖双方。买卖双方买卖的是‘买进期权’或者‘卖出期权’。比如刚才举的例子中，你和售楼小姐买卖的就是‘买进期权’，这就是衍生产品，它的价值是从某一股票或债券中衍生出来的，有期权和期货两大类。”
紫苓这会儿已然一头雾水，可她偏偏侧着脑袋不服输，追问：“那什么是期货？”
除夕夜的金融课（2）
我心想还有必要再谈期货吗？不过我这人向来没本事把所想的掩藏起来，看到我有点不屑，紫苓变了脸色，我赶紧解释说：“期货嘛则是另一种游戏了。是买卖双方在期货市场签订的一种契约合同，这种合同将定时、定量、定价买长卖短某种商品，包括各种债券外汇，或者某种具体的货物。”
看着紫苓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正发愁用什么例子跟她解释呢，看见筷子尖正好触到炒素里的玉米，便笑着对她说：“参与期货市场的人有两类，一类是做反串对冲，等于是买保险；另一类人是做投机的，等于在赌场内玩赌大小的游戏。譬如说有个农场主，每年收获一百吨玉米，正常情况下应该能卖到一千块一吨。有一年，农场主生怕玉米因为丰收而跌价，就以每吨一千块的价格卖了一百吨的玉米期货。如果那年玉米价格真的跌了，农场主的玉米当然没卖到好价钱，但农场主在玉米期货市场就赚到了钱，正好弥补亏损。这个农场主所做的就叫‘反串对冲’，他给自己的玉米价格买了保险。”
紫苓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好像听懂了似的。我看着她继续说：“与农场主签订期货合同的买方就是投机者。你去过赌场，玩过赌‘大小’的游戏，如果那年玉米的价格超过每吨一千块，投机者就赚了，而跌到一千块以下就亏损了。因为他们签订的是远期合同，价位必须跟着市场走，不是投机者自己能控制的。他尤其不希望玉米跌价，玉米跌到九百块他也必须按一千块钱的价格买入，要是跌到六百块呢？你想想，这个投机者的赚和亏，幅度可以是本金的数十乃至数千倍！这损失就大了，明白了吗？”
紫苓理直气壮地顶了我一句：“当然不明白！有什么稀奇的，我马上就会明白的！”
我知道紫苓要选金融课了，金融是商科的必修课，于是对她说：“理论学习是一回事，实际做起来又是一回事。我们公司的衍生产品是由期权和期货搭配组合而成的，是一种极富弹性、极其复杂的交易工具，有巨大的杠杆作用。所谓杠杆就是系数，假设你有一百万美元，假设杠杆系数为10，也就是有10倍的杠杆作用，你马上可以做一千万美元的交易。不过它虽然可以‘以小博大’，但风险极高，正所谓‘针无两头利’啊！”
我正想解释给紫苓听，谁知她笑嘻嘻地问：“哎，我老是在财经频道听见‘麻筋麻筋’的，什么是‘麻筋’啊？”
我大笑道：“不是‘麻筋’，是Margin，就是保证金账户。期权期货必须通过‘麻筋’账户做，也有人开‘麻筋’账户炒股票。但是在购买股票时，账户里要有相当于股票总值25％到30％的钱。比如说，你的‘麻筋’账户上有一万元，你就可以买总值四万元的股票，也就是说有四倍的杠杆作用。当然，那三万元是你向证券商借来的，利率一般比银行高一些，比信用卡低一些。刚才说过了，你账户里的钱必须保持在你投资股票总值的25％到30％。一旦低于这个数，你的经纪人就要打来‘麻筋’Call，叫你‘输血’进去了。”
紫苓若有所思地说：“这不就是你刚才说的‘以小博大’吗？”
“是啊。但你要记住，杠杆作用是双向的，你想‘以一赚四’的同时也存在着‘以一亏四’的可能。假设你卖空的股票价值为六万七千元，那你的‘麻筋’账户上至少要有两万元，以保证账面上有股票总值的30％的钱，是吧？如果这支股票不断地上涨，涨到二十万的话，你就必须不断地补仓补到六万多，一旦你不及时补仓，被‘了断’了，二十万减六万七，你立刻输掉了十三万三。‘麻筋’最容易使人产生错觉，第一，总是感觉不会亏很多钱，最多就是账户上那点钱；第二是鸡肋心理，就是啃着已经没滋味了，可扔掉又舍不得……”
