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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万事如易-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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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到了大理寺门外;宫中接送景尘的马车就等在街对面;侍卫上前去牵马;那车夫便驾着车子调头;停到景尘面前;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从车里蹦出来;原本是想迎景尘上车;但一见他胸前的血印子;便惊忙尖叫出声:

    “呀;道子您这是怎么了这哪儿弄的血;哪儿伤着了”

    景尘低头看了看胸前;道:“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

    那小太监拍着胸口呼了两声万幸瞪了瞪跟在景尘身后的侍卫;好像是在埋怨他们没有尽责守护;转身掀开那彩涤的车帘子;对景尘道:

    “您快上车吧;得赶紧回去把这脏衣裳换了;免得沾上晦气。”

    景尘扭头看着余舒;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就听余舒先道:

    “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也不等他答应;便转头对薛睿道:“大哥;借一借你的地方。”

    薛睿一听;就知道她要往忘机楼去;想了想对她道:“你们先过去;我进去整理一下案卷;稍后就到。”

    接着又看看宫里那辆装饰华美、惹人注目的马车问她:“老崔就在后面马厩;不如你等一等;我让他驾车送你。”

    余舒道:“不用了;我坐你的车;等下你走时候不方便;”说着;就转身上了宫里那辆马车。

    那小太监不认得余舒;看她这么堂而皇之地上了主子的车;刚要训斥;就见车窗帘从里面撩开露出余舒的脸;对景尘道:

    “还不走?”

    景尘犹豫了一下;便上了车;那小太监是有眼色的;看这情形就把话吞回去;正要跟着钻进车里刚探进去个脑袋;就听里面的人说:

    “你;坐外面去;让车夫先到马街。”

    余舒对这不知名的小太监摆了下手;不由分说将车帘拉下;挂在门框的倒钩上;坐回窗边;往外瞧了瞧薛睿;道:

    “我先回去了。”

    “嗯。”

    薛睿站在门前;目送那马车在两名侍卫的护送下离开;才转身回了衙门;他要赶紧把手边的事处理了;才能挪出空来。

    马车里;驶了一段路;余舒和景尘面对着面坐着;中间隔了一张桃花檀角四方桌;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余舒这会儿心里很不舒服;因为纪怀山的死;因为纪星璇的“好运”逃过;更是因为景尘不久前在公堂上对纪星璇说那一声对不起;还有他看自己时那带有责备的眼神。

    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那就是憋屈;十分的憋屈。

    她没想过要将纪怀山置于死地;可是纪怀山寻死了;她没想过要放过纪星璇;可是纪星璇成功地脱了身;她更没想过眼前这个肯为她出生入死的人;竟然会去同情那两个曾经加害过她的人。

    景尘并不是一个难猜的人;他少有喜怒;但喜怒易见;他为人随和;但也有他固执的时候;余舒看得出他对纪怀山的死相当介意;她也能够理解他会心生内疚的原因;但理解不代表她就能赞同。

    “小鱼——”

    “你为什么要向那纪小姐道歉?”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但只有余舒把话说完了。

    “。¨”余舒的问题;景尘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看着她明显不悦的脸孔;搁在膝上的手掌握了握;低声道:

    “小鱼;我们天师道从不妄杀;可因为我撒了谎使得那纪怀山今日落了个惨死的下场;我心有内疚。”

    闻言;余舒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按捺住心中的憋屈和烦闷;对他解释道:

    “景尘;你把人心看的太简单;我实话告诉你;纪怀山今天会死;全是他自己找的;没人逼他。他是为了保住纪星璇;保住纪家才选择寻死;这次大衍试利用职权徇私舞弊的一定还有人在;可他就这么死了;再问不出什么;人死为大;再大的罪还能再追究什么;就连你都同情他们;更莫说是别人不会心软。那些侥幸逃过的人承念他的恩情;十有**会帮他照顾后人。

    纪星璇不必为作弊一事担罪;凭着她的资质;这次大衍试必然高中;一旦她成了大易师;这个年纪的女子;必定名动京城;到时候不光她会翻身;纪家也不会没落。”

    说到这里;她嘲笑一声;两手抱着臂膀;道:“纪怀山这一死;非人逼迫;而是他种种算计;死得其所;你何须要为他内疚;我又何须要为他的死担错。”

    听了余舒的话;景尘神情略变;抬头对上她冷漠无情的目光·心中不明一悸;闭了眼睛;又想起纪怀山惨死那一幕;叹息道:

    “你说的没错;他本不用死;的确是他自愿寻死;然而;倘若不是被逼无奈;他又何必要以死保全家门后人。小鱼;他们的确是有错;但罪不至死;早知会让人丢了性命;我一开始就不该说那谎话。”

    看着景尘无奈闭目的样子;余舒冷笑;听出他最后一句话中对她的不苟和后悔;心中顿时有些悲戚;那纪怀山是罪不至死;那纪星璇也罪不至死;她就活该被人陷害暗算;拧断了手指吗?

