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之至者谓之元-闲话元朝往事-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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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为帝后刚一个月零两天,泰定帝感到没必要再和逆党虚与委蛇了,他的刀骤然落下。
十月初六,泰定帝遣使至大都,以即位告天地、宗庙、社稷,就在同一天,陪伴在他身边的也先铁木儿、锁南、秃满、完者便被下令处死。紧接着,泰定帝任自己藩邸的心腹旭迈杰为中书右丞相,通政院使纽泽为御史大夫,命他们星夜赶回大都,召集众臣宣读圣旨,将铁失、失秃儿、赤斤铁木儿、脱火赤、章台等全部诛杀,并“戮其子孙,籍入家产”。
铁失因为怕被诛杀而弑君乱政,可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死于非命。和其同伙的高官乌纱还没带稳,便和脑袋一起掉了下来。
从个人角度来说,铁失简直就是如俄狄浦斯王般的悲剧人物,想要逃脱命运,而自己的所作所为最终还是走向命运的安排。
而更悲剧的是,在这个时代,身处政治舞台中间的人,似乎都会陷入到这样的轮回。英宗为了改革成功而集中兵权,结果直接导致掌握兵权的铁失弑君;而泰定帝在诛杀逆党后竭力维持朝政平稳,平衡各派政治力量,但偏偏这种平衡,导致了他死后的天下大乱。
十一月中,泰定帝一行抵达大都。这时逆臣中的首恶差不多已都被诛杀。但朝中的英宗旧臣却并不想就此罢休,中书平章政事张珪,监察御史许有壬、赵成庆、脱脱等人纷纷上疏要求彻底清查逆党,无论身份高低一律诛杀。但泰定帝认为“逆党胁从者众,何可尽诛” ,除了已杀之人,都进行了赦免或从轻处罚,如御史台经历朵儿只班、御史撒儿塔罕、兀都蛮、郭也先忽都等人,虽名列铁失一党,但只是罢官回乡。尤其是对于参与杀害英宗的诸王月鲁帖木儿、按梯不花等人,只是处以流放,一个没有杀。
至于一直作为情报负责人的心腹倒剌沙,虽然隐隐与政变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并没有被处罚,而是成为朝廷新贵,中书左丞相。
曾有史家说泰定帝毕竟派自己的心腹参与了南坡之变,所以他诛杀铁失等人只是个形式,不但没有除恶务尽,反而还重用牵涉其中的“自己人”。可想而知泰定帝是得了便宜卖乖,很不干净。
而其实,泰定帝派倒剌沙之子哈散“常侦伺朝廷事机”,无非是为了优先取得情报,在宫廷斗争中占得先机。并没有真正参与到弑君行动中。他的不干净只是明知有变而坐享其成而已,不够磊落,但说不上卑鄙。让他为了证明自己而处罚倒剌沙,即使排除自断臂膀的顾虑,也毫无必要,甚至有欲盖弥彰之嫌,他何必如此呢?
而至于对铁失一党边缘成员的轻罚以及赦免参与逆谋的诸王,则实在是出于稳定的需要。
因为这个时候的大元王朝,已经没有多少资本来承受剧烈的政治震荡了。
从仁宗末年开始,元王朝便灾害不断,到英宗朝,灾害的次数和程度都更为加强,不但有水灾、旱灾,霜、雹、蝗灾也四处肆虐,遍及山东、河北、四川、湖北及江南,而因为灾荒而引起的抗税、抗粮民变也此起彼伏。英宗虽在执政的末年大力整顿吏治,并广为赈济,但因为他的突然遇害,灾害的后遗症仍然相当强烈。到泰定帝即位之后,西北各省连年爆发雨雹、地震,甚至影响到荆湖北部地区,东南从浙东到苏北沿岸不断发生海溢,华北则时而雨雹山崩,时而旱蝗。
