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第3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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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芙蓉君子宴?”
余舒不得不暗赞他聪明,一点就通,她身为易师,自有趋吉避凶的手段,而薛睿一个文士,全靠脑子,就能推断出种种,比之心机手段,她自认不比他差,可真论起头脑,她就略有不如了。
“我昨日为你卜测吉凶,算出来六月六日,会有一桩桃花劫应在你身上,思前想后,也只有息雯郡主才是这祸因了。所谓桃花劫,便是指那不良姻缘,芙蓉君子宴上有那么一个规矩,她八成是有把握拿到金玉芙蓉,所以事先对你要挟,到那是再顺势提出条件要你接受,就看你上不上套了。”
薛睿沉下脸来,他之前没往这方面去想,是因为不觉得息雯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有所不知,就在数月之前,镇守北地的东菁王派书入京,求取京贵女子,圣上有意将息雯远嫁,以安抚东北,并且透了口风给湘王,息雯不会没有耳闻,这桩婚事有**是定下了。”
薛睿越想越焉定了,息雯便是打的这个主意逃避远嫁,脸色也就越发不好了。
余舒听的一愣,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文章,那息雯可真够胆大的,明知道皇上的意思,还敢算计这些,不是变相地违抗圣旨吗!?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又联想到了自己,不禁自嘲,她现在做的事,不也等于是在和皇上作对么,且同息雯的叛逆比起来,情节要严重得多了。
心念一转,她看向薛睿,带着一点试探的心情,问他道:
“她这样牵累你,你可是恼了她?”
薛睿也没发现余舒此时异样,皱着眉道:“她敢这么做,就是想好了要拖我下水,枉我过去将她当成瑾寻一般迁就,真不知她几时变成这样自私得可恶。”
他这番话,原是说的息雯,可听在余舒耳里,不知怎么就变了味道,倒好像是在指责她,因为不甘于命,所以将他也卷进一场风波里。
“对不起。”一声道歉,轻轻脱口。
“什么?”薛睿扭头看她,没听清她方才的话。
余舒朝他挤出一个笑容,道:“我也觉得她这样可恶,她自己不愿遵从别人安排,却要让你为难。”
薛睿却没这么好糊弄,盯着她看了片刻,黑漆漆的眼睛里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道:
“那你觉得我可恶吗,三年前我也是为了一己之私,为做公主驸马,也为摆脱仕途,就敢算计皇上指婚,最后害得十公主身死,瑾寻也因此受累,我当时也没有想过十公主会有什么为难,着实自私自利。”
余舒没料他会转到这个话题上,但见他脸上浓浓的自嘲,分明是不能释怀过去,她短暂的沉默后,便主动按住他的手背,道:
“说实话,你那时候是自私了一些,不过你和息雯不一样,她是明知道这样做会给你带来多大麻烦,还要明知故犯,而你当年却未料到有人胆敢加害公主,所以不知者不罪,我。。。不觉得你可恶。”
因为她也是一个自私之人,凡事只会先为自己着想。
薛睿眼神一软,因她一席话暖了心意,下一刻手腕翻转,大手包裹住她纤瘦的手掌,反在他膝上,低声问道:
“阿舒,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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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你怕,我不怕
“阿舒,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余舒迎着薛睿担忧的目光,心知是被他看出了什么,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就想同他打马虎眼。
“没的事,我有什么好瞒你的。”
“是么?”薛睿却是不信,抬起手,修长的食指轻划过她柔软的眉头,又一下子捏住她的鼻梁——
“你知不知道你说谎话的时候,这里、还有这里都会一动不动,表面上是一本正经,心里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不说是吧,那要不要我来猜一猜?”