    那天晚上她被他们从司天监送回家;半昏半醒时;是听见贺芳芝和薛睿的低声交谈;说她的手指就算接好了;往后也不能再正常用了。

    她不想让他们担心;就装成不知;每天灌那些苦药;忍着夜里生骨的疼痛;对谁说没事;对谁都说好了;怎想这指头连着心;那纪星璇被夹了一下;还没见血;就疼的又哭又喊;她的小指却是生生被人折断了骨头;连皮带肉;她还要忍着这钻心的疼;从那祖孙两个给她挖的坑里爬出来;再将他们推进去;只是他们没站稳;摔死了一个;能怪她狠心吗?

    景尘只是看到纪怀山惨死;纪星璇可怜无依;他却不知;将他们逼到这一步;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挨了打就要狠狠地还回去;对于那些敢来招惹她的人;她从来不会心软;也没有心软的必要。

    如果景尘以为她这么做不对;那她无话可说;他有他的道义;她也有她的固执;她就是这样狠心的一个人;前三十年是;再过三十年;依然是。

    余舒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慢慢的郁气吐出来;大声道:

    “停车”

    马车突然在街口停下;景尘身形一晃;睁开眼;就看见余舒挥开帘子;弯腰下车。

    “小鱼?”

    余舒跳下马车;一手撑着车帘;坦荡荡地看着他;道:“景尘;我没有做错事。”

    对与错本来就是这世上最说不清楚的事;是与非;但求问自己心无愧;不需要别人赞同。

    景尘看着余舒这样认真的眼神;不知为何;竟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疏离;忽然有些无措;张口想要说话;那绣满了青枝的幔帘却在他眼前垂下;不等片刻;遮住了车外的光阴。

    他愣了愣;直到车外的太监问询他是否回宫;才赶忙推开帘子;向外看;却见眼前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路;余舒的人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余舒大步走过陌生的街头;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马车是走是留;也没想过景尘是否会追上来;她只是沿着街市;漫无目的地行走;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既是明朗;又觉茫然。

    她只知道;她现在不想一个人待着。

    就这么;她不知道走了多久;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又朝前走了十几步;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着行人稀松的街中央;一人骑着马略显得匆促地追上来;在她身旁停下;那马上的人低头看看她;松了口气;额头上一层薄汗被正午的阳光照的微微发亮;连同那促狭的笑容:

    “我喊你好几声都没听见吗;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害我追了你半条街;真是的。”

    似乎在何处听到过相同的话;余舒无心计较;仰起头;只觉得眼前这人顺眼极了;于是灿然一笑;朗声道:

    “大哥;走;我们去喝酒。”

第三百章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还在正月里;正午时分的阳光并不热烈;可是晒的人浑身暖和。

    薛睿牵着马缰;陪同余舒沿着一条林列着店铺商家的街道往忘机楼走。

    “大哥;你怎么骑马出来了;老崔不是驾车了吗?”

    “我还有别的事让他去办;就自己骑马了。”

    薛睿随便找了借口;实则是半个时辰前;他目送余舒和景尘从大理寺离开;不能放心;所以进去匆匆整理了案卷;交托给同僚;便骑马赶回去。谁想路上没遇到宫中的马车;倒是在回途的一条大街上远远地看见前面人群中余舒孤单的人影;他见状不对;就没有冒然追上去;而是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条街;直到发现她是没有方向的乱走;才赶上前去叫唤她。

    余舒说要喝酒;薛睿一口应了;。既没有问她景尘哪儿去了;也没有问她为何突然想要喝酒;他是何等猾明的人;尽管余舒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一丁点的不开心;他还是能猜到她是在回来的路上和景尘隔了气。