国家大势如此,而泰定帝所面对的朝堂,却是相当诡异复杂。因为仁、英两朝的积极汉化政策,严重动摇了世祖忽必烈所创建的汉法、蒙古法、回回法杂合运用的格局,使得大量宗王、勋贵极为不满,朝廷内部矛盾日趋尖锐。而其中又夹杂着武宗系、仁宗系、答己系的党争,各派人物水火不容。如果仁宗或英宗能够完成汉法改革,彻底改变政治格局,大局原本会有起色。但仁宗半途而废,英宗掌权短暂,使得朝中臣子和地方大员,汉法派大臣和蒙古宗王、回回官员仍是分布朝野,互相较力,武宗旧臣、仁宗(英宗)旧臣等等各派势力犬牙交错,混乱不堪,如今再加上泰定帝从藩邸带来的心腹臣属集团,也要极力扩充在朝廷中的势力。蛋糕就那么大,而想分蛋糕的人很多,又都想分到大块,朝政的乱象频仍也就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泰定帝的首要任务,只能是保持稳定,让各派政治势力机密团结在以自己为中心元王朝新领导班子周围,各取所需,各安其位,都不闹事,天下太平。
他的年号先选定为“泰定”,后改元“致和”,可见其对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稳定的渴望。
诛杀铁失一党,是为了标榜自己的清白也是宣示天下自己得位的光明正大。这是泰定帝的第一步,之后便是安抚各派势力,让他们诚心拥戴自己。
铁失一党被杀的同时,泰定帝“召诸王官属流徙远地及还元籍者二十四人还京师”。继位后的第三个月,至治三年十二月,泰定帝将被铁木迭儿诬杀的杨朵儿只、萧拜住、贺伯颜,以及被英宗所杀的观音保、锁咬儿哈的迷失全部予以平反昭雪,对于被罢免的王毅、高昉、张志弼以及被流放的李谦亨、成珪也全部召还录用。
被铁木迭儿冤杀的大臣自该平反,被英宗使性子冤杀的大臣也该昭雪,但英宗在位时大力打击诸王势力,很多宗王勋贵的官属被流放,大多是于法有据的。可泰定帝并不在意,无论是谁,无论什么罪名,只要是前朝受了委屈的,到了朕这里一律还给你们当初所失去的,前朝党争酷烈,天子严苛,而朕则要阳春解严霜。
对泰定帝来说,不如此,何以彰显自己取义泰和安定的年号?
平反冤狱只是安抚工作的开始。接下来便是对于朝廷和地方的前朝各派势力的妥善安置。
第一个要大加封赏的自然是自己的藩邸旧臣,这无可非议,这些人对自己最忠心,是自己掌控权力的重要力量。旭迈杰为中书右丞相,倒剌沙为中书左丞相,纽泽为御史大夫,马某沙、撒的迷失为知枢密院事、马思忽为同知枢密院事。这些在泰定帝还为晋王时便随侍左右的蒙古、回回大臣成为泰定帝朝廷的核心班底。
其二便是宗王贵族,这些金枝玉叶在英宗朝被压抑得够呛,一口气已经憋得够久,实在需要好好的宣泄一下。泰定帝恢复了被英宗停发的宗王赏赉,也大方的将仁宗、英宗时代一降再降的赏赐额度提高,一次性便赏赐金七百余锭、银三万三千锭,钱及币帛若干。这个赏赐虽然比不上当年成宗、武宗的豪奢,甚至比仁宗还少了不少,但比起英宗来说,金的赏赐高出七倍,银的赏赐高出两倍,已经足以让大家满意。然后,泰定帝也拿出当年武宗的办法,封赐王爵,成吉思汗叔叔答里台的后裔买奴被封为宣靖王,镇南王脱欢之子宽彻不花为威顺王,阔阔不花为靖安王,并让他们分别出镇益都、湖广和陕西。元代宗王出镇,一般都是在边关,而在内地则并不设立。泰定帝在内地大力推广宗王出镇,是以损害中央集权的官僚政治为代价而增加诸王的权益,这也就明白的告诉了和他流着同样血脉的亲戚们:朕把自己的本该独享权益都拿出来和你们分享了,你们的怨气总该消了吧。
其三是英宗旧臣。虽然英宗在位短暂,但在他身边也形成了颇有实力的班底,以拜住为首,还有中书平章政事张珪、王居仁,以及王约、王结、许有壬等儒臣。随着拜住和英宗一起被杀,这一集团失去了实权人物,但其声望却在朝野非常之高。泰定帝对于这一集团非常优礼,继续留任张珪、王居仁,对于王约等人也以“三老”之名进行尊礼,奉诏商议中书省事。
最后,便是武宗旧臣。这一支力量在仁宗朝受到强力打击,但被消灭的基本上是武宗设立尚书省所重用的理财文臣,而武宗夺取帝位的西北军事贵族则只是暂时离开了政治中心,仍在军界有着极大的实力。这派人以钦察人燕帖木儿、蔑儿乞人伯颜为首。燕帖木儿是名将床兀儿第三子,少年时便是武宗宿卫。父亲去世后,袭父职任左卫亲军都指挥使。伯颜也是从少年便跟随武宗的骁将,仁宗、英宗两朝历任江南行台御史中丞、御史大夫,江浙行省平章政事,陕西行台御史大夫等职。泰定帝对他们也大力笼络,燕帖木儿先被提拔为太仆卿,后又升迁为佥枢密院事。伯颜则被任命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佩虎符,节制江淮诸军。而在武宗朝曾任中书参知政事的理财专家、回回人乌伯都剌在英宗朝被贬为甘肃行省平章政事,这回也被调回中央,提拔为中书平章政事,成为泰定帝重要的理财之臣。
