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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未央金屋赋--天娇-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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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错为家令时,数言事而先帝不用;”很自然地,窦婴开始为朋友谋划:“後今上即位,错擅权,多所变更。削藩策出。前,数犯太后……”
想起深宫里那位洞悉明达的姑母,堂侄大人忍不住耸耸眉头:“今晁错者,内,告罪太后皇姊;外,结怨列侯藩王。丝只需说动主君,错即鱼肉尔!”
“婴当为汝于今上进言。吾等即可入宫。”窦婴言出即行,招呼家老取入宫的衣服给两人换上。
袁盎一拜到地,大恩不言谢。
夜色中的皇宫威仪不减,更添几分沉重。
当袁盎踏入久违的宣室殿时,皇帝正和晁错在商量王师的调兵细节。见他进来,天子很严肃地问:“君尝为吴相,知吴臣田禄伯为人乎?今吴楚反,於公何如?”
袁盎气定神闲,话音朗朗:“不足忧也,今破矣。”
这话皇帝爱听。天子缓了脸色,继续问:“吴王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豪桀,白头举事。若此,其计不百全,岂发乎?何以言其无能为也?”
袁盎稳如泰山:“吴有铜盐利则有之,安得豪桀而诱之!诚令吴得豪桀,亦且辅王为义,不反矣。吴所诱皆无赖子弟,亡命铸钱奸人,故相率以反。”
这下晁错开口了,很罕见地附和他的老对头:“袁盎策之善。”
天子喜上眉梢,急巴巴问:“计安出?”
袁盎施了一礼,高声请求:“愿屏左右。”
天子挥挥手示意左右退下。转眼,殿内只剩下皇帝、袁盎和晁错三个。
但袁盎还不肯讲:“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也。”意思摆明了:请御史大夫也走人!
晁错不能抗拒君命,只能恨恨地走向东厢暂避。
“吴楚相遗书,曰‘高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適过诸侯,削夺之地’。故以反为名,西共诛晁错,复故地而罢。”袁盎侃侃而谈:“方今计,独斩晁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削地,则兵可无血刃而俱罢。”
皇帝显然做梦也没想到有人会提这样的建议,嘿然良久,喃喃低语:“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
迟疑,回旋。自问?自语?
袁盎低头拜伏:“臣愚计无出此,愿上孰计之。”
宫室内外的灯火,摇曳掩映,天子的面庞也随之忽明忽暗,神——情——莫——测——
406 诱
这是个冬季里难得的好天气,没有风,太阳以夏天才有的劲头在天上踏步走。
‘窝冬’窝得心情烦躁的人们不能抵御如此诱惑。这不,辰时一过,太后宫的主人们就忙不迭地逃出居室,打算好好享受一下阳光。
今天实在有寻开心的充分理由:困扰长乐宫上下已久的的馆陶翁主饮食困境,终于曙光现~(≧▽≦)/~啦。
昨天傍晚,御医监亲自向皇太后禀报:经多日实行和观察,已肯定馆陶翁主可进食某些品种的稻米!有了主食打底,以后各种菜蔬肉类也可慢慢消受。翁主可望从此安泰无虞!
得到这个喜讯,窦太后和长公主和手相庆:偏食不是好事,母女俩担心很久了,现在总算有望解决了!
其实,这是个令人惊异的发现,总体上很奇怪——当然没人敢说。
汉朝人的普遍主食是‘粟’和‘麦’。汉境以内,只有南方诸国和百越蛮族聚居之地的人才日常吃稻米。在关中和京城,做点心时才会偶尔用到稻子。
而且,因路途遥远运输不便,中原也少有稻谷贮存,好口感带香气的上品稻米在市面上更是罕见。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无论如何,总比天上飞来飞去的大雁好弄!’长公主对此满不在意:飞禽中最机敏、飞得最高的鸿鹄,还不是乖乖飞进了女儿的汤锅^_^
对刘嫖公主殿下来说:世间只有想不到的事,绝少有办不到的事——自己办不到,还有亲爱的弟弟和母亲呢。如果世间有什么事连大汉天子和皇太后都办不成,那基本也没指望了。
长公主只怕找不到女儿能吃的食物;但凡有,其他都不是问题!
京城高官豪门林立,贵人贵妇各有爱好,总有个别人口味独特爱吃冷门食材,再加上祖籍南边来京的商户和人家……相信只要放出消息,香喷喷的稻米就会打着滚往长乐宫涌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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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街头,御史大夫的车驾随从向着未央宫行进。车厢里的晁错身着朝服,一点时间不浪费地正翻看手头的叛军资料:今天宣室殿要商量出兵的最后定案。
前进中的马车忽然被拦住了!
一个铠甲分明的军士恭敬地向马车行礼:“晁大人,中尉有事相请!”
