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破坏神Ⅲ:赫拉迪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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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来走到小窗前，整个身子都在不住地颤抖。“你是这高贵家族的最后一名成员。”他对那些胡言乱语没有任何兴趣，一点都没有。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看书。
夜色越来越深，潮气越来越重，雾霭也变得越来越浓。他看到潮水一般的雾气涌到灯杆上的昏黄路灯下，遮蔽了大片泥泞的土地。凯恩听到妈妈站起身来，但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头。直至听到一种奇怪的火焰爆裂声，他才转过身去，看到艾德莱丝手中正拿着他心爱的书，而那些干燥纤薄的书页已经被她放到了提灯的火焰之上，她那双被火光映成橘黄色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惊呼一声向前跳去，将书一把抢过来紧紧贴在胸前，直到被烫疼之后，又本能地将它丢到满是尘土的地板上，使劲将余焰踩熄，然后站在那里，胸口不停起伏着。“你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啊？”男孩愤怒地问道。
“这本书与你的命运无关，”她回答道，“你真想读书的话，最好看看与杰瑞德有关的书籍。我一直都为你留着。”
他盯着那本关于威斯特玛的史书的残余部分。书页已经变得焦黑，完全不可能修复了。迪卡德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被怒火塞满了。“那些恶魔就藏在你身体里，妈妈，它们根本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过，我向你保证。如果像你所说，它们马上就要出来的话，那就来吧。如果那些东西真的存在，它们为什么不现身呢？”
艾德莱丝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但她立刻用手掩住自己的双唇，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迪卡德，小心不要乱许愿。你不知道你刚才的要求有多……”
“让它们来吧！”
他的尖叫声充斥了整个夜空，连他自己都能听到回响，不过这声音很快便消失无踪。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停止了转动，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风环住了自己裸露的双腿，就像是冰冷的抚摸。他心中登时充满了兴奋与恐惧，迫切盼望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把他从这里带走就好。男孩知道，如果没有什么变故的话，他的命运肯定会和父亲没什么区别，大概要在一间制革铺子里做到死，最多偶尔向流浪至此的吟游者兜售一些肉食。那些家伙在看到已经近似废墟的赫拉迪姆寺院时，恐怕会惊得眼睛大睁吧。他最终会死在这里，骨头深埋到泥土之下，没有一个人记得他曾经存在过，也没人记得他的死亡。
“我想信那些，”他突然感到无比疲倦，懒懒回答道，“可我做不到。”
他妈妈摇了摇头。“那我帮不了你，”她说道，“你已经迷失自我了。”她低声呜咽着转身离去，关门的动作极其笨拙，那盏提灯被她留在了桌子上。
迪卡德其实很想追出去告诉妈妈自己很抱歉，他那些话根本都是无心的，可他的双腿却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或许他注定会将那些胡话说出口。灯火摇曳不定，就好像有什么无法看到的生物正对着它呼气。影子在墙上飘忽游移，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听到了轻声的耳语：迪……卡……德……
男孩转身再次看向那扇小窗户，盯着漆黑的夜色。涌进来的空气分外凉，似乎比正常情况下要冷很多。他迎向窗子，眯起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一开始，除了黑暗与迷雾，外面什么都没有，但随后田野那边似乎有一些动静。那东西像寻找残羹剩饭的流浪狗，轻哼一声就逃走了，消失在了一片房屋之间。
凯恩抬头望向那片丘陵，古老的寺院就耸立在城镇的边缘，看上去就像被榨干了精华的空壳，然后如废物一般被丢弃到了那里。他颤抖着收紧了自己的束腰上衣，心中的狂妄自大立刻被敬畏替代。他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有什么事情能改变早就展现在自己面前的一成不变的生活道路，不过他知道这不可能，真实的生活不同于那些神话。
