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青山不埋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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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刺耳的尖叫声终于停了下来。石头转过身来,心有余悸地望了望那个人。那人看见石头皱成一团的眉毛,张了张嘴又想尖叫,可是由于之前喊得太辛苦,他悲哀地发现,嗓子哑了。苏岑眼明手快地堵上了耳朵,石头撞了撞井壁以示危险解除。苏岑拔出指骨,一脸警惕地盯着那人。那人看了看石头,又看了看苏岑,最终决定向苏岑求救,好歹大家都有过做人的经历,沟通可能更容易一点。
“呃,能不能给我一口水喝?”那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苏岑警惕地问道:“你叫够了没有?”
那人点点头又摇摇头:“主要是我嗓子都快冒烟了,叫不动了。”
苏岑很紧张:“那我还是不能给你水,万一你要精神了又接着叫怎么办?”
那人翻了个白眼:“你没听见我嗓子都哑了么?还叫什么叫。”
苏岑这才有点放心,万分诚恳地望着那倒霉孩子:“可是,这口井已经干了很多年了,哪里还有水?”
那人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昏过去:“那你还问什么问?”
石头狞笑着滚过去:“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那人有些莫名其妙:“路过井边时听见下面有声音,我就伸头看了一看,不小心掉下来了。”
“错。”石头高深莫测地左右晃了晃,“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中了诅咒。”
“诅咒?”那人大惊失色,“什么诅咒?”
石头清了清嗓子:“你是第九千四百七十七个路过这口井的人,所以你会出现在井底。”
“为什么?”那人好奇地追问。
“我乃是前朝蜀帝精魂所化,被妖道封印于此。当日,我曾在井口设下诅咒,逢七七四九之数路过此地的人,必定会出现在井底,为我驱策。”石头的半张脸露在熹微的晨光中,另外半张脸隐没在暗沉的阴影之中,显得有些阴森。
苏岑顿时肃然起敬:“原来石兄还有这般曲折的身世。”
石头咳嗽了一声,剜了苏岑一眼。
那人继续好奇:“驱策?要做什么?”
石头露齿一笑:“其实条件很简单,你只要把我从这井底带出去即可。”
那人垂头丧气:“现在连我自己都出不去,还怎么把你弄出去?”
石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人:“你只要告诉我你答不答应。”
“答应你有什么好处?”那人翻了个白眼,“你能把我弄出去?有那本事你还不早就出去了。”
“让你出去并不难。”说到这里,石头叹了口气,“只是我身上有封印,非借助外力不能脱离此地。”
那人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你当真是前朝蜀帝?”
石头忧伤地点了点头:“往事不堪回首,个中曲折,一言难尽。”
那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待脱身之后便设法助你脱离此地。”
石头原地滚了一圈:“这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我要怎么样才能破除你身上的封印?”那人接着问道。
“无需破除,”石头整个摇了一摇,“你只要找根绳子把我拽出去,见到外面的天光,封印自然就会消失。”
“好,一言为定。”那人盘膝坐好。
石头开始施术,那人的周围渐渐浮起青色的光环。那人安然地坐在光环之中,镇定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苏岑不由地也有些好奇,开始时这个人咋咋呼呼地叫了半天,这也转变得忒快了些。青光渐盛,那人的面目在光环之中逐渐变得模糊。法阵光华鼎盛之际,石头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杜蘅。”那人下意识地答道。
“很好。”石头大笑,“杜蘅,你知不知道若是背弃承诺,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杜蘅哑着嗓子问道。
石头指了指苏岑,问道:“你看见他没有?他是上一个路过这里的人,更早的……”说着一阵磔磔怪笑,“你不会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的。”
杜蘅有些同情地看向苏岑,那目光让苏岑又觉出自己碎掉的尾骨生疼生疼的。
石头收起笑声:“凡是不遵守承诺的人,三日之内,皮肉尽腐,化为白骨,再次堕入这枯井之中,任我处置,你可听清楚了?”
杜蘅点点头,小声嘀咕:“我又没打算骗你,吓唬谁呢这是?”
