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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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冲击力足以震晕坦克手。随着几辆中弹坦克的趴窝,日军的飞机开始对暴露的迫击炮阵地俯冲扫射,日军队伍后方的重炮阵地也同时调整射击诸元,一发发重磅炸弹呼啸着砸向迫击炮阵地,迫击炮阵地被摧毁了。
鬼子的步兵已经冲到阵地前沿不足60米,眼见就要进入手榴弹投程。鬼子的坦克停火,炮弹也离开了前沿阵地,开始朝后打火力延伸。岳昆仑能清晰地听见脑袋里的血管在突突地跳动,枪膛里的一颗子弹蠢蠢欲动。
“打!”段剑锋率先开枪,一直没有暴露的重火力点交织出一张密集的火力网,冲锋的日军一茬一茬地倒下,濒死的士兵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在死亡面前,再训练有素的士兵,都是一样的心情。日军并没有往回缩,反而更加疯狂地冲锋,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踏着战友的尸首往前扑。日军打红了眼,竟然不顾冲锋士兵的死活,炮弹雹子一样罩向国军第一道战壕。被一发发炮弹撕碎的,有国军的士兵,也有自己的士兵。
随着两轮手榴弹的投掷,嘹亮的冲锋号在阵地上吹响,国军士兵亮着雪亮的刺刀跃出了战壕,气吞山河的冲杀声激荡起每一个战士的豪情。两边的军队像海潮一样迎头撞上,激起更加汹涌的波涛,数千人交缠在一起相互绞杀,是多么波澜壮阔,又是多么残忍血腥。此时的飞机大炮坦克都已经失去了作用,只能观望这场刀刀见肉的白刃战,观望这台巨大的绞肉机。
日军士兵在刺刀拼刺中很快显示出了优势,每次突刺,手臂上都带出训练有素的爆发力。平日良好的营养,造就了他们优秀的身体素质。相比之下,国军士兵别说营养,就连正常的伙食都经常断顿,大部分兵士脸上都带着青黄的菜色。虽然中正式对三八大盖有可以开枪的优势,但那也只有一枪,手动步枪决定了他们必须拉次大栓才能开下一枪,鬼子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
粗壮敦实的鬼子军曹,一个格挡,一个突刺,锋利的刺刀捅进一名国军士兵的胸膛。巨大的痛楚扭曲了这名士兵的脸,士兵一手捏住胸口的刺刀,一手茫然地朝对面的鬼子伸去。那大概是他逐渐模糊的意识里最后的挣扎,他多希望能掐碎面前这张狰狞扁平的油脸,可是,距离太远了,他被刺刀牢牢地钉住。军曹一声嗥叫,枪把一拧,刺刀在胸膛里转了九十度,国军士兵的肺部瞬间撕破,气体和最后一丝力量一起泄出,绝望和痛苦定格在他涣散的瞳孔中。军曹一脚蹬上士兵身体,刺刀从身体上脱出,一腔滚烫的热血溅入空中。军曹瞪着通红的双眼寻找下一个目标,倏然感觉有人从后背贴上,军曹肌肉猛地抽紧。没等转身,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脑门,坚实的手臂肌肉擦过他的脸颊,这是他此生最后的感觉。一柄利刃从右肩跟上,把他愤怒的吼叫割断在喉管里。那柄刀是这么快,那柄刀是这么凉。刀刃舒服地滑过喉部,他倏然感觉轻松了,他的身体飘离了炎热干旱的缅甸,好像回到了北海道的海滩上,凉丝丝的海风吹透全身。“真是凉快啊……”他的心在轻轻地呻吟,他应该喝一杯清酒,再吃上口新鲜的鲟鱼刺身。他的心智又突然清晰,他竟然看见了自己的脊背,怎么会那么多血啊。一片血色里,他看清了那张脸,黝黑削瘦、轮廓刚硬、锥子般的眼神。岳昆仑一松手,军曹的尸首倒下,脑袋连着一层皮,以怪异的角度看着他。岳昆仑眼神扫过,连长、排长、班长、大刀、田永贵、牛牯,就连那个书生周简和小屁孩狗蛋,都在和鬼子拼命——连长的大刀片子钢火不行,怎么就卷了刃;排长枪法好,拼刺也不孬,咋又换回中正式了,还是不舍得拿那杆三零步枪和鬼子拼刺吧;班长那么老成持重的人,砍起人来也嗷嗷乱叫;大刀,还真像把大刀,人和六环刀都融一块去了,刀光卷到哪,哪就砍翻一圈鬼子;田永贵这个货,趴死人堆里装死,抽冷子就冲鬼子背后开枪,那把大腰鼓还真不错;牛牯抡刺刀像挖地,鬼子哪是被他捅死的,是被砸死的吧;周简一看就是科班出身,格挡突刺都有板有眼,步法也不乱,就是手上劲道弱了点。嗨!想什么呢?人家满肚子墨水,打小没干啥体力活,能打成这样就值得佩服;狗蛋好像有点顶不住了,裤裆咋都湿了?牙口真好,一口就把鬼子耳朵撕下来了……所有的意念也就在霎那闪过,一柄刺刀挟着风声捅向岳昆仑侧腰,岳昆仑贴着刺刀一个急转,左手握住对方枪把,右手跟了上去。