紫苓迫不及待地打断我，说：“也就是说，明明已经亏了十几万，自己还没有感觉，以为账面上的钱还在。等意识到巨额亏损时，又不甘心，所以死抱着鸡肋不放？”
这时我有些微醺，对着紫苓举起酒杯：“我老婆就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通。得了，你别选金融课了，干脆我教你吧！”说着把她揽在怀里。
紫苓娇嗔地回了我一句：“酒喝多了吧？反正开空头支票也不要付钱，到时候你给我文凭啊？”
这时，传来房东一家吃饭碰杯的喧笑声，刚才下楼送菜，听房东阿婆的儿子说最近又了一栋楼，首付20％。我又有了个灵感，对紫苓说：“我有个更简单的例子，想听吗？”紫苓笑说：“免费上课为什么不听啊？”
“那就再给老师斟杯酒！”我装腔作势地对紫玲说。
紫苓朝我看了一眼，盛了碗汤递给我，柔声说：“还是喝点汤吧，酒一喝多就讲不清楚了。”
“好，我听老婆的。”我接过汤，喝了一口，接着说：“绝大多数人买房子都不是一次付清的。比方说你买一幢百万豪宅，如果首付20％，你就用了五倍的财经杠杆。如果房价上涨，增值10％，你的投资回报就是50％；假如首付10％，财经杠杆就变成了十倍，房价增长10％，投资回报就是一倍，100％！”
我故意停顿，看着紫苓，她惊讶中带着兴奋：“真的啊……”
我打断紫苓：“高兴了是吧？想美事了吧？甘蔗没有两头甜，财经杠杆也不例外。杠杆可以把回报放大，也可以把损失放大。同样以那幢百万豪宅为例，如果房价跌了10％，那么选择五倍的财经杠杆，损失就是50％，选择十倍的财经杠杆，你的本钱也就损失殆尽，一分不剩了。”
紫苓收起兴奋，但惊讶依然留在脸上：“哎哟，太吓人了！那我们可要当心点，千万不要随便买房子，万一……”
“这还用得着你担心？我干的就是这一行，哪会吃亏啊！”在紫苓面前我总是信心膨胀。
俗话说“满饭好吃，满话难说”。我这边与紫苓纸上谈兵，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行家，不会吃亏，岂知这一年，洛克证券也在盲目自信，沉浸在自己卓越的战绩中，完全没有预感到两个月后将要面临的大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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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香草兰”（1）
在华尔街，洛克证券被公认为是研发衍生产品的佼佼者。早在十几年前，洛克财团特地关闭国外的几所分行，集中火力专攻衍生产品，致力于向各大公司提供财务咨询，侧重专业服务和发明新产品。这些年的努力换来了辉煌的战果。但是衍生产品和普通股票有所不同，它是零和游戏，有赢就有输，好比赌博，有人赢了几百万，那就肯定有人亏损了几百万元。
洛克衍生产品部的头儿，就是彼得的死对头杰森，此人最擅长赌博，他从交易员做起，一路冲杀十几个年头，才坐上公司首席经纪的宝座。他手下的经纪人个个是“忽悠”高手，各种产品经过衍生产品部“完美”地设计和花哨的包装，再扎上漂亮的蝴蝶结，极易引诱客户上钩。单一笔交易，就可以为公司赚进几百万。
在我进公司之前的几个月，洛克衍生产品部推出了一种衍生产品，美其名曰“香草兰”（Vanilla Orchid），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利率掉期交易产品。由于“香草兰”的杠杆过高，市场利率微小的变化，都可能使买家大赚或者巨亏，说白了就是具有杠杆效应的汇率赌博，就像脱缰的烈马难以驾驭。
因为衍生产品是拿客户的风险来预测利润，只要把“香草兰”推销出去，无论买家是赚是亏，洛克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