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禽掌-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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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上官先生命石继志如此千里迢迢远赴天山,并不是只为去面谒三者请罪,此中还有一番深意,因继志初次出道,阅历见识都太浅,借此一路风霜、险恶人情,多少总可以陶冶一番。
石继志午后时分已至华阳街面,虽然是盛秋季节,但因蜀省为一盆地,四周有大巴山、巫山、大凉山、秦岭、大雪山等众山环峙,午后时分正是炎阳肆威,来往之人都以白巾这项,赤着上身,茶楼酒店里,人们手摇芭蕉大扇。
继志饥渴难耐,就近走进一家茶馆。这茶馆地方不大,但生意兴隆异常,三五人一桌,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有店小二上前笑道:“相公里面坐,要吃些啥子?”继志道:
“你们卖茶么?”小二笑道:“大概你先生是下江人,我们这里是茶馆,不卖茶卖啥子?
除了茶还有花生米、瓜子、炒米糖、糯米糕……”继志听这小二一四川音,当时皱了皱眉道:“我要吃饭,光吃这些东西怎么行?”小二笑道;“没关系!你先请坐,我到别个馆子里去给你端。”继志闻言才进内,觉得一股汗臭直透鼻梁,也只好忍着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小二见继志肋下佩着宝剑,不由笑道:“客人是哪个场子的师傅?带着宝剑!”继志一皱眉,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多话,勉强笑道:“我哪个场子也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小二闻言面现惊容,上前小声对继志道:“客人拜访过胡瘤子没有?”继志一怔道:“什么胡瘤子?我又不认识他,拜访他干什么?喂,你快去给我端两碗牛肉面来!”
小二闻言吓得以手按唇嘘嘘连声,左右看了两眼,又走近一步小声道:“老天!你小声点好不好?叫这么大声,要叫别个听见了,传到胡三爷耳中,你先生就遭殃了!”
随着又低眉斜眼小声言道,“你先生大概是第一次来本地吧?我们这小地方,凡是来的生客,要是会两手的,都要去拜会胡三爷,要不然就有人来找麻烦!你怎么连这规矩都不懂?今天幸亏是碰见我,要是别个你就惨了!”
继志正一肚子火,见小二罗嗦不停,不由从位子上一站而起,气道:“哪有这么多怪事!你要是不去端面,我到别家去也是一样,什么胡瘤子李秃子的,我吃我的饭,他关我什么事!真是大惊小怪!”
小二一番好意,却碰了个钉子,见石继志声音越叫愈大,吓得连摇双手,说道:
“好好,我不管闲事,等客人吃了亏,可不要怪我事先没有打招呼!”言罢红着脸退下了。
石继志见他走后,这才气呼呼坐下,心想,怎会有这些怪事情,分明是小二欺侮外乡客,有意来吓唬自己。愈想愈气,不由用手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震得杯碟跳起老高。
四面之人都不由往这边看来,见继志仪态不凡,还带着把剑,众人交首接耳,指指点点,都在谈论继志。
一会儿,那小二已回来了,手中端一只木盘,盛着两大碗面,还有一小盘泡菜,放在继志面前,狡黠一笑,对继志道:“门口有位先生要会会你!”言罢用手向外面一指,继志顺他手指处一看,果然有一四十岁左右的矮壮汉子,穿一身川绸裤褂,手中揉着一对胡桃,那胡桃已被揉搓得黑光铮亮。
这人身后还站着五六个人,全是歪戴帽子斜瞪眼的家伙,不是衣扣全解开露着前胸,就是太阳穴上贴着一块黑色狗皮膏药,一望即知是一群地痞流氓。
继志望了一眼,对小二道:“你去说,我不认识他们,我现在肚子饿要吃东西,没工夫出去见他们。”言罢对小二冷笑一声道,“一定是你这东西去搬弄来的,其实我也不见得怕他们!”小二奸笑着耸了一下肩道:“这是小地方的规矩,我怎么敢不遵从,我劝客人还是出去一下好!”继志大怒道:“我不是告诉你我要吃饭,没工夫么?你不要再罗嗦了!”言罢拿起筷子自去吃面。
全茶馆的客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时众口齐言,有人说:“乖乖!马师傅自己来了,这娃儿可倒霉了!”还有人在座上高叫道:“他哥子啷格不知道好歹嘛?龟儿不出去,包你吃铎子!”