刀刃轻快地没入对方身体,又飞速地带出。岳昆仑没空看被他瞬间捅翻的鬼子,他冲狗蛋那边扑了过去。狗蛋嘴里叼着一片耳朵,正被一个鬼子骑在身下。鬼子双手握着匕首往下用力,狗蛋托着鬼子的手,脸憋得通红,刀刃正一点一点地贴近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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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远征(39)
刀刃慢慢地刺进皮肤,割开肌肉,狗蛋几乎已经感觉到冰凉的匕首绞进心脏,力气在一点点地散开。狗蛋还是用力托着那双手,他还没娶媳妇,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哪能就这么死了。他年轻的脸上浮起一丝哀求,他痛恨自己居然在向鬼子讨饶,可他真的想活下去。鬼子刻板的脸上露出讥讽,嘴唇撅了起来,像哄孩子一样发出“吁吁”的声音,好像这样就能让这个支那孩子放弃抵抗,接受他应该接受的死亡。狗蛋绝望了,鬼子粗壮的身体遮住了天空,他想再看一眼天空的色彩,再看一眼那些缓慢移动的白云。财主王老瞎家的那群羊也不知道在不在了,他放羊的时候就经常这样躺着,望望天空,望望云彩,直到眼前游动起蝌蚪一样的亮斑。现在他眼前也出现了亮斑,他再也没有力气了,他打算放弃了。死了就再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了,死了也不用扛枪打仗了,狗蛋这样想着,眼皮慢慢地耷拉下来,手也慢慢地松开。
狗蛋舒服地躺在地上,甚至想伸个懒腰,可心口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痛,一股温热甜腥的液体喷在他的脸上。狗蛋被喷得一激灵,眼睛猛地睁开,坐在他身上的鬼子没了脑袋,岳昆仑双手握着刀把杵在鬼子身后。
“我没死!”狗蛋惊喜地呼喊,匕首只扎进他心口半寸。
岳昆仑嘴角一牵,像是在笑。狗蛋脸上的神情突然凝结,两个端着三八大盖的鬼子正从岳昆仑背后扑上。狗蛋一声惊呼还未出口,岳昆仑一拧腰,双手借着腰力往后斜劈。两声脆响,一串火星,两个鬼子握着半截枪把顶到岳昆仑身上。岳昆仑一脑门猛磕上一个鬼子的鼻梁,膝盖同时顶上另一名鬼子的裆部,两个鬼子惨叫着软下身体。岳昆仑刀锋回转,刀刃贴着两名鬼子脖子抹过,两蓬鲜血溅起。
已不清楚过去了多久,岳昆仑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抬手,劈、砍、刺、削,一次次刀光舞起,一蓬蓬鲜血飞溅。血液黏稠地披在脸上,刀把滑腻得几欲脱手,动作越来越机械,双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鬼子像是永远也杀不完,一波倒下了,又一波涌上来,战场上土黄色的身形越来越多,青灰色的军服越来越少。岳昆仑一直没有离开他熟悉的那一条条身影,什么保家卫国,什么三民主义,他现在只为他们而战,他不会让弟兄们死在自己前边。
“退回战壕——!”段剑锋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手里的大刀坑坑凹凹地卷着刃。
段剑锋声嘶力竭地呼喊,士兵们边打边退到战壕那边。岳昆仑刚拎着狗蛋滚进战壕,战壕里唰地站起一排人,手里一色的汤姆森冲锋枪,是师里刚派上来的教导队。嗷叫着冲上的鬼子愣了一下,又挥舞着三八大盖往战壕里扑。汤姆森冲锋枪近距离开火,前排的鬼子被扫得浑身枪眼,身体来回抖动。后面的鬼子扛不住了,猫着腰往后撤,只要跑出两百米射程,就可以呼叫炮火和空中打击。二战期间日军缺乏冲锋枪这种近战利器,少数的百式冲锋枪只装备特种部队。
段剑锋在防炮坑里哈哈大笑,两排白牙在布满血污的脸上格外醒目。
“不能叫小鬼子跑了!再来一次冲锋!”段剑锋换把大刀,箍着黄景升的脖子喊,他忘了黄景升怎么从团指来了火线。
“再等一会儿!有你打的!”黄景升盯着反坦克壕那头的几十辆坦克和山炮。
一阵地动山摇的炮声响起,鄂克春阵地纵深腾起一道道炮弹划出的烈焰。炮火一轮齐射,密集的炮弹准确地落在日军一字排开的坦克和山炮群里。一台台中弹的坦克和山炮爆开,像节日四散飞溅的烟火,没中弹的坦克倒着车往后逃。鄂克春阵地上响起一片欢呼。
“操!哪来的炮——?”段剑锋对着黄景升耳朵喊。
“军里调上来的战防炮营——!”
