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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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虞又点了几个出众的,都与后家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她顿时兴趣索然,皇后想把齐王纳入掌控下,这一册的名单,都是后家势力的密网。
“殿下。”子虞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只好问,“是不是已经有哪位姑娘获得您的青睐?”
睿绎怔了怔,脱口道:“镇军大将军的幼女,也许会尤为一位好王妃。”
名册中并没有她。子虞记得,镇军大将军随先帝多年征战,落下一身病痛,致仕后回了故乡,武将中有不少他的旧部。
“镇军大将军有五十多了吧?”子虞眨了眨眼,“归乡养老也有十多年了。那位姑娘进过京?殿下了解她吗?”
睿绎笑着摇摇头,“听说她有十七岁了,性子温和,还未定亲。”
这样一句话,就让他愿意托付一生?子虞透过帘子去看他,少年身姿英挺,相貌俊雅,即使在京中的少年俊杰中,品貌也是出众的。
失去母亲的庇护,他不得不婉转求助于她。这一刹那,子虞心底涌起涩涩的感觉,她怔忪良久,才温柔地说:“殿下,当面说话都会产生误会,何况这样辗转打听来的说辞。难道你不愿选择一位知根知底的姑娘作为妻子吗?”
睿绎听她声音委婉,愣了一愣,答道:“身在深闺的女子,婉顺慧敏,慧心纨质,不都是传言所致。我必须从中选择一位,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愿望来选择呢?”子虞欲言又止,他向她看了一眼,明亮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玉帘,“娘娘,朝夕相处的人,一辈子,也无法确定知根知底,至少,得找个让我心安的吧。”
子虞交手中的名册放下,“姑且让我试一下吧。”
秀蝉微微吃惊了一下,频频以眼色示意,子虞却装作不见。
睿绎眉梢微微挑起,似乎有些愕然,大约是他也没有想到会如此轻易就能成功。可是宫中的“得到”从不会如此轻易,他想,她总会提出交换的条件。
又闲谈了两句,走到他做出告辞的样子,她都没有暗示或者提出交换。他站起身,有些动容,“娘娘,这是为什么?”
子虞讶然,随即反应过来,微微一笑道:“十五岁的时候,我连选择都没有。等过了十五岁,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看到殿下,总让我回忆起过去,至少这一次,我可以选择成全。”
睿绎看着她,只见她低着头,秀眉微蹙,脂粉不施却越发明眸皓齿,肌肤莹润,如美玉生晕。她似乎察觉他要离开,抬头向他所在的方向盈盈微笑,一时间竟叫他生出意动神摇之感。
心头猛地一紧,他连忙退后两步,作势告辞。走到门口时才回过神,转头朝玉帘一揖,“也许娘娘觉得虚伪,可我不吐不快。无论此事成与不成,娘娘这一片心意,我终不会忘。”
他疾步离去,似乎身后有什么地追赶。子虞笑着摇头,来时还镇定,走时却跳脱,到底还是个不懂事的少年。
秀蝉提醒她,“娘娘,三皇子虽得圣宠,但是……”
子虞知道她的意思,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开罪皇后,未免得不偿失。她也觉得刚才鲁莽,却不曾后悔,仍是含笑,“就算顺从皇后,她也不会厚待我,从与不从,又有什么区别。”
秀蝉见她主意已定,只有将劝说全咽回,说道:“三殿下诚挚,娘娘今日的冒险,日后总会有回报的。”
子虞笑了笑,将放在手边的名册抚了抚,似乎陷入了沉思。
子虞知道,要想成功,说的时机和说话的对象极为重要。宫中关于皇子选妃已有了风声,可她却一直没有找到提起这个话题的时机。
四月正是芳菲时,宫中花木繁盛。这日子虞带着几个宫女在花园中撷花,有小宦官来找她,说皇帝已经驾幸。她随手折了一枝桃花,就匆匆回了宫。
皇帝坐在殿中,神色怏怏,见她到来,眉峰稍稍放松。子虞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仔细问了小宦官,知道朝中已经议起睿绎的婚事,下朝后,他去了交泰宫,并把睿绎一起唤去,最后却弄得不欢而散。
她感到时机已经到了,却不能操之过急。
“什么事,这样高兴?”看着她将花插入玉瓶,他露出笑,声音也如平时一般醇厚。
子虞侧过脸,轻轻一笑,“只要没有烦心事,不就是高兴事。”
他失笑,起身站到她的身边,看着她摆弄几枝桃花,眼光一扫,看到了桌上摆着的名册。他拿起翻了几张,问她:“这里怎么也有?”
