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可归-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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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柴枝,都是又细又小的干枝子。松林里的柴枝子很少,几乎捡不到,松林里的蘑菇也不好找。
白云从苹果园的山上一直往南走,春季时的青草这时逐渐变成了干草。这说明寒冷的冬季快要到了。
这里山顶上的坡度非常平缓,一个山顶连着一个山顶,象一个又一个半园的弧线。白云拾了半筐干柴枝,来到一座较高的山顶。这座山的阴坡有一整片的松林,白云经常来这片林子里玩儿。春天时山上有山蕨菜,夏末秋初松林里有山蘑菇。这些山野菜也有季节性,过了季节就不能采摘。春天里采山蕨菜,得在它没有开花时采摘,开过花的蕨菜就老了,不能吃。秋天里采蘑菇,也只有很短的时间里能采到它,过了寒露就找不到它的影子。
前面不远就是那座山,白云来到山的阴坡。林子里风很大,风穿过松林,林子里的树木,被大风吹过,发出了一种“呜呜”声。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好似大提琴奏出的一种乐曲。
白云背着一只藤条筐,右臂挎着一只篮子,在松林下寻找着蘑菇。她走几步,弯下腰,用手中的木棍扒开草丛,丛草又高又密,在最茂盛的草丛下隐藏着最大个儿的磨菇。白云叫它磨菇王。她在被水流冲过倒伏在地上的草丛下,发现一些浅粉色的小肉蘑。白云爬上山坡,在坝墙边的草丛中,看见一片又一片的成群的大个儿的肉蘑菇。她把蘑菇采下,装进篮子里。篮子里蘑菇逐渐多起来,她也累了,也渴了,她把带的一瓶水,一口气喝干了,把空瓶子扔到了筐里。
她倚在坝墙上,擦去额头上的汗。林中空无一人,除了松涛声,还是松涛声。一种孤独,一种寂寞,骤然间涌上了心头。她想起刚到楸木林村插队的那些日日夜夜,她都是这麽的孤独。她从小就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呵护,她不知道父爱是什麽?母爱是什麽?从来没有人爱过她。她遇见了天津的男人,以为他爱她,后来发现他特别的自私,他就爱他自己,他们结婚一年就离婚,他调回天津,从此劳燕分飞,天各一方,彼此老死不相往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那麽倒霉,那麽生不逢时。她偏偏生在了一个离异的家庭里,并且父母都再婚,都有再婚所生下的孩子。她算什麽?她也是从石头缝里迸出的怪胎吗?就像《西游记里》的孙行者?她没有孙行者的本事,她不会日行八万里,不会翻斤斗,不会七十二变。她只会哭,会忍让,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会受委屈。她来到这世上干嘛来了?她的母亲为什麽要生下她,难道母亲就想让她来到世上受苦受罪吗?她就象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样,终身受苦吗?白云靠在坝沿上不断的问自己,她来到人世上干什麽?找不到答案的她,她生气,她怨天尤人,她自己和自己较劲。
松林里的风吹走了她额头上的汗,休息了一会儿,她又继续在草丛下寻找蘑菇。松林里有草菇,松蘑,肉蘑。她一直在松树下寻找着,不停的寻找着蘑菇,直到她感觉到林子里凉了,太阳光已经照不进林子里了,她才挎着篮子下山。
这时她看见一条脊背上黑绿相间的,大个儿的松毛虫,在松林的地上爬着。松毛虫的身上长满了毛刺,黑绿色的身上,有几个零星的白色圆点。白云的眼睛里湿润了,孤独的毛毛虫,它和我一样的孤独,它也偊偊独行,它和我一样吗?一行眼泪流了下来。她终于找到了一只孤独的毛毛虫,借题发挥的哭起来。还好她独自一人在空旷的林子里哭,没有人看到这一幕,这要传出去,她会被人们耻笑的。