炮兵阵地又是一轮齐射,炮弹在反坦克壕的南侧形成一道密集的火力封锁线,往后撤的鬼子没了退路,被压回到阵地前300米处。此时鬼子的飞机已经赶到战场上空。
“迫击炮准备——!”段剑锋把心一横,不过了!那群鬼子现在是砧板上的肉,不给他剁了,他也就不是段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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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远征(40)
几门迫击炮顶着飞机的轰炸发出嗵嗵的膛音,一发发榴弹砸进暴露在阵地前的日军队伍里。日军被迫击炮组成的第二道火力网炸得血肉横飞,只能往阵地前沿躲,这一躲,就进了200米范围。没等命令,所有在战壕里的士兵齐声开火,鬼子倒下一大片后全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日军二十多架飞机赶到阵地上空,一通疯狂轰炸扫射,几门迫击炮和重机枪点被炸飞。此时炮兵阵地又腾起一片炮声,战防炮营的高射炮喷出团团怒火,炮弹在空中爆开,炸出一团团的黑烟。被打中要害的飞机在空中直接爆炸,被削去翅膀的飞机拖着一溜黑烟摔向地面,在大地上撞得粉碎。国军士兵平日饱受鬼子的飞机蹂躏,眼见着壮观的一幕,不顾流弹如雨,跳出战壕欢呼雀跃。
被几道火力封在阵地前沿的几百名日军发了狠,不顾巨大伤亡,开始对较为薄弱的右翼阵地进行突破。几百名日军并没有慌乱,在丧失建制的情况下,组织起的三个梯队交替掩护冲锋,所有迫击炮、掷弹筒、枪榴弹,集中往突破点砸。在炮兵阵地上空的飞机也移转过来,顶着高射炮的炮火对突破点轰炸扫射。日军以百来具尸首的代价,在国军阵地右翼撕开一道口子,几百名日军潮水一样涌入鄂克春村,并依托地势形成临时阵地,准备接应后续进攻部队。
“老段,你负责挡住突入之敌!我带突击队迂回到后面切断鬼子的退路!”进攻日军的主力被炮火压在反坦克壕南面,一时半会儿还上不来,黄景升想尽快吃掉这股日军,堵上阵地缺口。
“你不待在团指,瞎机巴跑啥?派个营长去!”段剑锋反应过来了,黄景升不该在这出现。
“我们五九八团的团长,没一个战斗时不上火线的。”黄景升定定地看着段剑锋。段剑锋一时语塞,他指挥五九八团的时候,哪一次都冲在最前边。
“我日他娘!去吧!”段剑锋拿个钢盔扣黄景升脑袋上。
黄景升提着冲锋枪走到坑口,突然回转身来。
“团长!”黄景升“啪”地冲段剑锋敬个军礼。段剑锋鼻子一酸,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他和黄景升一起读的军校,一起毕业,一起升的校官,现在自己已经降为中尉连长,黄景升却始终认自己这个老团长。
“别他娘的寒碜我!干完鬼子赶紧回来,团里两千来号弟兄还等着你……”段剑锋觉得自己越来越娘们了,嗓子竟有点发哽。自己这是怎么了,越打仗越见不得兄弟出事。
“有佐官刀记得给我留着。”黄景升一弯腰出了防炮坑。
突入阵地的几百名日军没能在村里冲多远,四处都是鳞形复廓阵地。几百人团在一起,从突破口起形成一个蛇状临时阵地,想给守军来个中间开花。段剑锋带着一连观瞄了一会儿地形,鬼子的临时阵地灌木丛生、野草迷蔓,段剑锋心里有了谱。轻重火力点布置完毕,一个排的士兵燃起了火把准备。阵地缺口那边枪声炒豆般爆起,段剑锋知道黄景升已经开始抄鬼子后路。
“点火——!”
一丛丛干燥的草木熊熊燃起,火势迅速在日军的阵地里蔓延。日军吃不住烟熏火燎,开始拼命突围。冲出火场的鬼子,迎头撞上的是机枪子弹和手榴弹。半个小时里,日军的临时阵地成了一座火葬场,浑身着火的鬼子,鬼哭狼嚎地往阵地外疯跑。跑得远的,被子弹和手榴弹撕裂,跑得近的,突然就扑在地上,被大火烧成了焦炭。空气里漂浮着怪异的气味,是烤熟的人肉和滋滋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