子虞不以为意地说道:“那是三殿下的,那天他来这里喝茶,妾见了就问他要了一册。”
“哦?”他眼中深沉,藏着一抹谁也看不微光,“要这个干什么?”
她剪枝摆出一个喜欢的形状,这才道:“妾的哥哥也二十好几了,这次回来,正是成家的好时机。”
“找到人选了?”他微笑着问,声音波澜不兴。
子虞嗔视他一眼,“都是名门闺秀,妾的哥哥如何匹配,只有等三殿下选妃之后再做打算了。”
他的笑容敛了起来,握住她的手,淡淡说道:“睿绎一个都不要。”他顿了顿,叹息道,“孩子越大越难懂,问他哪里不喜欢,他却只说一句不合心意。”
听他的口气并没有太多的责怪,子虞莞尔一笑,“殿下正是敏感多变的年纪,何况心意这种东西,不正是世上最难猜测的吗?”
皇帝朗朗笑了两声,“皇后有些不满,说我对睿绎太过放纵,选妃之事岂能让他恣意妄为。”
“选妻是一生头等大事,如何多虑都不为过。”子虞拉了拉他的衣袖,“殿下要选一位终生相伴的伴侣,难道他心中没有思量没有憧憬?将要成婚的是殿下,他的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一生只有一次,就算恣意一次又如何?”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难测,唇边的笑容深了一些,显得别有含义。
“让皇后选的名单全部落空,难免会让她面上无光。”
子虞一喜,这分明是松了口,她笑道:“让殿下去交泰宫赔罪。皇后娘娘宽宏大度,为了殿下日后婚姻和美,必然也会谅解。”
他转身,将周公公叫进来,吩咐他去把睿绎叫去交泰宫,为刚才顶撞皇后而赔罪。
子虞暗叹了一声,这样一来,皇后立刻就能知道,让他改变主意的原因,她的日子可就更加难过了。
他走到她身边,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是睿绎来求过你了吧?”
她被吓了一跳,身子一僵,已经透露了答案。
“殿下十岁就失去母亲,他那样诚恳请求,妾可拒绝不了。”见他不说话,她靠在他的怀中,“陛下身为父亲,就更加无法狠心了。”
皇帝笑望着她,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滑头。”
子虞脸上一红,余光瞥到几个宫女宦官全部低头视若无睹的样子,耳根都有些发热。
她挣了挣,他放松了怀抱。
“若是他根据心意,选择的是一位不适当的王妃,那该怎么办?”他问。
就像睿定那样?子虞脸上的红晕霎时褪去,没有回头去看他的脸色,云淡风轻似的说道:“他可是您的儿子,即使只有一分像您,也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什么样的人适合做王妃,他一定会心里有数的。”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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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将军
睿绎果然去交泰宫跪了两个时辰,皇后明白皇帝的意思,只能就此作罢。但她也并不完全放弃,依旧让承仪列了名册送去给睿绎,希望他能从中选出一个喜欢的。睿绎早就有了打算,左手接过右手就扔了。
过了几日,皇帝又将睿绎叫去长谈了一次。之后就下旨,让镇军大将军携女进京。子虞知道睿绎成功了。
镇军大将军住在悟台,正好在睿绎的封地之内,传旨入京,来回正好要两个月,算日子,应该是在六月。在这之前,南征的大军已经凯旋。
大军回来的时候正值端午,子虞一直在宫中等待消息。
金殿之上皇帝会褒奖将士,有皇后同席,其他妃嫔却没有那样的资格。
不知哥哥会得到什么样的封赏,子虞事先得到皇帝的保证,却仍有一丝忐忑。直到宦官来报,“恭喜娘娘,陛下册授了云麾将军,过一会儿就要入宫来看您啦。”
子虞喜不自胜,立刻厚赏了报信宦官。他谢恩之后却没有退下,一脸欲言又止。子虞问:“前殿有什么事吗?”宦官道:“陛下宴请诸将,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提前离席。”子虞心里暗惊,脸上却笑得平静,“娘娘病弱,只怕要叫延平郡王担心。”
宦官眼珠一转,说道:“宴席上并无郡王身影,大概还不知吧。”
这一下真叫子虞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又简单问了两句,并没有其他异常,就放那宦官走了。
她心中惊涛骇浪,等了又等,直到女官含笑提醒她,“娘娘,已经到了宫外了。”她的心才落定一半。
当罗云翦踏入殿中,子虞眼神定定地端详他。人瘦了不少,又黑了,只有一双眼睛,比以前更深更亮了。他跪倒在子虞座前七步,“娘娘。”子虞一招手,立刻有宦官扶起罗云翦。这里又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跪拜在地,“臣殷泰叩见娘娘。”
子虞愣了一下,刚才只顾哥哥,却没有想到还有一人,她看向罗云翦,他对她微笑,显然人是他带来的,这样做的用意只有一个——引荐。
于是子虞笑着招呼,“一起坐吧。”殷泰便坐在罗云翦的下手。
子虞打量他,刚才跪着还不觉得,坐着时比罗云翦还高出半个头。他的脸颊上有道伤,还露着粉色的新肉,不是旧伤。他似乎注意到子虞的目光,抬头望了一眼,脸色严肃,鹰视狼顾。
子虞一凛,他的目光太凶狠,与她所见的贵族都不相同,和这个宫殿也格格不入。
“娘娘,殷泰是殷相族兄之子,论关系,娘娘还可以唤他堂兄。”罗云翦笑着开口。
子虞拜殷相为义父,却从不把这层关系当真。罗云翦这样说,想要拉拢关系的意图异常明显。子虞了解自己的哥哥,从不无的放矢。既然他想举荐,她也愿相助一把。
“我听殷美人提过。”子虞盈盈笑道,“说的就是兄长吧?”