余舒心头一跳,扭头躲掉他的手,打哈哈道:“哪有,你别乱猜。”
薛睿笑笑放下手,撑着下巴,两眼闪闪地盯着她,慢慢道:
“你那次到大理寺找我,就有一点不对头,后来我想了想,你那天应该就有话对我说,不过看我忙的焦头烂额,就没提起。又过了两天,我公事清闲,晚上去家见你,你就更不对头了,你分明是遇到了麻烦,还要故意在我面前装成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生怕我看出一点端倪,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担心有什么会牵连到我吧。”
余舒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几乎猜了个**不离十,头皮一阵紧。
“你平日出入的地方不多,除了忘机楼,就是太史书苑,忘机楼里的事我了若指掌,你身有是非,而我不知,那便是在太史书苑了。太史书苑有什么事、什么人能为难得到你,而让你顾忌我,不敢和我讲的,我有两种猜测——其一是韩闻广,其二,是景尘。”
而薛睿看着她微微变化的脸色,顿了顿,轻叹一声:
“看来是后者。”
话已至此,余舒眼看瞒不住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看薛睿。咬唇道:“你何必要这么聪明。既然知道我不告诉你是怕牵连到你,作什么还要追问不休。”
薛睿两眼眯得狭长,满言嗤笑:
“那你是怕,不是我怕。”
他竟不知。自己几时成了窝囊胆小之人。说到底。还是她不信他。
余舒心跳又快,被他目光逼视地低下头去,沉吟片刻。这才无可奈何道:
“对,是我怕,景尘这件事,所涉甚深,一个不小心,连命都可能搭进去,我是不得不淌这浑水,你却不必因我受累,就好像你如今后悔当年一意孤行使得十公主遭人凶手,我也怕将来后悔。”
薛睿听得眉头皱起,分明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却没有半点瑟缩之意,反而沉吸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将她淡淡愁绪的脸庞转向自己,正色对她说:
“既然如此危险,你就更应该告诉我了,我若不知也就罢了,偏偏被我猜中,你让我如何装作不知,任由你孤身应对?阿舒,我且问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与你相好,就只是图那一时之快吗?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我欲娶你为妻,我愿与你白首偕老吗?”
这一番质问,扰的余舒心弦大乱,听他句句追心,剖白之语,她怎不动容,猛然发现先前困扰她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薛睿愿不愿意和她共进退,那是该由他说了算,而不是由她替他拿主意。
想通这一点,她心底便升起一阵羞惭——她对薛睿之心,却比不上他对她三分。
“大哥,”她喉头哽塞,只能道一句:“对不起”。
薛睿见她有苦难言的样子,便心软了一半,放开她下巴,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
“说什么对不起,还不快和我讲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余舒很少摇摆不定,既然要说,就要和他说清楚,至于要从何说起,她垂眸想了一阵,才开口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与景尘之前绝交那一回。”
薛睿回想了一下,“是我向你坦白那一天吗?”
他还记得两个月前,余舒大衍提名,就在忘机楼摆宴,晚上她先回去,他随后前往,就见她与景尘两人在家门口分别,也正是余舒那时伤心的样子,刺激了他的神经,一时冲动就向她坦白了感情。
然而至今为止,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余舒和景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他们之后形同陌路,不再来往。
余舒点点头,先是朝他一笑,而后冷声道: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从忘机楼离开,被景尘拦下,就在城南一座桥头上,他与我割袍断义,说好了从此两不相干。”
薛睿微愕,想象不到景尘会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事,余舒对景尘有多好,他从头到尾看在眼里,不怕说句酸话,便是她现在对他,也比不上她当初对景尘的一半用心。
“你说是他主动和你断绝来往?这是何故?”
余舒沉默了一瞬,她很久之前就知道景尘的秘密,却未对旁人泄露半句,就连亲同姐弟的余小修都不知半点。
那是因为她同情景尘的身世,怕他遭人算计,一心为他着想,可是景尘呢,他在告诉别人她是破命人时,可曾计较过她的安危?