“那就好。”石头冷笑,猛然催动法阵。一阵炫目的白光过后,杜蘅消失了。从石头说话起,苏岑就一直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直到杜蘅不见,他才回过神来。石头得意地笑了笑。这时井口突然探出一个硕大的脑袋,正是杜蘅。苏岑立刻往一边闪了闪,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尾骨。
杜蘅冲井底挥了挥手:“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为什么我觉得故事里骗人送死的时候经常用到这句台词?”石头郁闷地抬头望着杜蘅那张遥远的脸。
“难道不是‘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苏岑呆呆地反问。
石头滚过去撞了他一下:“你不说话会死吗?”
“不会。”苏岑好脾气地往一旁躲了躲,“我已经死了啊。”
井口上杜蘅潇洒地挥了挥手,消失了。
第一章 井底枯骨(下)
井口上杜蘅潇洒地挥了挥手,消失了。
苏岑突然很兴奋:“他真的出去了?”
石头砰然倒地:“大哥,你才反应过来是吗?”
苏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才在想别的事情,没有注意。”
石头又撞了撞他的腿骨:“喂,还疼不疼?”
苏岑点点头,又摸摸尾骨:“白石,你之前怎么没说过你被人封印的事?还有,我是因为骗了你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石头有些无力:“我讲来骗他的。你是三岁小孩么,这个也信?”
苏岑顿时高兴起来:“我就说么,我怎么可能会骗你?不过,那个人真的会回来救我们么?”
“嗯。”石头又往苏岑旁边滚了滚,“我在他身上下了言咒,他不能违誓。”
“最后一个问题,”苏岑抱着膝盖蹲下来,“他如果不回来,真的会变得和我一样吗?”
“不会,但是多少会吃些小苦头。”石头闷声回答,“不过,苏岑,他都要骗我们了,还有什么好同情的?”
苏岑小心翼翼地往一边挪了挪:“可是,是你骗人在先啊。”
石头气得暴跳如雷:“我那是替你讨的医药费和咱们的精神损失费好不好?”
看着愤怒的石头,苏岑不敢再说话了,虽然他很想知道石头是否真的是前朝蜀帝,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让它念念不忘的恩人又是谁?虽然自己是被害死的,好歹还留了个全尸,相比之下,石头就太惨了,不仅真身被毁,还被变成一块黑黢黢的石头,最后竟然还被丢进了这暗无天日的井底。身为前朝帝王,真不知道它是怎么熬过来的。想到这里,苏岑不由得同情地望了望石头。石头已经又在寻找光明开始修炼了,果然不愧是前朝帝王,如此勤奋,不是自己这种孤魂野鬼能比的。
在苏岑的思绪奔向远方的时候,石头无情地毁灭了他的幻想:“身世也是编的。”
从清晨到正午,从正午到黄昏,杜蘅始终没有回来。苏岑开始怀疑杜蘅已经忘了他们,而石头则更加直接,它明确告诉苏岑,不要再傻等了,杜蘅是不会回来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工夫编故事?”苏岑不解地问道。
石头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反正闲着不也是闲着,这种事情还不是和烧香拜佛一样?谁都知道一定没有用,但还是会去做,总侥幸地希望能够灵验。反正也没有别的法子好想的时候,有机会送上门来为什么不利用?”
苏岑听得有些迷茫,不过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浪费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纵使杜蘅不是恰好在这个时机掉进了井里,他们一样还是现在的处境,看起来相信他也并没有什么损失,除了自己碎掉的尾骨。苏岑现在不是站着就是蹲着,坐下已经成了奢望。苏岑开始考虑自己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要不要趴在地上,不过那样的话似乎就太不安全了,这口井似乎总会出现不明的高空坠物。
月光再一次照亮井口的时候,井边出现了一张熟悉的大脸。听到上面大叫的声音,苏岑抬头,惊疑不定地转向石头。石头显然也很疑惑:“这傻子还真回来啊?难不成闹鬼了?”
杜蘅趴在井沿上喊了半天,有些泄气:“喂,你们到底还上不上来?”
石头深沉地想了想,昂头大吼:“把绳子扔下来!”