晁错掀开车帘望了望,静静点了下头,退回车厢暗想:中尉或许想进宫前先和自己协调一下发兵计划吧。
车驾就此转头,往中尉府方向驶去。
宣室殿,安静异常。
官吏们都被挡在门外。皇帝的亲信宦官面对诸人的询问,一律装聋作哑,只推说天子偶感不适。
冬日的宫廷没花可看,但好在一大片松柏林木繁茂,长青不败。于是,席榻条案就设在了松林边的空地上,再辅以毛皮和被毯,四周放上高高低低的屏风,一老一幼倒也舒适自在。
陈娇被那片浓翠的黛绿吸引了,老想往松林里跑。长公主急忙制止,几个女官也跑上去拦着哄着。最后还是吴女周到,袖子里拿出新画册来招引孩子的注意力。陈娇当下被花花绿绿的帛画勾走了心思;乖乖坐到吴女怀里一幅幅地翻看。
刘公主赞许地看了看吴女,回头安心地和母亲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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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下。
晁错等了半晌,却没等到家老招呼下车的声音——这很反常,御史大夫家的随驾执事是个严谨到几近呆板的人,平生从不违例。
晁错很疑惑地向外探看。忽然,几把剑戟从车门和车窗伸入,一齐直指晁错的咽喉要害。
“晁错,伏法就擒!”年轻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峻,意气昂扬。
直面锋利冰冷的凶器,遇袭者坦然自若,充分表现出一个朝廷大臣的风范,连声音都不带抖的:“京畿重地,私犯重臣,汝乃何人属下?吴王?楚王?”
“好气魄!”为首的年轻人赞赏地一扬眉,不过随后立刻探手,一把将晁错揪出马车扔到地上:“哼!孰为叛逆?吾等乃王师!”
晁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哪里抵挡得了四周一干青年军士,眨眼间就被捆个结实。
“封口!”另一个年长些的军官紧皱着眉头提醒:这里虽不是闹市要道,但真叫起来难免引来围观,不能有损朝廷体面。
军人们找出早准备好的麻片圆石,直接堵进晁错的嘴。
帛画绘制得极为精致,色彩绚丽,引人入胜。这是内府的宫廷画师专门绘来供后宫后妃贵女们消遣解闷用的,内容都是些华夏上古的神话传说,或是商周战国的有名故事。吴女操着一口多少有些走掉的关中腔,时不时夹带几句吴语,轻轻向怀里的陈娇讲画上的故事。小女孩听得津津有味,眼都不眨^_^
几道或嫉妒或审视的眼神袭来,吴宫娥不用抬头也知道:还是那些关中女官们,今天这些人里甚至包括了长信将行。
乘陈娇看画的空挡,吴女慢慢抚平丝袍上的皱褶,又举手扶了扶发上的金簪,才抬头回望诸女官——目光宁静也坚定。嘴角不易察觉地上翘,感叹着:‘人生能有几回搏?阿娘说得真对!’
事实证明她搏对了,赌赢了:数天前,吴女以自己的性命为注,建议长公主给陈娇试用吴越出产的香稻米,如有差池,万死不辞!几天尝试下来,在御医们的监护下,馆陶翁主竟然受用无碍。
回报是丰厚的!如今的吴女,再不是宫中任人打骂随人差遣的普通宫娥,而是馆陶长公主亲自举荐,大汉皇太后正式委任的‘女尚’了。在这巍峨奢华的宫禁里,她吴女好歹有了小小的一席之地,再不用事事看人眼色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407 杀
——长安东市——
长安城的东市商贾云集,买的卖的挤在一起,经常搞到水泄不通;任何日子都是人潮如涌。要是哪天有‘行刑’的话,就是彻底人声鼎沸。有闲心闲情的人会停下脚步,放下手里的活计,聚拢来看个热闹。
东市中有块高地,是历来动手解决人犯的地方。有汉数十年,这个方寸之地不知上演了多少人间悲喜——昨日玉堂高马显赫一方,今朝人头两段无人收葬的不计其数!
一位衣冠整肃的官员拿着告示,正拉长了脖子大声读即将挨刀者的种种罪行;他的身后是被绑好待斩的御史大夫晁错。开始,人群并没有认出晁错的身份,只是对这犯人的衣着颇多疑惑:传统上死囚上刑场都穿囚衣,怎么这位一身上朝的朝服就来了?太不寻常了。
当啰啰嗦嗦的监刑官终于念到待刑人的名字‘晁错’时,围观的人们一片哗然——谁不知道晁错是当今皇帝的老师,是天子当太子时就宠信异常的旧臣,是这次引发‘七国之乱’的《削藩策》始作俑者,是……
可是……为什么晁错会在这里?没听说晁错进了廷尉府( ⊙ o ⊙)啊!‘御史大夫’这么高的官职,没有审判就直接推出来处死?
一时间众说纷纭,议论轰起。
晁错静静站着,听凭看客肆无忌惮的评头论足,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如果说,起先这位御史大夫还期望自己是被叛军冒‘官兵’之名而绑架,到这时候则是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死了心绝了念,反而平静许多。对看热闹的人群视而不见,对官员的宣读听而不闻,晁错放任自己的思绪飞向数十天前:
那天晚上,年迈的父亲不顾路途遥遥从家乡颍川赶来。当时老父问他:“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别疏人骨肉,人口议多怨公者,何也?”
记得自己的回答是:“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老父当时张着嘴想要再劝,终于什么都没说出口——父子数十年,儿子的固执做父亲的最清楚,劝什么都白搭!
老人最后只是摇着头,叹息着、蹒跚着走出御史大夫的官邸,甚至不许儿子相送。渐渐远去的佝偻背影在暗沉夜色的映衬下是那么孤单和哀伤,苍老的话音远远传来,满是悲切:“刘氏安矣,而晁氏危矣,吾去公归矣!”
后悔啊!当时自己只以为父亲生气回乡了;却没想到,这是父子间最后一面!老父竟饮药自尽!临终留下遗言:“吾不忍见祸及吾身。”
而他这个做儿子的在亲父去后,仍然忙于筹措平叛,甚至没能亲自操持后事,也没有依照礼制到父亲灵前墓前守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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