该平反的平反了,该封赏的封赏了,该抚慰的抚慰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各派政治势力在泰定帝治下或多或少的都分得了蛋糕的一块,虽然互相还有太多不满,但对于皇帝,都只能感恩戴德。
党派的事摆平了,泰定帝开始全力应付不断地天灾,混乱的经济和此起彼伏的民变了。
他要向世人证明,都是真金太子的后裔,甘麻剌一系绝不比答剌码八剌一系差。
【正文】
元代自然灾害发生的频率可算是空前,邓拓先生在《中国救荒史》中曾大略统计了元代的灾害次数,其中有水灾九十二次,旱灾八十六次,雹灾六十九次,蝗灾六十一次,歉饥五十九次,地震五十六次,风灾四十二次,霜雪二十八次,疫灾二十次。不过,后又有学者对邓先生的统计进行了核查,发现其数字统计过少,其最高数还不如江西一省在元代的灾害次数 。但即使以邓先生的数据,也足以使之感慨:“可知元代之灾况,较其前之任何朝代,皆严重多矣。”
人类对自然灾害,预防只能起作用于部分种类,如水灾,其他灾害,基本上只能灾来挺着,灾后赈济。
中国的民间赈灾一向很发达,但也只能作为政府赈灾的补充,政府赈灾是否及时,是能否维持稳定的关键。
泰定帝渴望稳定,但他的执政期,灾害接连不断,一刻也不让他消停。笔者在这里罗列泰定元年的基本灾害情况,比较繁杂,不感兴趣的读者可略过,但只要扫上几眼,便可知泰定帝时代的元帝国实在是多灾多难:
泰定元年正月,广德、信州、岳州、惠州、南恩州民饥,发粟赈之。
二月,绍兴、庆元、延安、岳州、潮州五路及镇远府、河州、集州饥,发粟赈之。
三月,临洮狄道县,冀宁石州、离石、宁乡县旱,饥,赈米两月。
四月,木怜撒兒蛮部及北边蒙古户饥,赈粮、钞有差。
五月,袁州火,龙庆、延安、吉安、杭州、大都诸路属县水,民饥,赈粮有差。
六月,大司农屯田、诸卫屯田、彰德、汴梁等路雨伤稼,顺德、大名、河间、东平等二十一郡蝗,晋宁、巩昌、常德、龙兴等处饥,皆发粟赈之。大同浑源河,真定滹沱河,陕西渭水、黑水,渠州江水皆溢,并漂民庐舍。宣德府、巩昌路及八番金石番等处雨雹。河间、晋宁、泾州、扬州、寿春等路,湖广、河南诸屯田皆旱。
七月,奉元路朝邑县、曹州楚丘县、大名路开州濮阳县河溢,大都路固安州清河溢,顺德路任县沙、沣、洺水溢,真定、广平、庐州等十一郡雨伤稼,龙庆州雨雹大如鸡子,平地深三尺,定州屯河溢、山崩,免河渠营田租。大都、巩昌、延安、冀宁、龙兴等处饥,赈粜有差。
八月,秦州成纪县大雨,山崩,水溢,壅土至来谷河成丘阜。汴梁、济南属县雨水伤稼,赈之。延安、冀宁、杭州、潭州等十二郡及诸王哈伯等部饥,赈粮有差。
九月,奉元路长安县大雨,沣水溢,延安路洛水溢,濮州馆陶县及诸卫屯田水,建昌、绍兴二路饥,赈粮有差。
十月,延安路饥,发义仓粟赈之,仍给钞四千锭。广东道及武昌路江夏县饥,赈粜有差。河南廉访使买奴坐多征公田租免官。
十一月,河间路饥,赈粮二月。汴梁、信州、泉州、南安、赣州等路饥,赈粜有差。嘉定路龙兴县饥,赈粮一月。大都、上都、兴和等路十三驿饥,赈钞八千五百锭。
十二月,察罕脑兒千户部饥,赈粮一月。延安路雹灾,赈粮一月。温州路乐清县盐场水,民饥,发义仓粟赈之。两浙及江东诸郡水、旱,坏田六万四千三百余顷。
泰定帝执政五年,可在第一年老天爷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每个月都来场灾变,让他穷于应付。
一年之中尚且如此,五年执政期有多少灾变也就可想而知。
天灾也往往伴随着人祸,随着灾害不断,各种民变也此起彼伏。
泰定元年(1324年)五月,有宾州方二之乱;七月有思州平茶杨大车、酉阳州冉世昌之乱;十二月有夔路容米洞蛮田先什用等九洞之乱。
泰定二年(1325年)五月,有柳州徭和浔州平甫县徭之乱,达鲁花赤都坚、都监姚泰亨在镇压变乱中战死;六月有河南息州人赵丑厮、郭菩萨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