继志气得脸一阵青,本想马上出去,看看那姓马的能把自己如何,但转念一想,何故与这种小人一般见识,强忍怒火,只管自己吃面,想早点吃完走路。不想正要再吃第二碗时,见那小二到外面在那矮汉子耳边一阵低语,不时用手指点自己,像是在说自己不出去的话。
继志心想,这场麻烦恐怕少不了啦,先吃饱肚子再说。把面连吃几大口,却觉肩上被人拍了两下,抬头一看,见来人袒胸露腹,胸口有一缕黑毛,矮小精壮,前额系着一条白布,两条小腿上各插一把匕首。
继志见这人不是好东西,仰脸看了他一眼,气道:“有话好说!别动手拍拍打打好不好?”这人嘿嘿笑了两声,双手抱胸道:“格老子架子还不小,马大爷亲自来请还请不动,我看你哥子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继志闻言剑眉一竖道:“你去告诉他,他要不嫌累,就叫他等一会儿,我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再出去见他!”这人听后哈哈大笑道:“龟儿子硬是不要命了!”说着伸出手想摸石继志的脸。
这人才一伸手,就见石继志双目一亮,突然一翻右腕,向他手上叼去!
谁也没看清石继志是如何出的手,但听这赤臂人“吭”的一声,立刻脸色青紫,汗流满面,全身像木偶似地呆立不动。这一下把所有的人都吓坏了,谁也没料到这年轻人居然还擅点穴。
石继志手法的确很高明,表面上好似只推了对方手一下,暗里已点了对方腕脉穴道。
所有客人轰然一声都离坐而起,胆小的已付钞离去,胆子稍大一点的却围了上来。
石继志经此一来,面也吃不下了,站起身走至那被点了穴的人面前,看了看他道;“你不是要我出去吗?好!我就解开穴道,你带我出去,我要看看你们那位马大爷怎么对付我!”一手握紧这人手腕,抡起一掌,击向这人后心。
这人“哇”地一声大叫,又吐了几口唾沫,才回复原样,吓得翻着一双黄眼直看继志,一句狠话也不敢说,石继志又催道:“走呀!”这人才慢慢移步往门外走去,石继志随后跟出。
他走到那马大爷面前,苦着脸道:“仙人掌,扎手!”姓马的皱了一下眉,含笑走近继志点头道:“没请教你先生贵姓?”石继志想不到对方会如此客气,反而发作不得,勉强忍气道:“我姓石,别客气,你找我出来,有什么话说?”这人扬了两下眉毛笑道:
“好说!大概石朋友是初来本地吧?”石继志点头道:“是又怎么样?真奇怪,我走我的路,你们管这些闲事干什么?难道这地方不许走?”
这人闻言脸色一沉,遂又赔笑道:“朋友!你既单身在外走动,如何连普通的江湖规矩都不懂?就是保镖的过山也要拜拜瓢把子呀!谁不知道这华阳地面上的胡三爷,你居然敢不理,这不是有意和我们过不去么?”
继志一挑剑眉道:“我只是路过此处,也不想久居,拜什么胡三爷?你们没事来找我麻烦,想欺侮我人单势孤是不是?告诉你,我可不在乎你们,就是人再多点也无所谓!”
此言一出,这人后退了几步,抬头想了半天,面现惊容,马上又变了笑脸道:“好好!不知者不怪,现在你总知道了吧!那么请随我一同去见见胡三爷吧,告诉你!胡三爷可不是什么坏人!只要你说话客气点,包不难为你,你要是也如此对他说话,那可就要吃大亏了!”
石继志冷笑一声道:“我可没工夫!你话说完没有?我可要走了!”这人脸一红,双目一瞪道:“你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话尚未说完,石继志已扭身向后走去,遂听那姓马的在后喝道:“伙计,拿链子套他!”就听哗啦一阵铁链子响,直往石继志头上套来。
但石继志是如何身手,眼看飞起的铁链已快落在头上,突见他对着空中的链子伸掌一击,两股极强劲力在空中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大震,那锁链已被震向半空,不知落于何处,持链人虎口大开,鲜血直流。
这一手把那马爷及所有人吓得面面相觑,呆若木鸡,石继志出掌后一翻身,人影一闪,已立于那姓马的身前,怒道:“你是不是找死?”姓马的吓得连退七八步,面无人色,一句话也说不出。继志想不到这伙人如此脓包,也不想多惹事,冷笑了一声道:
“像你们这群废料,居然还敢目无法纪,鱼肉乡民,本就该狠狠教训你们一番,姑念你们尚系受人指使而来,暂时饶你等不死,下次再遇到,我可就不客气了!”说完,用眼瞪住那小二不动。
小二可吓坏了,要不是因为身旁有那姓马的,他就要跪下,忙掩身在那姓马的身后,口中连喊:“马大爷,可得照顾我一下……我……”
那姓马的是胡三爷手下最吃香的一位打手,姓马名世昌,武技上也还说得过去,心中虽害怕,但到底还算有点骨气,见这小二被人家看一眼就吓成这样,一时火起,挥手一掌,打得那小二退出去五六步,趴在地下痛得直打滚。马世昌口中尚骂道:“格老子!
