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僵尸哥哥-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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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椅子上,齐云面色丝丝透红——离开母亲身边,他迅速长大,被人这样抱着,已觉得不合适。
齐帧也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但他觉得自己是太饿了。
饿到忍不住想亲近齐云,想凑他更近些,想闻一闻他的味道。
世上没有谁会平白喜欢挨饿——当然,一心减肥的胖子除外。
齐帧挨饿,实在是无奈之举。
没见平安镇家家门口挂上了镜子和桃枝吗?他们在辟他这只“邪物”。
多事之秋啊,齐帧只好低调行事。
实事求是说来,齐帧并不怕镜子和桃枝、枣核。他怕的,是那在镇民面前一语戳破天机、一心要将他“度化”的老和尚净空。
他不愿被度化。便是大凶大恶之徒,被超度了还有个六道轮回可去。不似自己,要么贻害万年,要么魂飞魄散。
比起魂飞魄散,他情愿贻害万年。我的人生我做主嘛!
只是净空老秃头显然不这么想。
他以普度众生为职,左右他人的欲望、左右他人的意志,乃至左右他人的生死已成了职业习惯。
只不知,这和尚是如何找来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和尚既然已经来了,再思忖他如何来,并没什么意义。
齐帧只盼他快些走。
并不是怕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齐帧如今只想低调。
想投机取巧,再安安稳稳多做几年人。
的确,生理上他已经不算人了,但心理上,他斟酌一下,觉得自己还算半个人。
生理与心理,哪样更本质呢?
又一个世纪难题。
齐帧凝眉思索。他习惯了用思索来打发用之不竭的时间。
但是齐云不习惯啊。
他写罢一张字,自我感觉正好呢,一扭头见齐帧皱眉,心里不由一咯噔:“哥哥,云儿哪里写的不好?”
齐帧往纸上看去。纸上墨迹未干,数行小楷写的清秀灵动,以齐云的年纪,实在让人挑不出什么不足。
但齐帧佯作思考、实则嫉妒地同自己当年水平比较了片刻,还是说了句:“笔力虚浮。”
齐云一副受教模样,认真记下来,埋头继续练。
他想要齐帧鞭策,想要齐帧认可。想要这个人,如师如父如兄,一路相陪……
只是,认真写字的他并不知道,他这样一埋头,便露出一截脖子。
天渐渐热了,他新衣还没来得及做,上身穿的是件齐帧的旧衫,有些宽大,但胜在凉快。此时顺着他宽松领口,后边站着的齐帧稍一探身,便可朦胧看见齐云脖子以下小片光洁的皮肤。
当然,到了齐帧这里,皮肤就不只是皮肤了。
他惯于透过现象直达本质,透过皮肤,直达鲜血!
那是世上最新鲜美味的血,尝上一口,便可熨帖四肢百脉、便可填补他数日饥饿!
他站在齐云身后,频繁吞咽着口水。
咽了半晌,他绝望地发现,古人都他妈是骗子——望梅根本不能止渴。
但绝望中又有希望——与曹阿瞒不同,他的梅就近在眼前。不如,小小摘上一颗?
8
8、08、小挑食 。。。
望梅止渴,本身就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是当你山穷水尽、弹尽粮绝之际,曹操同志代表老天爷颁发给你的安慰奖。
怀抱这个安慰奖,你或许真等得到你那棵梅树——运气好的话,甚至是一整片梅林。但假若运气不好,你可能就得活活渴死。
齐帧觉得自己就快活活渴死了。
饥渴在他体内汩汩奔流,日夜不休。
当然,比起白天,最痛苦的还是夜晚。
万籁俱寂之时,饥渴感往往格外强烈。
万籁俱寂之时,齐云这活生生的美味还偏偏喜欢挂在他身上,赤裸裸,不设防。
真是太欺负人了,老子好不容易才决定不咬他……
齐帧一边委屈,一边张开双唇在齐云脖子上反复流连。
他闻着齐云鲜血的甜腥味。沉醉其中,无以自拔。
他让齐云皮肤底下那根琴弦一样的血管在自己唇下微微跳动……
齐帧丝毫没发觉这动作有丝别样的暧昧。
沉醉了一会儿,他败坏风景地微微张口,在齐云的脖子上磨起了牙。
磨牙以解瘾。
但瘾这种东西,一旦上来了,轻易就不肯下去。至少,不是磨磨牙就能解决的。
齐帧磨了半晌,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磨就破皮了,破皮就流血了,流血……就一泻千里不能自拔了……
还是及时收手吧。
还是退而求其次,先果果腹吧。
齐帧怅叹一声,轻飘飘下床,带着一张空瘪的肚皮乘风走进了夜色。
夜色中的平安镇安静祥和。就像一只等待屠宰的羔羊。一刀下去,热乎乎的鲜血喷涌而出。场景该是何等美丽!
