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曾遇见你-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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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终于再一次来临。零星冷月,四野空旷而冷清。薄薄罗衫挡不住一波一波的寒意。我淡淡地笑,笑看夜幕太深。
“这一夜,在明天将成为永远的记忆。”有多少事是可以让人刻骨铭心?我婉转恻然问身边的阮丹臣:“阮大哥,你可有难以忘怀的往事?”
换来的是预见的沉默,我笑,指了这霁月殿四周,满足道:“这里有我与王爷共同的记忆。”我再度问他:“你说,我能等到与王爷白首共忆往昔那一天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能么?能么?
阮丹臣终于发出了声:“娘娘不必胡思乱想。”
我对他明晰地笑,如月明媚,我心却如山叠嶂。我并不喜欢胡思乱想,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十成的把握。今夜,冥翳不会回来了,可是面前这个男人还是忠心地守着这座殿宇。“阮大哥,你对王爷委实忠诚。”忠诚原来也是可以利用的情感,我沉默着低了头。
有身影惊慌失措向我袭来,阮丹臣眼疾手快替我拦住。是尺素,聂霜的侍女。我举眸盯着面前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女子,微眯的眼倏然一睁,温婉而又不失锋芒,我冷冷呵斥:“何事如此慌张疯跑,没得失了规矩!”
“娘娘,金安殿——金安殿闹鬼!”尺素语无伦次地指着正殿的方向,半晌却是一字也再没能发出来。
我怒道:“胡扯,这世间哪里有鬼!我看是你心中有鬼!”我扫视了她惨白的脸,战栗的身子,逼问:“这么晚了,你去金安殿作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哪里不能随便进么?”
“娘娘,不是奴婢要去的,是我家主子——”尺素已是瘫在地上,思绪似乱麻怎也理不出头绪。
我不再理会她,只对阮丹臣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远远的,正殿淹没于一片浓墨之中,天涯皆是夜,无论在何地,夜总是伴随着黑暗,不离不弃。我于黑夜中仔细辨认,那殿前的几棵樟树,树枝依旧遒劲有力,扭曲成无限荒凉的气势,默默蔓延于天际。
那殿门,是紧闭的。
只是,黑夜里,那门内发出的声响,足以让人毛骨悚然,那样的惨绝,那样的无助,那样的让人痛快淋漓。
我默默地走近,我知道,我的身后跟着阮丹臣。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并不想害你,我不知道,我并不知道那药能让你血崩。”是恐惧裹挟全身上下的企求与辩解,我甚至能听见聂霜牙齿咯咯作响的颤抖声。“聂凤池,你本就该死!你死有余辜!哈哈——姐姐,姐姐,不是我,那碗药不是我,不是我,是——”
“砰”!阮丹臣一脚踹开了门,聂霜顿时失声尖叫起来。殿门外,已有人群围拢,火光终于驱散了这恐惧的黑雾,我看到了原随凝重的老脸。
火光移近,殿门内,聂霜无所依靠般瘫在阮丹臣怀里,凌乱的发,惊恐无定的眼神,她甚至没能细看围绕她身侧的人丛。
我叹了口气,道:“带她回去好好休息,明日里,问王爷如何处理吧。”我又吩咐众人:“你们都回吧。”
原随提着一盏灯笼,静默着立在我身前。他看了我许久,恭谨道:“娘娘,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嗯”了一声,淡笑问:“原总管,你说世间真得有鬼么?”
“世间无鬼,鬼在人心。”
我点头和道问:“鬼还是诡?”
