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战前后目击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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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定纺织厂
南定纺织厂是北圻(北越)最大的纺织厂之一,建于1900年,那里正式的工作时间是每天十五小时。由于过长的劳动时间和连续的劳动强度,女工们疲惫不堪,经常发生被机器碾过致死或者轧断手臂的事故。在法国人看来,那些女工根本不需要什么劳动保护和福利享受。她们在忍受所有的苦难中,最难以忍受的是女性特殊的苦难:处罚、殴打、调戏和奸污。每当听到法国工头特利肃先生的名字,她们就会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1931年,新闻记者罗布报导过特利肃先生的暴戾行径。
“南定纺织厂大约一千名女工中,有个名叫贝氏娃的十七岁的女工,她每天工作十个小时。一天,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厂方丢失了一个纱团,约五、六百克,偷者是十五岁的女工海。
“为了不受处罚,女工们都提前十五分钟来到厂里。这是避免因迟到一分钟而被扣掉二、三分钱的最好的办法。人们看见海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被绑在柱子上了,谁也不敢问,因为怕被怀疑是海的同伙。
“突然,特利肃先生来了,人们四散跑开。为什么要跑呢?谁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犯什么错误,只是怕工头怀疑自己同情海。跑得最快的是贝氏娃。工头看见了,大声喝道:‘小丫头,来!’“贝氏娃蹲下,瘦棱棱的双手捂住脸,身材高大的特利肃先生走过来,用鞋尖猛踢贝氏娃的肚子。小姑娘倒在地上抽搐,不能动弹了。当特利肃先生发现她不省人事的时候,才叫来一辆人力车,问明贝氏娃的地址,让人把她拉走了……” 2。锡普矿区锡普矿区的女工在1941年以后,一直占矿工总人数的百分之三十五以上。这些女人身穿草衣,口里嚼着血红的槟榔,弯腰曲背地推着小车,脸上沾满了漆黑的煤灰。她们所谓的衣服,只是一件类似的裙子的、长及膝盖的草围,内身则赤裸着。一些年轻的妇女要等很长时间,才能穿上一条类似三角裤的粗布丁字带。女矿工要洗澡,则需等一个晴天,躲在偏僻的溪间里脱下衣服洗晒,这期间她们只能泡在水里等衣服晾干。
尽管把她们视为猴子一样的奴隶,那些远离故土的法国人还是清楚地意识到她们同时还是女人,而对于在他们心目中作为猴子和女人的混合动物,他们表现出了极其野蛮原始的性情。
锡普矿区第一经理比勒选出十几个在女工中较为标致的姑娘,让她们冲洗干净,然后每天轮流为他们拔腋毛和胡须,并做一些杂务。当然,这些女工除了做上述的事情以外,最重要的是充当比勒发泄兽欲的工具,而这种发泄并不是有着人类情爱的成份,恰恰相反,他身上只存在种本能的欲望和抚摸一只动物所具有的感觉。
在翁门选煤车间,工长利比索命令工人在车间内修筑了一个地下室,四壁围以木板,地上铺席子,每当他要发泄兽欲的时候,便从女工中任意挑选一名带到这个地下室去强奸,而反抗者会遭到毒打以至解雇——因为他知道这两种惩罚都是那些女工所惧怕的。
有一次,他遇到了一名强烈反抗的、倔强的姑娘。在他的命令下,四个男矿工把她强行抬入地下室,并按住她的手脚使利比索发泄兽欲。之后,利比索先捆起那个女工的四肢,然后用粗绳勒在她的身上。第二天的下午,工人们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发现那个女工已经窒息而死。但是,工人们又能够怎么样呢?他们低着头,脸色阴沉地把那个女工的尸体抬了出去,车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煤矿的看守都是从法国殖民地来的黑人雇佣兵,尽管他们自己被矿主所歧视,但他们对于越南的女人却表现出极为强烈的优越感。这些黑人雇佣兵常常利用女工们下班回家或者在溪间洗澡的时候把她们捉住强奸。一次在法籍警长奥菲的纵容下,十几名黑人雇佣兵捉住了一个正在溪间洗澡的女工。他们在溪边把她轮奸之后,又用绳索反绑起她的双手,牵着她赤身裸体地跑回矿井,然后继续折磨她;最后,他们把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工丢进一个小斗车滑入坑道。