    其实原因;薛睿大概也清楚;无非是因为纪怀山的惨死;让他们两个有了分歧。

    对此;薛睿并不意外;他早就看出来;那位心性淳然的道子;和心思狡诈的余舒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一个是在道门中深受教化、目下无尘的谪仙人;一个是在市井中摸爬滚打、争强好胜的烈女子;这样两个人;是非的观念大不相同;若是一方能够迁就倒还好;若两人同样固执己见;可想而知早晚都会起争执。

    薛睿认识余舒的时间不短;就凭着他对她的了解;断定在对付纪家这件事上;她不会因为什么人而改变主意;就算那个人·是她曾经对他说过的喜欢的那个人;也一样无法让她在这是非之中动摇;只要是她觉得对的;她就会一直坚持·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而这一点;恰恰是薛睿最欣赏余舒的地方;之一。

    这厢余舒并不知薛睿将她和景尘的矛盾猜了个囫囵;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人陪着;就总想找点话说·来分一分心:

    “上回元宵节咱们喝的十年陈的花雕酒还有吗?”

    她现在很想喝个醉;然后什么也不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等醒过来;再去考虑别的问题。

    薛睿道:“有是有的;不过那酒太醉人;待会儿回去我让老林去酒窖找一坛桂花酿我们喝。”

    提到了酒水;余舒扭头看他一眼·忽然又想起前几天他喝醉酒占她便宜的事情;小声嘀咕道:“花雕醉人么;还不如金泉的酒劲儿大呢。”

    薛睿听到她的话·不免暗幸;那天他装醉酒亲近她;喝的正是这金泉;还好那金泉的后劲是出名的大;不然一准是会露馅。

    这两个人;一个是揣着糊涂当明白;一个揣着明白当糊涂;竟然谁也没有再提那天的事。

    说着话;时间不由过去;两人因为绕路回来·就没从后门走;经过忘机楼前门;被站在门前迎客的贵七看到;赶紧上前来帮薛睿牵马;余舒和薛睿一起走进去;刚刚过了午饭的点·楼下的客人不多也不少;没人认得他们两个;柜台边上的林福瞧见人;赶紧放下银盘;绕出来跟着。

    “公子爷;姑娘。”

    后院一般不许外客出入;就算有客人也都是待在雅房里;因此大中午的就有些冷清;到楼下;薛睿询问余舒:

    “是去你房里;还是去我房里。”

    他问完又觉得这句话不妥;似有些轻抚;连忙加上一句:“到楼上吧;我前几晚睡在这里看公文;房里有些乱。”

    “好。”余舒没什么意见;这里雅房的布置;本来就是让人聚众喝酒的;又不是女儿家的闺房;没什么能进不能进的;于是就同薛睿一起上了楼。

    余舒随身都带着这里房门的锁匙;她有些贵重的物品就存放在忘机楼;包括她前阵子整理出来的数学公式和算册;所以她出入都不忘锁门。

    这个小习惯薛睿是今天才发现;见她从脖子上掏出一把拴着绳子的钥匙;低着脑袋凑上去对锁眼开门;行为略显稚气;不由的失笑;道:

    “我还没见过什么人把钥匙挂在脖子上;不沉吗?”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

    余舒摘下锁头;直起腰来;带着他进到屋里;才将门一带;转头甩了甩脖子上的绳子;微微一笑;对他道:

    “这屋里我存放了不少贵重的物品;所以这门钥匙就贵重了;而我向来喜欢把贵重的东西挂在脖子上。”

    薛睿问:“为什么?”

    余舒一边将钥匙塞回衣服里;一边随口道:“你说这人身上;还有什么是比脑袋更重要的吗?”

    薛睿想了想;明白地一笑;道:“说的不错。”

    脑袋不能丢;所以能够挂在脑袋上的东西;当然也就不能丢了。

    两人坐在桌边;聊没几句;小蝶和小晴便将热好的酒壶端上来;并着几样下酒菜;拿精致的小碗小碟盛着;漂漂亮亮的摆在桌面上。

    两个小丫鬟站在一旁布菜;余舒主动提了酒壶;先给她和薛睿一人满上一杯;小口的绿瓷酒杯;杯口不过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圈大小;上好的桂花酿在杯子缘口泛着一层金黄;粘稠的似是蜂蜜一样;引人口欲。

    “来;大哥;我先敬你一杯;”余舒端着杯子;就要去和薛睿碰杯;却被他一个轻巧的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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