原随似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再度避开话题提醒道:“娘娘该回去了,今夜,娘娘应该能安睡。”
“是啊,能一觉睡到天亮呢!”我微挑眉,笃定道。他说得对,世上本无鬼,若不是聂霜心中有鬼,又何至于被吓出了掩藏心底的秘密,不论之前如何,只是我听到的两段话,就足以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我轻柔地吐出一口气,今夜,果真令人难以忘怀。
“娘娘,黑夜里总有许多的附属品。”原随突然的出声止住了我离去的脚步。我回身对他笑道:“我知道,可是我不会害怕。”
他终是什么也不再说,只是走去将金安殿的门再度锁上。“这宫殿,实在不该有人进来。”
惋惜,怜悯,我突然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形。我渴望着探寻紧闭后的真实,可是我至今也不能忘记面对那诱惑的感觉,期待的人死在门内,找寻的人死在门外。
我迅速地摇头,我不怕,这世间上我已经历了最可怕的东西,我还有什么可以再害怕的?不经意看了原随手中的灯笼,那过那红红的光亮,恍惚看到自己受伤后倒在血泊中,慢慢地融化,然后看到一朵花正在血腥中悄悄地绽放。也许是因了鲜血的浇灌,那花红得分外妖娆。只是,它的花香已被血腥味所代替。
第四十一章 归去来(一)
聂霜静静地跪在冥翳面前,没有眼泪,没有悲伤,眼角眉梢隐藏的只是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我默默地坐在冥翳身边,垂首有一下没一下的以茶盖柔柔拨弄舒展的茶叶,这似乎已成为我的一大嗜好,闲暇之时,思虑之时,得意之时,这样的举动都会适时的出现。我终于抬头,将淡然的眼光长久地驻留在聂霜略有些憔悴的脸上,此时思绪,竟有些像风中的云帆,缓缓地张开。愤怒如何?不甘如何?输了自己,便是输了全部。
“聂霜,你怎么说?”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冥翳冷冷地开了口,失望,愤怒,还有一丝怜悯。他的眼神太复杂,也许在他内心深处,他更赞成聂霜当年的做法,可是即便心里赞成,他也是断不能留下这个毒杀自己亲姐姐的女人。
“王爷——”聂霜艰难地迎向冥翳的眼神,翕张了张嘴,只道:“妾身无话可说。”
我手中的茶杯几欲打翻落地,有些惊异地盯着她。什么时候,她看向冥翳的眼神中已然没有了愤怒与委屈,有的只是坦然与执着,还有浓烈的爱。是的,我没有看错,那是爱,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强烈地表达。那样的光彩,如朝晨灿烂的阳光,直晃得我眼睛发晕。
“深更半夜的,你去金安殿做什么?”冥翳再度开口问,这次,他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他是怜惜她的,我能感觉得到,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到底狠不下心肠,何况他明知道,面前跪着的女人是深爱他的。
聂霜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咬着牙根道:“妾身近日里担心父王身体,整夜睡不着,便出来走走,却不想看着姐姐与阿珊娜一同进入金安殿,心下里好奇,便尾随而至。”
“是么?”冥翳侧目问我。
我微挑了挑眉头,笑着反问一句:“你说呢?”转而对这聂霜,淡淡道:“夜里漆黑,妹妹这么一说,我还真说不清了。”
“梦蝶——”冥翳对我的回答有些哭笑不得。他是维护我的吧?我想。
有意无意扫了一眼站立他身侧的阮丹臣,笑道:“丹臣,你不给我说句公道话么?”
冥翳闻言有些错愕地看向阮丹臣,后者果然不负我期望,默然回道:“昨日黄昏之时,王妃就一直待在霁月殿等候王爷回府,并无片刻离开,直到金安殿之事方与属下一起赶往。”
我满足地叹了口气,对聂霜道:“妹妹是否认为我与阮丹臣窜通呢?”
聂霜狠狠地瞪着我,似想将我一口吞入腹中。这府中,我也许可以和任何人串谋勾结,唯独不可能是阮丹臣,这一点,聂霜自己也很清楚。
我再度叹息,叹息下是怜悯与掩藏的得意与愤恨,我说过,忠诚也是可以被利用的。
“聂霜,你还能为自己找到更好的解释么?”冥翳有些疲惫地说着。他是累了,这样的时刻,我算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我们这些女人的争斗之上。
“王爷,妾身能解释么?”聂霜有些哀伤地对冥翳道,一滴泪竟从她眼角缓缓滑落。
冥翳揉了揉眉心,然后冷然吩咐左右道:“将她带回水月阁,没有我的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入。”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冥翳,这么简单,他不过就问了两句话,而面前这个女人,竟然也没有任何的辩解。事情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太顺利,竟让我有些感觉不到真实。他甚至没有询问过更多人,甚至没有问聂霜为什么要对聂凤池下毒。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聂霜被带出霁月殿门,那一瞬间,我并没有胜利的喜悦,相反,我突然觉得,自己彷若走进了一个陷阱,一个早已被人挖好的陷阱。
我不安地站起身,吩咐所有的人散去,只剩下我与冥翳二人。我缓缓地蹲在他身边,将头轻柔地靠在他腿上,我能感觉从他身上一阵一阵传来的悲凉与落寞。
他默默地抚摸着我柔软的发丝,“蝶儿,我很累。”
“我知道。”我柔柔地回应着他:“我会陪在你身边。”
冥翳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他俯下头,埋在我发间。“凤池与霜儿虽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可凤池很疼霜儿。”
“可是为什么?”冥翳低低地自问,喉咙间是说不尽的惋惜与痛楚:“为什么霜儿能对自己的亲姐姐下这样的手?凤池死的那一年,霜儿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便有这样恶毒的心肠,委实生性残忍。“王爷,聂霜很爱你吧。”
“也许吧。”冥翳回答地模棱两可。
我挣开他,正视他的双眸,有些萧瑟与凄苦。“其实王爷很清楚,聂霜爱你。”我突然间沉默,因为爱,所以她恨聂凤池,恨我,恨所有围绕在冥翳身边的女人。爱是自私的,没有哪一个女人可以摆脱这样的自私。“伤害他人总是需要理由,人之初,性本善,只是因为有了某种理由,才会转变成可恶。”
我隐去了一句话,无论什么理由,可恶就是可恶,不值得人原谅。
“蝶儿,你爱我么?”冥翳郑重地看拉着我的手,直直的眼神有着探询与紧张。
我笑了,伸手抚上他褶皱的眉心。“我爱你。那么,你爱我么?”