杜蘅甩下了一根长长的绳子。苏岑努力了半天,终于把绳子拴在了这块奇形怪状的石头的腰上。扯了扯绳子,示意杜蘅可以开始往上拉了。随着绳子逐渐收短,石头一点一点远离井底,苏岑突然生出了一些留恋的感觉。这时,杜蘅一不留意抖了下绳子,接着就听到石头撞上井壁的闷响。石头一声惨叫,苏岑提心吊胆地看着悬空的石头。杜蘅也慌了神,越慌手越不稳,在上升过程中石头又多次撞上了四周的井壁。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回荡在深深的枯井之中,于夜深人静时听来分外惊悚。杜蘅一边忍受着噪音,一边心惊胆颤地往上拉,终于,在石头再次亲吻井壁的时候,绳结松脱了,石头一路惨叫着跌回井底。
杜蘅慌忙扑到井边,绝望地看着石头一路下跌。
这次苏岑早早地避开了,石头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巨响。“啊啊啊啊”的惨叫也归于寂静,苏岑先是抬头往上望了望,发现杜蘅也在往下望。石头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杜蘅有些呆滞,第一个念头是,是它自己掉下去的,应该不算我违背诺言吧?第二个念头是,如果就这样丢下生死未卜的妖怪石头走掉,会不会步这妖怪的后尘?苏岑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的指骨,戳了戳石头。石头完全没有动静,苏岑侧过头骨想了一想,再次伸出指骨,准确地戳上了石头侧面的一块。石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开眼睛怒视苏岑。苏岑自然而然地往后缩了缩。
石头愤怒地撞向苏岑:“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你都要救,我掉下来的时候你却置之不理?”
苏岑轻巧地避开行动不便的石头。石头调转方向再次撞了过去,苏岑又一次闪开,石头再撞,苏岑再躲。杜蘅在井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块石头和一具骷髅在井底绕圈。
半个时辰之后,杜蘅终于扛不住了,趴在井沿上大声喊:“喂,妖怪,你到底还要不要上来?”
“妖怪?”石头第一反应是看向了苏岑。结果发现苏岑也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石头这才想起来,原来在杜蘅眼里,自己也是妖怪。
出去自然是要出去的,只是石头坚决拒绝再次将绳子绑到自己身上,理由是安全性能太差了,不适合一块老年石头。杜蘅在上面等了半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喂,你要是再不上来我可就走了啊,这是你自己不愿意上来的,算不得我违约,不许来找我麻烦。”说完便作势要扬长而去。
石头慌忙在井底大叫。杜蘅懒洋洋的脸再一次出现在了井口上方:“要上来就快点,我赶时间。”
石头高深莫测地冲苏岑勾了勾手指。
“你想干什么?”苏岑十分警惕。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石头立刻翻脸。
苏岑一步一蹭地挪到它身边,极不情愿地蹲下身来。
石头笑眯眯地凑近:“你抱着我,把绳子拴在腰上,然后我们就能一起出去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腰了。”苏岑为难地看看自己空空荡荡的腹腔。
“腰椎也一样。”石头一脸无所谓。
苏岑打量了一下石头的体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细细的腰椎骨,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它:“不要,会断。”
“苏岑!!!”石头的声音极其尖锐,连井口的杜蘅都被震得忍不住一哆嗦。苏岑飞快地将指骨塞进耳朵,警惕地望着石头。果然,石头开始了毁灭性地连续尖叫:“苏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都没嫌你一把骨头硌得慌了,你居然还敢嫌弃我重,你这个丧尽天良十恶不赦罄竹难书没人性的家伙@#%&*#&……”
杜蘅心惊胆颤地缩在井沿下边,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忧虑。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死得冤枉,而是死都不得安静。
当石头终于停下来换气的时候,杜蘅觉得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油然升起。很久以后,他明白了那种感觉,叫做死而复生。
最终,迫于石头的淫威,苏岑还是乖乖地把绳子系在了自己的腰椎上,为了保险起见,还打了两个死结。做完这一切之后,苏岑怀抱石头委委屈屈地在井底站好,杜蘅忍住狂笑的冲动冲井底喊道:“可以了吗?”
苏岑大义凛然地抬头:“你动手吧。”
石头很重,以至于苏岑这副脱了水的骨头的重量已经可以忽略不计。杜蘅开始使力的时候,苏岑恨不得捂住自己空洞的眼眶,可是他的手里还抱着石头。双脚突然离地的失重感给他一种濒死的错觉,苏岑拼命克制住自己松开手的冲动。以腰部为支点,纤细的骷髅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悬在空中,怀里还抱着一块黑黝黝的石头。苏岑听到了自己上下牙齿不停磕碰的声音,以及脊椎咯吱咯吱的声音,甚至有一个瞬间,苏岑怀疑自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