殷泰和殷相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早就听闻过这位玉嫔娘娘诸多事迹,今日一见,果然如玉美人,姣冶娴都。听她口称兄长,顿时受宠若惊。他霍然起身,双手抱拳,“正是微臣。”
罗云翦一把拉他坐下,“娘娘面前不必这么拘束。”
子虞笑了笑,这人显然第一次步入宫廷。她起了话头,“这次南行,可还顺利?”
罗云翦说道:“圣上深谋远虑,此行大胜原在意料之中。”他口气轻松,神态却沉重,说话时有一瞬失神,被子虞捕捉到了。
她宛然道:“建功立业何必如此心急,哥哥出征前应该和我商量,胜过日日让我担心。”罗云翦柔声道,“并无凶险。”子虞蹙起眉,满脸的不信。罗云翦又劝慰两句,子虞埋怨道:“一年前哥哥不告而别,如今又虚言搪塞,叫我如何能安心。”
罗云翦看着她,心里百味杂陈,这个妹妹在他离开前,还在寺中孤苦无依,等他回来,如今却已经坐在了华美的宫殿中,可她的神情却一丝也没有变,目光中依然有着依赖,仿若当年拿不定主意的女孩。
“娘娘,”他放低了声音,怕惊吓了她,“只有一次,在皇城门下,南国太子领军伏击,臣险些丧命,幸得殷兄舍命相救,他脸上的伤也是由此留下。”
子虞眼圈一红,对殷泰说:“多亏了兄长。”
殷泰道:“战场上兄弟以命相托,本是天经地义,娘娘不必如此。”
子虞见他的样子并不居功,心中又高看他几分。女官在一旁劝道:“娘娘真是关心则乱,去麾将军这不是好端端坐在娘娘面前吗?”
罗云翦笑了笑,趁机挑了一些南征途中的见闻做话题,并不提艰难危险,只拣些有趣的谈论。
子虞顾忌外人在场,按捺下心中的疑惑,陪着闲聊了几句。秀蝉瞧出兄妹两人有些私话想谈,笑着对子虞道:“娘娘,殷美人与殷大人也是许久不见了。”子虞“哎”地恍然一声,“我倒只顾自己高兴了,”转头对殷泰说,“兄长快去看看殷美人吧。”殷泰欣然应诺,一旁的宫女引着他离开步寿宫。
秀蝉带着女官宫女离开,把殿堂留给了两人。
沉默半晌,子虞率先开了口,“哥哥就没有要和我说的吗?”
罗云翦看着她,眼睛明亮,笑容爽朗,“娘娘如今……很好。”不等子虞提问,他又道,“当日离开时,我真怕娘娘一蹶不振,远在戍边几次听闻娘娘的消息都觉得惊心,如今见到娘娘,我总算可以稍稍放心了。”
这话又惹得子虞心酸,她狠狠嗔了他一眼,“哥哥现在也不和我说实话了,这次南征究竟遇到了什么,让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战场上的事太过残忍血腥,臣不想污了娘娘的耳朵。”罗云翦说道。
子虞淡淡一哂,“若我连听都不敢,又怎么能端坐在步寿宫。”罗云翦惊讶地抬头,子虞又说,“哥哥是不是有所顾忌,莫非事关延平郡王?”
罗云翦完全怔住,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