他展颜而笑,抱我入怀:“我当然也爱你。”
“如果你在爱我的同时,还爱着别人,那么,也许我也会和聂霜有一样的选择。”我半开玩笑地对他说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冥翳嗤笑:“女人心,海底针。”
“聂家后花园的秋千上,也许留着姐妹俩共同的身影。”我记得他说过,他第二次见到聂霜的时候,是在聂莒家的后花园。我想,冥翳定是记错了,那也许应该是第三次见面,第二次,应该是三年前,而不是两年前。于是,我问:“你为什么想着让聂霜来照顾凤池呢?”
冥翳叹息道:“是聂凤池自己要求的。”
娥眉曾有人妒,我告诉冥翳:“聂家的女子,多是有好归宿,妻从夫贵,王后如此,凤池如此。你与聂凤池成婚的情景,我想,在当时仅有七岁的聂霜心里,落下的不仅仅是羡慕,还有心结。你在人前表现的夫妻恩爱,外人看来,是千真万确,只要是女人,也许都会羡慕,这种羡慕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会淡化,也许会转化为嫉妒。”聂霜无疑是后一种,只有因为嫉妒,才会有变成可恶的理由。
“只怕你不见得会羡慕或是嫉妒。”冥翳有些不满地插了一句。
我微嘟了嘴,回敬道:“所以说天下间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爨梦蝶,尤其是你让这个独一无二的我爱上了你,如若你失去了我,你会后悔一辈子。”
我的话不过是一个玩笑,可是却让他骤然沉默下来,他抱着我的手,不自觉地往里紧缩了缩,似是怕真的失去了我。
我好笑地搂紧他的颈项,伏在他耳际柔声道:“我答应你,即便是你伤害了我,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会给你机会,等着我原谅你。”
“真的?”他疑惑问我,旋即承诺:“我不会伤害你。”
我的笑就那样不自觉地溢出唇角,是的,我爱这个男人,我已经身不由己。可是我也知道,如若他真正伤害了我,我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
第四十一章 归去来(二)
水月阁的灯火有些暗淡,风影渐次迷失于草叶摇动之间。比之我第一次看到这里的灯火辉煌,此刻的水月阁,寂寞而萧瑟,仿若人的生命,绚烂初始,黯然结尾。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细细打量着聂霜的寝室,靠窗处一花梨大理石条案,上有笔墨纸砚并垒着书籍法帖,旁有斗大的汝窑茶囊,囊里插着满满泼泼的栀子,十分素白十分香。上等的桌椅床榻,鲛纱漫漫,垂丝绦绦。
聂霜静默地坐在地上,头斜斜地靠在床边。她没有言语,只是麻木地看向窗外,无望而寂寞,幽暗的灯火下看不清她的脸色是否苍白,但我想,她的脸色一定不怎么好看。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她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转而逼视着我,又是那般尖锐与猖狂。“你很想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么?”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地与她同坐在地上,大理石地面有些冰凉,一如人的心,少有温热。“你现在这样子并不好看。”
聂霜冷笑,一动不动嘲讽道:“也许有一日,你的样子还不如我现在这样。”
“是么?”我笑了:“我想你可能等不到那一日了。”
“你想让我死?”她意难平,哑声道:“只怕你没这本事。”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到底是聂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