那些黑人雇佣兵还在上班时间闯入厕所,在那里强奸女工。煤矿出入口的黑人看守,几乎每天都要利用检查的机会在女工身上摸来摸去。这种日常惯例的侮辱,激起了煤矿工人的抗议。他们要求:⒈使用女工头管理女工;⒉为女工另行设立厕所。这两件简单的、无须争辩的要求,被矿主当即否决了。
比勒在离开越南的时候说:“我认为已经尽力为他们做了他们需要的一切。”
1954年的春季,法国人面临着这样一个挑战:要么放弃这块与其他殖民地迥然不同的世外桃源,要么就必须与愤怒的越南人作一番生死的较量。从1945年开始的越南人的反抗终于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与法国远征军正面交战了。
早在1946年初,北越领袖胡志明就先后写过八封信给杜鲁门总统和美国国务院,要求美国帮助越南人从法国的统治下赢得独立。但是美国对于共产党越盟的呼吁并不予理睬。在大陆中国陷入中国共产党人之后以后,杜鲁门政府开始着手支持保大皇帝,并且向法国人提供军事援助以对付共产党领导的越盟。1954年5月,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总统让他的助手起草了一个决议,要求国会批准把美军投入印度支那。艾森豪威尔两次向法国政府明显地暗示,他愿意用美国的军事力量进行干预,以防止法国人在印度支那遭到失败。
美国国务卿乔治·马歇尔在一份保存在国务院的档案中,向驻巴黎大使叙述了美国政府的困难处境:“我们完全承认法国的主权地位,我们不愿意让人看出我们有任何企图损害这个地位的迹象。同时,我们也不能闭目不看这个事实,即这个问题的双重性,而且我们收到的情报表明,法国人既不理解另一方面,反而在这些地区还继续存在那种非常过时的殖民观点的方法。”
然而,那时美国清楚的意识到:如果印度支那被共产党所控制,那么可以预料,泰国和缅甸等邻国将落入共产党的统治下。那时东南亚其他国家将处严重的危险之中。
在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从米诺骨牌理论”的影响下,美国终于决心投入印度支那战争。以特拉普内为首的美国军事顾问开始在越南与法国远征军进行了合作。不久,法美两个参谋部制定了包括使用战术原子弹在内的“秃鹫计划”,同时两艘美国航空母舰被调到北部湾海域待命。
不幸的是,尽管法兰西共和国在这块殖民地上已经气息奄奄,但是它对美国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猜疑之心,并且采取一切手段阻止美国军与法国远征军协同作战。他们的这种心情在驻印度支那法兰西联邦部队前总司令纳瓦尔将军《印度支那的末日》一书中得以充分的说明。他写道:“美国人在物质上帮助我们,但在精神上却反对我们。他们一方面尽量利用法国的‘拳头’——并且把这看作是他们反共计划中所必需的,另一方面,他们进行破坏行动,甚至损害我们的利益。”
法国的这种忧心忡忡,不即不离的态度,终于导致了它在奠边府的惨败,以致它不得不在日内瓦协议书上签字而永远失去了它在远东的这块殖民地。
1954年6月1日我随爱德华·兰斯代尔上校到达西贡之前,一直在菲律宾政府设在马尼拉郊外麦肯利堡安全训练中心任教员。那是一所美国中央情报局支持下的进行反颠覆、反游击战和心理战的学校。我们一共十二名美国教员,主要教授如何开展非常规战和反游击活动,目的是最大限度地采取主动来对抗东南亚各地区的颠覆活动。
正当我接到调往关岛附近的塞班岛训练基地的命令,并准备起程的时候,又一封变更调令送到麦肯利堡安全训练中心。变更调令通知我在二十小时内赶到马尼拉,随同雷蒙·马格赛赛总统顾问爱德华·兰斯代尔上校、菲律宾高级军事助手纳波莱昂·巴莱里亚诺上校和三名副手以M。A。A。G。(军事援助顾问团)的名义前往西贡,协助吴庭艳政府公安、警察部门进行工作。
爱德华·兰斯代尔上校当时三十六岁,已是一个享有盛名的传奇式人物。他曾协助雷蒙·马格赛赛总统平息了菲律宾共产党领导的民抗军分子的暴乱,以反游击专家而著称。他随后于五十年代在越南活动的如此广泛,因而他就以两本描写亚洲故事的小说主角的模特儿而闻名,即:格莱姆·格林写的《沉静的美国人》和威廉·莱德勒与尤金·柏迪克合写的《丑恶的美国人》。人们都认为他很象《沉默的美国人》一书中的“皮利”,或者《丑恶的美国人》中的“希兰达利上校”。他主张在越南建立反叛乱部队,而不是常规军队。
