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匪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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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时一瞬间的灵光。在教堂的最顶端原有一座专门从英国订做的铜钟。铜钟会按原有的钟谱按时奏响,声音洪亮悦耳,声震数里远。我爷爷的好朋友、乡绅关润林还专为这钟写了一首诗:“响震三更梦,声传四野秋。”为当地人所叫绝。
沂蒙的老百姓纯朴善良,为了感谢大鼻子善人的善举,执意要在教堂的两侧蹲上两座石刻的狮子。左边写有“镇宅吉利”,右边写有“圣光普照”。而那位大鼻子传教士也真的能同“中国革命的实际相结合”,居然乐呵呵地接受了。
该教堂共遭受过三次大的破坏,第一次是1937年12月8日,日军飞机轰炸,炸碎了玫瑰窗上的所有的彩色玻璃。第二次是1958年大炼钢铁,为了炼铁,人们将正门及左右旁门及部分铁窗全部拆下投进了小高炉,结果炼出了一团废铁渣,同时遭难的还有那座铜钟。第三次大破坏,则是“文革”十年浩劫。教堂被青岛来的红卫兵放了一把火,一气烧了两天半,最后只剩下了个空架子。好在1986年,省有关部门批准重修教堂,但已完全没了原有的韵味。
沂蒙大教堂从1907年11月动工兴建,历时两年多完成。与此同时动工完成的就是这所爱济教会学校。
在最初的日子里,大鼻子善人为募集建学资金,不惜身体力行到处传教“化缘”。每逢附近乡下有集,他总是骑着一头小毛驴,在中国教徒的带领下,到各集演讲筹款。他筹集的第二个办法就是多收富家子弟的学费,以资助那些没有钱的穷人家的孩子。他这一手使得富人无话可说,穷人皆大欢喜。一时间,沂蒙的爱济学校越办越好,堪与和它同时期建成的周村遵道教会女校相媲美。
1927年北伐军统一了全中国。南京国民政府统一照会全国的教会学校,要求各教会学校将主办权交还中国当地的教育部门。詹姆斯积极响应,在1930年正式将爱济小学交给国民沂蒙县政府教育局,而将主要精力放在传教和布道上。詹姆斯虽然交出了主办权,但仍在师资力量及资金上一如既往地支持爱济小学。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将整个潍坊地区的英美籍传教士和他们的家属关押至昌乐的乐道集中营(其中一部分遣送回国)。当时,该集中营关押了许多著名的外国友人,如蒋介石的顾问雷振远、华北神学院院长赫士、燕京大学校务长司徒雷登、年轻时的恒安石(19811986任美驻华大使)等等。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该集中营为美空降兵解放,人质获救。但詹姆斯下落不明——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同他的父亲老詹斯一样,长眠在了中国这块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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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和我叔叔这对捣蛋包前来就学的时候,已是国民政府将教会学校的主办权收回以后了,当时统称新派学堂。我父亲以后还常常提起他们当时的赵校长,是曲阜二师毕业的,个子很高,篮球打得很好。沂蒙县的第一场篮球赛就是由他操办的。
因为我父亲和我叔叔有着一点私熟的底子,就插班上了三年级。我叔叔并没有因为比我父亲小一岁多就少上一年级。让他俩上同一年级,并在一个班上,完全是我奶奶的主意,因为这样小兄弟俩可以相互照顾。再说,当时对于上学的孩子们并没有统一的年龄要求,有的十几岁了才上一年级。那个时候,能上学,并且是上新学堂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时,负责教我父亲和我叔叔并主带他们班的是位女老师,名叫彭奕敏。当时,她教国语(即语文)和英文,并负责这个班的生活(学生一律住校)。时间一长,彭奕敏就喜欢上了这小兄弟俩,尤其是喜欢我的父亲。
有一次上课,彭老师讲一个童话,讲一只大象和猴子斗心眼的故事。当讲道:大象听了哈哈大笑,就说,猴子你少来这一套,我可不上你的当时……我父亲竟哈哈大笑起来,并且差点笑岔了气。他这一笑,班上的秩序就全乱了。先是我叔叔也跟着傻笑,接着就是全班大笑。
彭老师非常生气,厉声让我父亲站起:“王世荫,你为什么笑?”
我父亲认真地说:“老师,大象和猴子都是畜生,它们怎么会像人一样讲话呢?”
我父亲这么一说,老师也被逗笑了:“噢,是这样,这篇文章是童话,用的是拟人的方式,假托动物为人……”
接下来,我叔叔的表现更让彭老师笑得前仰后合。“王续荫,你为什么笑呢?”