白云哭够了,她从山上走回家中,进了院子,她把背上的水果筐放在煤棚外边,把从松林里采来的磨菇摆放在屋外的窗台上。她想等蘑菇晒干了,她就把蘑菇收起来,放在干燥的地方,等到冬天缺菜的时候拿出来吃。现在是八月底,过了寒露时节就采不到蘑菇了,她要利用这几个星期日,去松林里多采一些蘑菇。最近松林里的蘑菇很少,如果这一段时间常下雨,蘑菇会长的很多。她希望下雨,又怕下雨。她房顶漏雨的地方还没有堵上,她很发愁,不知道用什麽办法把屋顶堵上,她想反正我是一个人住,下雨就下雨吧。
白云屋子的面积只有三十六平米,她的院子也是三十六平米,她没有用水泥把院子里的地面磨上,她的院子还是土地。她种了一架玫瑰香葡萄,还种了一院子的草莓。草莓已经过季节。葡萄长得正旺,她数了树一共二十七串葡萄,她拿剪子把挡住葡萄阳光的叶子剪去。
她想起吃饭时,已经下午三点钟了。她洗洗脸,洗干净了手,她要做晚饭了。她去屋外的鸡窩里把一只公鸡抓出来,她把鸡的脚用小绳子捆上,系紧。她把鸡脖子上的毛揪掉,用菜刀把鸡的气管和食道切开,把鸡血放到一个碗里,碗里已经放了少半碗清水和一点盐。她把蒸锅坐在了地火炉上,蒸鸡血。她用开水浇在鸡的身上,褪鸡毛。等褪干净鸡毛,她开鸡的胸膛,取出鸡肝,鸡胗,她把鸡剁成一寸的块儿,炖鸡肉吃。她把蒸熟的鸡血切成块儿,做了一碗鸡血汤,鸡血汤里放了盐,醋,香油,葱花,香菜。她用高压锅焖了米饭。
由于用地火炉做的饭,锅底被烟煤熏的黑的一塌糊涂,只要手沾上锅底,手就是黑的,抹在脸上,脸就是黑的。烟煤的黑烟还往屋里漂,漂在哪儿就挂上了一圈的黑毛,屋里挂毛巾的绳上有一圈圈的黑毛。白云发愁地想,她什麽时候才能买到煤气罐啊!她不愿意用柴灶做饭,就愿意用柴灶炒菜,她到现在都不太会用柴灶烙饼。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苦日子熬到什麽时候是尽头,她的好日子什麽时间能来啊!惆怅万分的白云,万分的惆怅。
白云没有去县委组织部要求调回乡法庭,她最终决定听天由命,最坏的结果是染上肝炎病,如果不幸得病,也是她命中注定。她已经挺不幸,得了病不过是她诸种不幸里的一种,她倒要看看她有多少种不幸。
从透灰窑回来有些日子,她就没有见到董主任的人影,谁也不知他去哪儿了?办公室的工作没人安排,从透灰窑回来她没有再去下乡,办公室里什麽事情也没有。白云常坐在办公桌前发呆,想得最多的是国庆节快到,她去哪儿过节?
白云的母亲在她五岁时离婚,六岁时再婚。父亲在她七岁时再婚。父母都有再婚后生下的子女,母亲生了三个娃,父亲那边是俩个娃。白云被送进寄宿学校,从小学到中学她都住在学校里,寒暑假被送到乡下大姨家,她的学费是母亲交,因此她改姓白,她继父的姓。
上初中时,她遇上文化大OO,学校停课,她只差一年初中毕业。那时,她前途未卜,学校住不成了,她住到哪里去?从她住校,没在父母任何一家住过,假使她去住,他们欢迎她吗?他们的老婆,老公,他们的女儿、儿子欢迎她吗?那些日子她老做同一个梦,学校不让她住宿舍,父母家都不愿意她回去住,她拿着被褥站在学校四百米的大操场上,很茫然,她不知怎麽办?不知道去哪里安身?梦醒了她就哭。没等学校撵她,她就主动回生父的老家,青山县楸木林村插队。
在楸木林插队的那些日子里,是白云最难熬的日子。楸木林村全是菓园,白云他们几个被分到苹果园里干活儿,从育种到剪枝,从打农药,到给苹果树坐树盆,浇水,施肥。秋收时,上树摘苹果,放菓筐里的桲栎树叶,给苹果分类,往菓筐里码放苹果,给苹果筐打包,苹果筐往肩膀上扛,每一筐苹果都有七、八十斤重,你说你扛不动?谁帮你扛呢,没有人帮你扛菓筐。你把菓筐扛到汽车旁,还要装车,有时跟车去送苹果,你还要卸车。她开始干的时候,没有一天肩膀不是肿的,没有一天不想当逃兵的,可是一想起她无处可去,她只能咬牙坚持着。终于有一天村支书找她,说乡司法庭看上她了,叫她去青山县法院报到,这时候,她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用扛苹果筐了。
插队时她一直都没有回北京的父母家。后来她离婚,再后来她的房子被占,她被撵到路边的小房子里。每到春节,青山县最寒冷的季节,她想回北京的家。她害怕在最寒冷的时候,过一个人的节日。离婚后,她去过北京母亲家几次。她每次回去,心情都不愉快。母亲有个空房子,让她自己在那里住。她每天回母亲家吃饭,俩个妹妹见到她很不爽,话言话语中带着刺,从没给过她好脸色。她装傻充愣不敢还嘴,只能在心里忌恨她们。