当时,兰斯代尔上校最操心的事情之一,就是让他的小组成员在8月11日以前进入越南,因为那个日子是日内瓦协议规定的冻结外国军事人员人数的截止日期。随着日期越来越近,西贡军事代表团面临着可能只有两名人员在当地的危险,除非采取紧急行动。
我与M。A。A。G。团长兰斯代尔上校等人于6月1日下午4时在美国克拉克空军基地第十三航空队的SA16飞机的护送下由菲律宾到达了西贡。我们带去的物品极为简单,只有随身的衣服和必要文件,另外还有一台借用的打字机。
降落机场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当时西贡正下大雨,能见度很低,着陆时我们都被抛出了座位;等到走出机舱我们才发现,飞机已经滑出了跑道,并且一只轮胎也在着陆时爆炸了。
到机场迎接以兰斯代尔上校为首的中央情报局所属M。A。A。G。成员是美国驻西贡大使馆代办罗布·麦克托尔和国防部所属M。A。A。G。团长约翰·奥尔丹中将,以及法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的让·卡博内尔上、越南国防部部长黎玉振、军事长官阮文伟等人。我们分乘八辆汽车,在一队全副武装的保安部队护送下来到了美国大使馆。希恩大使设便宴为我们洗尘,并宣布委任兰斯代尔上校为助理空军武官。他说,马上由M。A。A。G。的美国军官与越南军官举行咨询性会议是不适宜的,建议我们的一切活动应该在美国与越南政界领导人接触铺平道路之后进行。
当天晚上,我们住进了阮文伟上校为我们租的位于边城市场西侧一栋法侨的二层带花园的小楼里去,并通过中央情报局西贡站的电台,建立了同华盛顿的秘密通讯联系。
与中央情报局副局长卡贝尔立即取得联系之后,兰斯代尔上校立即召集小组成员布置任务。由于我能够讲一口流利的法语,所以我的具体任务是通过法国远征军让·博内尔上校尽快同北上的天主教民兵接上头,并配合卢西恩·科奈恩中校招募一个由越南人组成的小组(即后来的“平”小组)。临行之前,我到美国大使馆向译员赫利尔先生请教了一些必要的越语,然后随阮文伟上校同一同前往西宁争取一支被称为“联盟”的高台教武装部队。
1954年6月17日上午10时,我们乘坐的CW4军用吉普车,在二十二号公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已经进入了“联盟”部队的防区。在一个叫作“盏盆”的小镇关卡,我们接受了身穿法式军装、腰挂手榴弹的高台教军人的盘查。阮文伟上校向他们出具了证明。
一个面目凶恶、满脸胡须的军官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后突然抓住我的手说:“oi cha oi!”(越语,表示惊讶)他命令士兵给我们拿来几个椰子和食物,然后十分亲热地与我们攀谈起来。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在那名军官的陪同下,启程前往“联盟”总部所在地西宁。
“联盟”领袖郑世明将军是一个双颊凹陷,身材彪悍的军人。他在一座浅黄色前法国官员的豪华官邸的大厅里接见了我们。谈话是用法语进行的,为的是使我能够及时了解郑世明将军的态度并作出反应。交谈中我发现,郑世明将军是个强烈的民族主义者,具有不可遏制的排外情绪,对法国人和“越盟”(他认为“越南”的共产主义也与法国有关)有着种族仇恨,主张“把他们彻底从越南铲除掉”。为了证实他的决心,我们被领到“联盟”总部参观了已经沦为奴隶的法国俘虏。
在总部后院的空地上,十几名带着脚镣的法国人赤着上身,正在挖一个方型的大坑,周围有几名荷枪实弹的越南士兵在树荫下监督。大滴的汗珠从那些法国人头上落到土里,他们脚上的铁镣发出叮当的响声。郑世明将军告诉我们,他要在这里修建一座坚固的指挥部,作为防止受到其他教派攻击的堡垒。
与郑世明将军的会谈很快就取得了成果,他要求我们为他的由三千名士兵组成的部队提供电台和武器,他将以“联盟”的名义北上与“越盟”作战。事实上,由于日内瓦公约的签订,“联盟”北上计划很快就搁浅了。为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