向来是你不仁我不义,他既然不顾她的死活,她又何必替他苦守着秘密。
“那是因为景尘的身世,隐藏着一个天大秘密。”
“秘密?”薛睿这时好奇心全被勾起,他琢磨道:“太史书苑前一桩凶案说明,正有人暗中算计景尘,是不是也与他身上这个秘密有关系?”
余舒承认道:“没错,若不是有所图谋,何必要大费周章地针对他,而景尘身为云华易子和长公主唯一留下的儿子,皇上果然偏爱他,会将他送入深山修行十余载吗?”
薛睿点头道:“此事是让人费解,虽说圣旨宣扬景尘是从母遗训,前往道门还愿,但我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哪有还没满岁的婴孩,就被送到山里去的。”
接着他转回话题,疑惑地问:
“你说他有什么秘密,以至于非同你绝交不可,又让你如今身陷囹圄?”
余舒自嘲一笑,
“今年大衍试星象一科只有一道题目,乃是二十余年前云华易子解出的一道题目,上说‘中天亢宿、北方危宿,南方鬼宿,三星今明昨灭’,下解‘行年将有一子,呈大运而应祸生’——大哥可曾听闻过,大安祸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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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不负
“所谓大安祸子,即是一人之身,系结这一朝兴衰者,他之命数,呈于国运,此子生来应祸,命煞灾星,非要有得道者以命抵命,否则早夭于天伦。然而仅是活其命,不足以太平,非要寻一破命人,才可破解他生身命数——景尘,便是这一代的大安祸子了。”
薛睿初闻这一段秘事,第一个念头是荒唐,但他又知道余舒绝不会空口白言,那便是确有其事了。
这下子,可让他震惊了。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问余舒:“你是几时知情的?”
其实他是想问,她一个人藏着这样深重的心事多久。
大安祸子——这恐怕是听一听都要招来杀头之祸的惊天秘闻!
余舒轻撇嘴角,自嘲道:
“一开始,我也只知道景尘命犯计都星,会给周身之人招来祸事,直到双阳会期间,水筠上门来找我,我才第一次听说景尘如此惊人的身世,事后我是半信半疑,一直到不久之前,景尘亲口向我坦白,我才知道这是真事。”
薛睿有种不好的预感,微微皱眉,问:“他为何要对你说明?”
“说来可笑,他对我坦白的原因,和那一日与我割袍断义的原因,竟是同一个,”余舒握住扶手,侧头看着薛睿,不避不闪地说:
“他与我绝交,是因为他从小受教,在没有寻到破命人之前,不可以妄动道心,不可以有爱恨情仇。否则要危及十几年前为他保命的几位师门道长性命。。。。。。你也知道,我曾喜欢景尘,他失忆时还好,可待他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一切,就再不能对我动情。”
“你是否记得他失踪那阵子,我到郊外寻人,当时骗了你,其实我不单见到他,还和他约定。不再念儿女情长。只做知己人。”
“然而,就在我大衍提名,连中三甲之际,他却找到我说要绝交——坦白说。我那时冷静过后。并不埋怨他。也可以体谅他的苦衷,他若为我不顾养育之恩,我反倒要瞧不起他为人。只是。。。”
只是失望罢了。
不管是之前纪星璇对她满怀恶意反被她陷害的家破人亡,还是水筠一心将她置于死地反而落得一个残疾,景尘总是对那些下场可怜的人报以同情之心,却不会顾惜她这个逞强好胜之人。
不知他是否想过,她也是一个女子,心再狠也是女儿身。
薛睿总算知道了景尘和余舒两个月前突然变得陌生的原因,心情却一点不觉得放松,面对余舒黯淡的眼神,他只是觉得心头莫名的发紧。
他不能去评价景尘有多无情无义,因为他不是景尘,不懂得他的那些苦衷——
可若是这世上也有一个人,能不在乎他的身世是好是坏,能为了他的安危不眠不寐,能将生死交付到他的手上,为他喜为他悲,为他吃苦受罪,那他纵是冒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