齐帧一边臆想,一边走远——远离平安镇。他不得不远离。在这里下手,等于告诉老和尚:来吧,老子就在这里,有本事你来抓啊!
齐帧还没那么高调。在稳操胜券、确保自己不会舍身成仁之前,他才不会那么高调。
这世上,高调的家伙,往往死得快。
齐帧这一走就走到了龙盘山。
荒郊野岭,他终于没了避讳,可以大开杀戒。但事到临头,他又迟疑了。
他像一个提枪上阵的大将军,临敌一战,却发觉敌人个个是鼠辈,让他提不起丁点兴趣。
是的,他所站的这块地方,往西五十米的树上有个鸟巢,往北三十米地下有个野兔洞。放在以往,这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此时,传到齐帧鼻子里的血气怎么闻怎么腥臊。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挑食了。
畅饮过一回齐云的血之后,再喝这些畜生的血无疑是种人生境界的倒退!
但是齐帧没办法。他不能真让自己饿死。
这些天他的体温越来越凉,这样下去,恐怕碰一碰齐云就能将他冻住。只有更多的血、更多的修炼,才能让他一步步控制自己,甚至不久,他就可以全无破绽地伪装成正常人。
或许到那时,他已经不需要血。
或许到那时,除了不老不死,他便真与常人无异了……
齐帧越想,越天真地感觉人生依旧充满希望。
就在这时,他手上的兔子也半解脱半留恋地咽下了生命中最后一口气。
齐帧锋锐如利刃的指甲瞬间恢复原样,快得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野兔的血已经无声无息流下来。本着浪费可耻的原则,齐帧迅速将嘴唇凑上去。
热,粘,腥。
熟悉的质感中中透着陌生的味道——陌生的苦与涩。
齐帧大口吞咽,吞着吞着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停下来扶着树呕吐。
两相对比,比起齐云的甘美,这只野兔显然让齐帧难以下咽。
它死的真是无辜又悲壮。
齐帧不信邪。
将兔子丢在脚下,他选择向下一个猎物进发。
他不相信,除了齐云,他就找不到合胃口的吃食了?
齐帧错了。
有时候茫茫人海,合了你胃口的人真的只是那么一两个。至于其他?
其他都是鸡肋一样的存在,崩不坏牙、吃不坏肚子,但也品不出什么真味。
齐帧碰了大半夜的壁。
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发现比起其它动物来,第一只兔子的血其实还是不错的。
黎明时分,他悻悻坐在一棵树下,手里搂着一只兔子。
兔子又热又软又乖顺,让他情不自禁想到齐云。
想到齐云,他便悲从中来。兔子若有所感,在他手心底下颤了两颤。
齐帧将它托起来,与它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缓缓道:“兔兄,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兔子没有吱声。它选择以沉默为它的临终遗言。
没得选择,只有沉默。
齐帧手掌不动,五根长长指甲凭空出现,那位兔兄来不及痛苦,便在沉默中了结了卿卿性命。
鲜血溢出,齐帧摸着大唱空城计的肚皮,无可奈何凑上唇去。
然而这时,传来一声惊呼。
惊呼来自樵夫张二。
没错,张二这名字也太随意了些,但应付他山野之中平淡无奇的生活,这样简洁的名字便足够了。
只是,在这个太阳初初冒头的黎明,他的生活不再平淡无奇了。
如果一个人的指甲悠忽间变作利刃算平淡无奇,那眼珠子悠忽变作血红呢?