我叔叔站起来说:“因为我哥哥笑了……”
“哈哈哈……”全班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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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17章
大象和猴子怎能说话(2)
彭奕敏老师长得非常漂亮,当年30岁出头,尚未嫁人,她是天津人,父亲是天津的一位富商,同袁世凯私交甚好(袁克定晚年落败,他曾慷慨相助)。彭奕敏毕业于天津的教会学校圣功女子师范(1929年改为女子中学,现为滨江道小学),是位虔诚的天主教徒。一天到晚老想着做好事。毕业后,根据教会的统一安排,她在天津的一家教会小学当了一年多的教师。但她嫌天津的条件“太好了”,想到“更落后更贫困的地方去传播主的福音”。于是,在她的再三申请下,天津的浸礼会终于同意了她的要求,将她调到山东工作。到了济南后,济南的浸礼会想把她留在省城,但她坚决不干。说如若留在济南,我何苦还来山东,留在天津不是更好?就这样,她来到了这穷乡僻壤的沂蒙县,进了爱济小学当了名教师。
可以想象的是,像彭奕敏这样受西方文化影响的老师,肯定会喜欢我父亲这样富有个性且又聪明的孩子。直到有一次,她亲自爬上教堂的阁楼,救下了我那闯祸的父亲。也就是在这次接触中,彭奕敏知道了我父亲原来是老鹰崮那位大名鼎鼎的“绿林好汉”王汉魁的儿子。
我父亲的这次闯祸可是在全校出了名的,甚至惊动了詹大鼻子,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音乐课,我父亲不喜欢听,就偷偷地跑了出来,他从教堂的后门爬上了教堂的阁楼。他的“跟屁虫”我那可爱的叔叔也要跟着爬,被他厉声喝住了。多亏我叔叔没有爬,这才有了报信的。直到他爬上了最顶层,都能摸到铜钟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被困在了中间,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实在没咒念了,这才让呆在下边干哭的我叔叔赶快去报信。不一会,全校的人都围了过来,也惊动了正在为教徒们抄写圣诗的詹大鼻子(我爷爷说,詹大鼻子写得一手好中国字,生活习惯也中国化了,能大口地吞咽煎饼卷大葱)。我父亲那时候毕竟是个孩子,哪里见过这阵势,一下就吓哭了。一哭脚下就有些不稳。詹大鼻子就连连喊着:“我亲爱的孩子,冷静,别慌,主是不会抛弃你的,他会来救你的。”说着就要往上爬,但他的身体实在太重了,爬到了中间就再也不能爬了:“上帝呀,让我长得瘦一点吧。”
这时彭奕敏老师站了出来:“詹姆斯先生,请您下来吧,我身体轻,让我来。”
其他的老师赶忙找来了打水用的井绳,彭奕敏缠上绳子,开始往教堂的阁楼爬去。她很快爬到了顶层,抓住了我的父亲。先是把他捆住,接着慢慢地往下放他,一层一层地放。放到井绳没了,自己就再下一层,就这样终于把我父亲救了下来。
我父亲下来后,按照当地最隆重的礼仪,给彭奕敏老师叩了个头:“谢谢老师的救命之恩。”
彭奕敏老师赶忙将他扶起:“不许这样,快快起来。博爱相助,是主的旨意……”
可我父亲偏偏不起来:“老师,求你件事,不然我不起来。”
“什么事快说吧。”
“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我父亲,他会罚我下跪的。”
我叔叔跟着帮腔:“也可……能是军棍。”好像上次他也挨了军棍。
彭奕敏老师糊涂了:“什么?还有军棍?你父亲是……”
“我父亲是老鹰崮的……”
如此这般,彭奕敏马上明白了:“哦,原来你是绿林好汉王汉魁的儿子啊,怪不得不一般,你父亲的故事,我可是听得太多了,他就是中国的罗宾汉哪……”
彭奕敏爽快地答应了小兄弟俩的要求,但接着就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主啊,请原谅我的不诚实吧……
第二部分
第18章
大老婆不大,小老婆不小(1)
谁也没有想到,这小兄弟俩的上学经历倒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彭奕敏老师最后竟成了我的三奶奶!