他捡起了那本威斯特玛史书的几页残片，看到页边在他手掌中碎为灰烬。
——让它们来吧。
这需要花费整整五十年的时光，但迪卡德·凯恩的愿望将会实现。
第一章
维兹杰雷秘密储室的废墟，边疆之地，1272年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界限开始迅猛地崩塌，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巨大黑暗的深渊，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群山间的爆炸像两个战士冲向他们必死的命运，剑锋一闪而过，双方初看之下毫发无损，但随即变得步履蹒跚，在吐出一口鲜血后，致命的创伤令他们最终双膝跪地。
那无比震撼的一刻也许就曾发生在这里，在这终年酷热无比的边疆之地，在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废墟之间。两名旅者终于接近最后一个沙丘的顶端，他们似乎听到一阵嗡嗡声，像是金属撞击锤子的震荡，音高已经超出了听力范围，但仍足以令他们感觉牙齿发酸。
两个人停下来喝了点水。阳光正照耀着无边无际的沙漠，也无情地炙烤着他们的皮肤。身穿金色铠甲、手提红色盾牌的年轻人是威斯特玛一名骄傲的圣骑士，他将口中的黄沙吐到地上，接着用一块破布擦擦满是汗水的脸孔，这才举起水壶狠狠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他的同伴。
另外那位老人穿着带有兜帽的灰色束腰长袍，还背着一个帆布背包。他把手杖换到另一只手上，将水壶接过来开始饮水。他的腰带被类似干涸血液的颜色蚀刻出各种古怪的图案，而他的身体则干瘦得似乎随时可能被大风吹走。茂盛杂乱的白发白须让老人显得有点疯狂，但随着他们一起旅行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力量也渐渐显现了出来。无论白天黑夜，他都能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步伐不停前行，这年轻人经常得拼命追赶才能跟得上他。
老人指向他们的右方，在那片沙地再次突然凹陷，形成了大约二十英尺长的一条沙线。“那意味着下面有一条沙丘长尾蜥，”他说道，“夜晚到来之后它们的攻击性会强很多，我们必须加倍小心。”
那条沙线的尽头有一些暗红色的斑点——那应该是血。年轻人听说过沙丘长尾蜥，这种可怕的野兽像龙族一样有巨大的牙齿和爪子，可以轻松地把一个人撕成两半。年轻人可以用自己的利剑对付任何血肉之躯，但他认为这种超出了正常范畴的生物会构成更大的威胁，尽管至今为止他还没亲身遇到过一头。年轻人看了看老人，他清楚老人的一些伤疤是因何而来的，他觉得自己的同伴有能力独自解决那些麻烦。
他们在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继续赶路，并且就在下一个沙丘上发现了苦苦寻觅的东西。
两根圆柱从远处的沙地上突出来，像参差的牙齿，顶端似乎被什么超凡的力量突然折断了。迪卡德·凯恩想，可能就是这里了，那古老的维兹杰雷秘密储室废墟的入口就在这儿。他一边想象过去几年里造访此处的巫师们可能遭遇的悲惨结局，一边寻找那些巫师的血迹。
他们先是赶了好几天路，然后将骡子留在最后一座小镇上，徒步走完了最后这段旅程，因为骡子在这种流沙之地根本派不上用场。凯恩和他的伙伴从极其遥远的地方搜寻到此，如果不是年轻人提供了那本晦涩难懂的萨卡兰姆之书，老人觉得那些废墟应该仍能继续隐藏许多年，而那本书正安全躺在他的背包里。许多法师知道在卡尔蒂姆城的古老的维兹杰雷秘密储室，如果这里也存在一座的话，它可能会更加重要。
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在亚瑞特山勉强击败巴尔并摧毁世界之石后，迪卡德·凯恩无法说服他同行的伙伴，无法让他们相信其实庇护之地面临的直接威胁并未结束。如果他读过的赫拉迪姆卷轴中的内容都是真实的话，那么形势恶劣远不止于此，大天使泰瑞尔在迷失之前曾经警告过他这一切。凯恩能够感觉到这个世界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而这一切都与预言相当契合——高阶天堂与燃烧地狱之间维持了几百年的微妙平衡已经被打破了。世界之石的损毁是毁灭性的，现在庇护之地已经毫不设防地完全暴露了。
更糟糕的是，凯恩居然又接连梦到了童年时光，还有他母亲曾讲述的那些故事，几乎每一个深夜他都会满身冷汗地惊醒。梦中，他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与无穷无尽的黑暗军团战斗，又或者被强行塞进一个挂在高杆上的笼子里，无数巨大丑陋的怪物在尽情地嘲笑他，而更糟糕的体验是，他以为那些已被永远埋葬了的鬼魂居然又出现了。