张二只想说:去你妈的平淡无奇。
但是张二说不出来。
那声惊呼成为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道声音。
既被他撞破,齐帧就必须做出选择:杀了他,或者等待被人杀。
趋利避害,人之本能。即便齐帧算不得是人了,本能也依旧在。
于是,张二在两股颤颤跪倒之前,看到齐帧向他飞扑而来。以人类绝不能有的速度。
他看清楚了,那双血红色的眼。
冰冷邪恶,如涡如漩。
人间走一遭,辛苦数十载。张二从此成为游魂一朵儿。
圣贤说过,人各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张二不知道自己算个啥。
以残酷事实论的话,他应算养料。
算齐帧的食物。
齐帧看着张二软软倒下的躯体,在一番痛饮之前,不是没有犹豫挣扎。
但暴殄天物,终究不合他的性子。
人生最大的悲剧并不是你总在犹豫挣扎,而是犹豫挣扎之后,你总是要选择一个结果。
而让你犹豫挣扎的事,本身便是没有一个两全结果的。是故,任你怎么选,都要选到坏的。
齐帧怀着这种对人生的悲悯吸掉了张二的血。
人血果然不一样。虽比不过齐云,但大大胜过兔子之流。
齐帧饱饮一顿。
他并没将张二吸干。不客气的说,吸着吸着,张二同志的血便令他厌了。
他悻悻放下张二。
黎明的寂静中,他静静坐在潮湿的泥土上,看日出。身旁是一具尸体陪伴。
太阳光辉普世。但万丈光芒,无一丝照得进这个阴暗死角。
死角。齐帧永远活在光明的死角。
张二以其突兀的到来和顺理成章的死亡,将齐帧逼入措手不及的死角。
……
齐云醒来的时候,齐帧俯身在桌前作画。
画的是那幅未完成的仕女图。
齐帧正补全画上端丽女子的衣角袍带。
那女子一手执扇、一手掩口,衣袂飘飘,似颦还笑。齐云走到近前看了,只觉那女子脚下如踩云雾,便即飞临九天,如今正向人间挥手作别。
“哥哥画的真好!”齐云不由出声赞叹。
齐帧甫落下最后一笔,听见他说,嘴角弯了一弯。
作画这一样上,他确实有几分自得。
齐帧作画不同别人:精工慢雕,碎笔细琢。他执起笔来专好风卷残云、一气呵成。画成之时不论好坏,笔杆一掷,饮酒一杯,何等豪情潇洒!
可惜,今日这幅画已经断过一次,便没了那种酣畅。
没了也便没了吧。世上事,自然是如意的少,不如意的多。
何况,他此时作画,只为静心。
静心,为一场离别。
人间第一耽离别。听到齐帧说要走时,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哭了。
男人是齐云。女人是齐家老太太。
齐云哭的很含蓄,是齐帧所见最含蓄的一次——他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就是不掉下来。
因为不掉下来,反而让人揪心揪肺,替他难过伤怀。
同他相反,老太太哭的那叫一个直白露骨、随心所欲。
单是哭还不够。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套绝活儿,老太太给演齐了。
直演到齐老爷子给齐帧下了禁足令。演到齐帧哭笑不得答应不走。
老太太不能不演。
人老成精,她凭着精怪一样的直觉,知道她必须得把齐帧留下。
知道假若她此时留不下这个孙儿,便再也见他不着了。
她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齐帧确实打算一去不归。
空蹉跎一场,这鲜活人间,到底不是他久留之地。挣扎越久,除了伤口越多,再没别的收获。
不如及时抽身,忘却俗世亲情,抹煞为人本性,则天地之广,任他往来快活。
而前有老和尚冤魂不散,后有张二之死,齐帧恰恰得了抽身的理由。
……
齐云既没有直觉,也没有理由。
既不能像老太太那样大放悲声,又学不得哥哥一般恣意纵情。
得知齐帧要走,齐云只能忐忑着他的忐忑,不安着他的不安。
当得知齐帧又不走时,他又只能满足着他的满足。
他是极容易满足的人。
但越是这种人,越易被忽视。因为你施舍了雨露他活着,你几日忘记施舍了,他依旧坚韧活着。
至于如何寂寞难耐,他从不话你知晓。
你便以为,他永远在那里。予取予求,在那里。
……
夜间兄弟二人同榻而眠时,齐云忽然拉过齐帧的胳膊,用力咬了一个牙印。
哥哥,假使有天你真走了,千万别忘了我。
齐帧并不知齐云在想什么。
彼时彼刻,齐帧只顾得上庆幸。
庆幸自己修行有成、肌肤不再像开始那般硬如矿铁,否则咬这一下,还不硌坏齐云的牙……
9
9、09、小乖巧 。。。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常咬人的人,果然也有被咬的时候。
齐帧摸着手臂上一排整齐牙印,不无感慨。
齐云看不到他的感慨。一片清凉月色中,齐云只看到他的安静。
齐云忐忑了。
虽然他有一副好牙口,到底没咬惯人,因此十分忐忑。
他思量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咬他一口,就能让他记住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