塌老子的台也不是郎格塌法!龟儿子,真有出息!”那小二在地上又滚又叫道:“救命啊!马大爷打死人啦!”
石继志冷笑一声道:“这才是活该!”又看了那马世昌一眼道:“你也不要欺侮他,其实你还不是一样!回去对你们胡瘤子也好,臭脓包也好,就说我可没工夫去拜访他,要是他再不知趣,还叫你们这群废料来,我先打你们一顿好的,再去找他算账!”
言罢扬长而去。马世昌眼看继志走远,不由又神气起来,先过去用力踢了小二一脚道:“格老子!也没杀你老子,叫啥子!妈的,老子的脸都叫你龟儿子丢完啦!”一面跺脚对身后众人大骂道:“郎格多人都是干啥子的?平常白米干饭养你们是喂狗呀!眼睁睁看他一个娃儿神气活现,就没一个有种的敢上手!惹火了老子,一顿扁担打你们个稀里哗啦!”那些人一个个被骂得敢怒不敢言。
马世昌又对身后狗腿子喝道:“不要再看啦!快点骑我马儿回去,告诉胡三爷,就说那娃儿是个仙人掌,顺便告诉水面上的弟兄一声,叫他们盯牢了!哪个放跑他,找哪个算账!你们真是就会吃饭!”立刻就有一个贴膏药的小子领命而去。
这马世昌仍余威未消,见四周围的人愈来愈多,不由愈发神气活现,用手按着右臂,口中哼道:“格老子!若不是正赶上这只膀子抽筋,我早就接扁他了!不是吹牛,上月打巫山那只花豹,格老子有多厉害!水牛都让那龟儿豹子咬死好几只,我走去一看……”
用眼一看四边,见大家都听得信以为真,不由接道,“我一看,乖乖!硬是又大又猛的金钱大豹,可不是好耍的!当时下命令……”
四周之人居然信以为真,众口交赞,马世昌干脆对众演讲起来了,咽口唾沫又道:
“我当时下命令,所有的人不论男女老小,都格老子给我快下山!就有人问了,他说,马大爷!这龟儿豹子厉害得很,你一个人恐怕不行,要不要我回去喊几个打手来帮你?
你猜我郎格说?我说不要啊!武松打虎还不是一个人?我马大爷天生一副硬骨头,今天硬是要把那畜生打给你们看!当时我一说,晓得我马大爷的当然相信,有那不晓得我马大爷的,硬是说我吹牛!”
“咳!那龟儿豹子还是说到就到,对准老子颈子就咬!我一闪身,豹子就到了我右边,它硬是精,晓得老子不是好斗的,它龟儿想开溜!咳,我倒不是怕它溜,它要是往下一跑,父老兄弟不惨啦?所以我一想,要想跑可不行!当时我一转身,左手扯住那龟儿豹子尾巴,右手你们猜我郎格样?”见众人不言,知道都已入迷,一扬右手道:“铁砂掌!硬是十年的苦功夫!我这一掌打出去,嘿!那龟儿豹子惨了,惨叫一声,脑壳都叫我一掌给打飞了。”尚怕众人不信,又加强语气道:“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吹牛!那豹子脑壳现在还被我挂在墙上咧!哪位要是有空,到我屋里去耍会子,都可以亲眼看见的!
这不是吹牛的事……嘿!”忽然一想这话可不能说,要是真有人去,自己拿什么给人家看?又干笑了两声道:“啊,我都忘了!好像是县太爷亲自来给要走了,你说我郎格好意思不给嘛……”
正在吹得来劲的头上,忽然八九匹快马星驰而至,为首马上之人年约五旬,一身蓝缎长衫,背插单剑,一副三角眼,两道秃眉,最奇的是右脸上鼓出有小碗般大的一个肉瘤,瘤上生着几根黑毛,愈发显得丑上加丑。
马世昌正想再吹下去,一眼看见这人,吓得马上闭嘴,反而跳起双脚对四周众人喝道:“都围着老子干啥子嘛?老子又不是新郎官讨老婆!”众人一时哗然。
那蓝衫客快马已至,见状冷笑一声,说一口北方话道:“放着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