在崔斯特姆陷落之后，他还从未做过这样的梦。对那些事件的负罪感不断噬咬着他的良心；他没能及早阻止恶魔入侵自己的家园，他固执己见，没有及时在亚瑞特山力挽狂澜。
凯恩的同伴们依然坚持要庆祝胜利，然后回到爱人身边去享受已经支离破碎的生活，凯恩无法责备他们。根本没人在等待他的归来，而且在崔斯特姆被摧毁之后，凯恩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于是他干脆动身去寻找那些可能拼凑出事实真相的蛛丝马迹。如果恶魔真会入侵，那么他需要帮助：赫拉迪姆兄弟会拥有整套对付恶魔的战斗方法，可那些知识已经湮没在历史之中。很多年来，他母亲的话语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杰瑞德是你的先祖，而你……你是这高贵的英雄家族的最后一名成员。
阿卡拉特开始沿着沙堆的斜坡向圆柱爬去，但凯恩拉住了他，年轻人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起来。这年轻的圣骑士还处在鲁莽从事的年纪，旺盛的精力和轻狂的作风蒙蔽了他的直觉，否则他绝对不会这么冲动。不过凯恩察觉到了一些细节，他嗅到风中传来微弱的令人不舒服的酸味。
危险的味道。
阿卡拉特立刻将利剑从鞘中抽出来，热情万丈地准备冲向前方，对付任何正在等待他们的东西。“我们已经暴露了，”他叫道，“最好马上行动。我会保护你不受沙丘长尾蜥和沙漠黄蜂的攻击，而且我们可能会一无所获。”
“我们应该观察片刻再说，”凯恩说道，“书上说，有一种魔法护盾可以保护储室，令它无法被直接看到。如果一切正常的话，那些圆柱也无法被发现，既然我们能够看到那些圆柱，那就意味着它的保护效果已经变弱了。”
凯恩没有继续讲述自己的想法：如果这里的确藏有大量贵重物品，那么肯定还会有其他强大的力量在守护那些秘密。他跪在灼热的沙堆上，解下帆布背包开始找某样东西。这年轻人令他想起了另一位相识多年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杀进了炼狱一般的地下墓穴，试图拯救崔斯特姆。那位英雄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如同无法改变庇护之地的命运一样，凯恩完全没有办法拯救他。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你更需要保护，他这样想。
他掏出一块带有琥珀色镜片的目镜，将它放到阳光下。太阳已经降到地平线附近，天空中弥漫着昏黄色。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天就要黑了，现在最好先扎下营地，等第二天一早再去探索那废墟。不过阿卡拉特道出了事实：他们现在毫无防御设施，而他们两个谁都不愿意在夜色浓密时，面对突然从沙子下面跳出来的怪物。
凯恩站起身来，他试图忽视背上的刺痛和从膝盖处传来的阵阵悸痛，那些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已经上年纪了。这是怎么了呢？似乎仅仅片刻之前，他还是那个在田野间玩耍的懵懂小孩，在长草丛里小心躲开每一块牛粪，或者跑去格罗斯格罗夫家的鸡舍里偷鸡蛋。唉，这变幻无常的生活就像指尖的细沙，每每你想要握紧它，它却轻易地溜走了……
凯恩又不知不觉地开始自我怀疑了。他生命中的大部分时刻都在任性与否定之中度过，他让自己生活在书本里，却对过往一概无视。他花费了五十年的时间等待着拥抱自己的命运，而在这期间，他最珍爱的一切都已经被时间摧毁。他现在还觉得自己是赫拉迪姆的传人吗？
他从来都不是英雄，虽然他母亲一直说他是。一想到自己衰弱老迈的肩膀上担负着那些重任，他就感到害怕。不过某些可怕的事情正在逼近，与之相比，从前的那些攻击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除了阿卡拉特，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恶魔入侵之事。别人大多把他看成一个老迈的糊涂虫，最糟也只是觉得他有些危险罢了。庇护之地的人们只关心自己的日常琐事，至于天使与恶魔对这世界的入侵，几乎无人关心。生活虽然艰难，但终究只是凡尘俗事。
他们未曾见他所见，梦他所梦，否则他们就会有不同的见解了。
圣骑士咕哝了一声，将佩剑放入鞘中，但仍然随时准备着战斗。当他们还在威斯特玛的时候，他对凯恩的故事就有着浓厚的兴趣，经常缠着老人，让他讲到深夜，而凯恩早该上床睡觉了。不过现在他们长途跋涉至此，他随时准备投身已经迫近的战斗。这年轻圣骑士的名字源于萨卡兰姆教会的创始人，而且这名字非常适合他。尽管年轻任性，但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真信徒、狂战士。
凯恩屏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