明天就是国庆节,青山县放三天假,她怎麽办?一般的情况下,国庆节她是在青山县自己的家里过,她尽可能的不回北京去看家人脸色。她的继妹妹们总想把她往外撵,没有一次欢迎过她。
她想去五台山有好几年了,她应该去五台山。她不要一个人过节,她想融入到人群中,去玩儿,去享受大自然,而不是在家自怜自艾。
白云煮了面条,放上炸酱拌了拌,吃了一根秋黄瓜。吃完饭后,她去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把一串串的玫瑰香葡萄剪下。她数了数,一共二十七串葡萄。今年葡萄结的太多,她吃不了,送给谁呢?县里没有熟人,她想起曾经在乡法庭一起工作过的徐磊,决定给他送去。
她把葡萄装进铝盆,上面盖了一张报纸,出了屋子。她锁上院子的大门,端着铝盆,步行去徐磊家。她不知徐家住在哪儿?只知道青山县领导们,全住在南北马路东面,离东山很近的地方。她过马路朝东走,见人就打听:“人大徐主任家在哪里?”东面住户几乎都知道徐主席的家,没用多长时间,她就来到徐家。
徐家的大门虚掩着,屋门没关,白云站在堂屋门前叫:“徐磊。”徐磊说:“在西屋,进来吧。”白云挑开门帘,看见徐磊和宽哥坐在炕桌边喝酒。徐磊见到她很惊讶,问:“你是怎麽找到我家的?”白云答:“一路打听来的,我家今年葡萄是大年,吃不完就想到你,你不是有五个哥哥吗?给他们分点儿。我不用你还人情,我吃不了就得扔。”
徐磊问:“明天你不回北京?”白云答:“我今天晚上就路过北京,不回家,去山西五台山玩儿。”徐磊说:“在你父母家住一宿,第二天去五台山,把葡萄带回北京。”白云说:“那多麻烦家人,我母亲不喜欢闻我身上的味儿,每次见面都说,你身上什麽味儿啊,臭哄哄的,我想是睡炕的味儿吧,我就待一宿,就别熏她了。”徐磊问:“她不想你吗?没打电话叫你回去?”白云说:“我多大了,她还想我?”徐磊说:“多大也是孩子,当妈的眼里孩子永远长不大。”白云说:“那是你最小,你妈疼你,你哥也许就不那麽想。”
宽哥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白云进屋时,他很惊讶。他不知道徐磊认识白云,也不知道他们这麽熟。从石片梁走后,他还没见过她,也没想起过她。听了她的一番话后,他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儿瓶,甜、酸、苦、辣、咸,一股脑地涌了出来,真不是滋味儿。他忍不住问:“你母亲真的没来电话叫你回北京?”白云说:“真没有,我干吗撒谎,她从不来电话,都是我主动打电话。如果在这里打电话,她说,回来干嘛,浪费钱,别回来啦!在北京站打,她没有办法,就说,你回来吧!”
白云把盖在铝盆上的报纸,平放在躺柜上,把葡萄从铝盆里拿出放在报纸上。她说:“我回去了。”说完她就走了。
宽哥感到非常奇怪,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路过自已父母的家不去住,居然去住旅馆。难道她的亲生母亲和她行同陌路?她母亲自已在北京享福,女儿在乡下受罪,过节不叫女儿回家,这是多麽自私的父母。他长到这麽大,还没有听说过,他身边谁的父母是这样。此时,他内心里涌现出无限的怜悯和同情。
白云走后,徐磊问:“你什麽时候认识她的?”宽哥否认:“我不认识她。”徐磊说:“别瞒我,你们肯定认识。”宽哥说:“真不认识她。”徐磊说:“我们同事好几年,她都没说过这麽多话,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听她说家里的事,我觉得她是说给你听的。人长得精神是有优势,女人见了你,把不愿意说的话,也能说出来。”宽哥承认:“我在沥水河乡见过她,我们一起去王老二家玩了玩。齐蓝天喜欢她,我们给他提供方便。他们之间倒底发生什麽,我还没顾得上问齐蓝天。”徐磊气愤地说:“你把白姐当成什麽人啦,你怎麽能这麽对待她。”宽哥说:“我也想知道她是什麽人。”徐磊问:“她是什麽人?”宽哥说:“我不清楚,不过她不像看起来那麽儍,她有点装傻。那天她几乎没和我说话,我能判断出,齐蓝天想骗到手她,也没那麽容易。她也不是什麽心眼儿都没有。”许磊说:“我白姐的为人我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