而且,最先提出此事的还是我奶奶。大老婆主动为老公找小老婆,你可能没听说过。你所见到的大多是我们的小说及电影里的描写:大老婆从来都是嫉恨小老婆的,而小老婆偏偏得宠。于是,就整天里明争暗斗,狗撕猫咬,弄得全家鸡犬不宁。其实,真实的生活远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的妇女没有地位,一旦大老婆年老珠黄了,往往都主动地替自己的当家人找个年轻漂亮的小老婆,为的是拴住丈夫的心。因为你不这样做,事情会更糟,男人会到处拈花惹草,家里的钱会流水般地往外淌。
不过,我奶奶为我爷爷找小,倒不是怕我爷爷逛窑子或搞寡妇,主要是因我爷爷精力太旺盛。她一个人实在承受不了;以前有我二奶奶时,还好一些,但自从我二奶奶跟了那四下山以后,就只有我奶奶单身独抗了——关于这些不太方便启齿的事,是在我结婚成家以后。我爷爷才慢慢地告诉我的。他的话我至今记得很清楚。他说:“性命性命,一个人先有性,才有命。如果没了性,命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迄今为止,我听到的对于性的最简单明了、又最深刻到位的解释了。
我爷爷对我说,一个男人不爱漂亮的女人,就不是真正的男人。因此在我离异后再找对象的时候,他老是让我捡漂亮的找,不漂亮的不谈。
我奶奶在中间牵线的另一个原因,是觉得我爷爷与彭奕敏老师俩人挺般配;俩人都有文化,且互相爱慕,还有,就是她觉着彭奕敏人心眼好,又漂亮,拖到30岁还没嫁人,太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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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彭奕敏老师,当她知道了他们小兄弟俩的真实身份以后,对他们就更好了。没事的时候,还把他们带到她的宿舍,给他们拿蜜饯、桃酥、饼干吃。这些点心在当时都是小孩子最爱吃的,大概相当于现在的肯德基。当然,彭奕敏老师也忘不了谆谆告诫小兄弟们要好好学习:“不然,主会生气的……”
“主生气是个什么样子呢?”这样的话题往往是我父亲提出来。
“主生气的样子当然是……”彭奕敏老师还真的回答不出。因为主被钉在十字架上已经很痛苦了。
“老师,我也不想让主生气。”哥哥大口地吞咽着桃酥,“只是一天到晚老是憋在学堂里太难受了。哎,老师……”这时,一个带来了一段美好姻缘的主意出来了,“我想起来了,咱能不能增加武功课呢?让大家都练,同学们肯定很高兴。”
彭奕敏老师一开始还没很上心:“可咱们学校的老师没有会武功的呀。”
哥哥马上说:“我们山上有的是,让我爹挑几个嘛。”
这么一说,彭奕敏来了兴趣:“这倒是个好主意。”
很快,她就把开设武术课的想法向学校和教堂方面讲了,校长和詹姆斯都很支持。在一个礼拜六的下午,我父亲和他的弟弟返回山上时,小兄弟俩就多了份使命,怀里揣上了彭奕敏老师代表校方及教会写来的邀请信。
我爷爷看了来信后,当场表示赞同。他本来就不同意死读书,老读书。孩子嘛,多活动下筋骨没坏处。再就是,我爷爷一个劲地夸彭奕敏老师毛笔字写得漂亮。隽秀而丰满,有点颜体的味道。
我父亲帮腔说:“俺彭老师人长得才漂亮哩。”
我叔叔就说:“跟画里的七仙女一样。”
我爷爷当下就挑了个外号叫“九斤刀”的陈姓杆子和会螳螂拳的牛蛋(牛蛋已经成家了,媳妇小他九岁,模样又俊,当年就给他生了个胖小子),来当学校的武术教练。那位姓陈的“九斤刀”是指他耍得一把九斤沉的大刀,重且有力(一般的大刀片,六至七斤沉,约三尺长)。而且他一旦耍起来,七八个人围不上去。至于螳螂拳是我爷爷觉着这套拳路比较实用、花架子少。
这事正待实施的时候,正好县长王达礼也知道了,马上表态说,这是好事,县里支持。王县长这么做当然是有来头的。原来,国民政府看到日本人不断地在华北制造事端,中日大战似有爆发之势,故要求各地教育部门有计划地对青少年和学生进行一定的军事基础训练。武术是其中一项,称为“国术”。为表示县里的态度,王县长表示,两位拳师的俸禄由县财政支出,我爷爷当场谢拒,说王大县长,看不起老鹰崮的弟兄们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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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奕敏他们上山的那一天天气特别好,天空特别蓝,太阳特别亮。彭奕敏那天似乎也特别漂亮,用桃花满面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当我爷爷向她抱拳致礼的时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