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叶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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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雄踞云天一线之间。江上烟波尽收眼底,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心中喜乐安宁。观望良久,许游见小宴欠了欠身子,似有寒意,便解下外衣披在她身上,说道:“我们回去吧。”两人正要下山,忽然山后传来一阵喧闹啼哭声。
小宴抢先往喧哗处奔去,许观随后跟来,转过一条山道,只见一处山坳里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女童正坐在地上大声哭个不停。旁边站了个丫鬟一脸焦急,不知如何哄这女童才好。小宴见了,走上前去弯下腰对那女童微微一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带你来的啊?”那女童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泪珠;抽泣道:“我叫阿宝,姐姐带我来的……呜呜呜……姐姐不见了……”那丫鬟朝小宴和许观裣衽一礼道:“奴是夔州判司府上使女,陪了两位小姐来此游玩,不想与大小姐走散了。二小姐在此啼哭;扰了两位游兴实是不当。”小宴点点头,又对这女童道:“阿宝,你为什么哭啊?”阿宝揉揉眼睛道:“姐姐不见了……姐姐给我的蝴蝶也不见了。”小宴道:“阿宝乖,这冬天里上哪儿去找蝴蝶啊?”阿宝听了,哇的一声,又哭闹起来。正无计可施间,忽听那丫鬟欢叫道:“大小姐,可找到你了。”
许观转身看去,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衣衫飘动,从山荫道上娉娉婷婷走了过来。这女子身着淡黄色锦衫,生得清丽秀雅,鹅蛋脸儿上一对凤眼,肤色甚是白皙。阿宝奔了上去,一把拽住锦衫女子衣角道:“姐姐,我的蝴蝶不见了,再给我一只!”那锦衫女子道:“阿宝,你这孩子好不听话,到处乱跑,险些给丢了呢。”她所说语句虽是训斥,声音却温雅柔媚,令人倍觉亲切。阿宝撅着小嘴,摇着锦衫女子身子道:“不嘛!不嘛!人家就要蝴蝶,姐姐再给我一只!”那锦衫女子摇了摇头,叹道:“你这孩子,真拿你没办法。”从怀中取出一个扁扁的小银盒,打开盒盖,许观与小宴闻到一阵淡淡幽香,见锦衫女子从银盒中倒了些粉末在手上,然后走近上风处的一块大石,轻轻跃了上去,双手拍掌口中念念有词。小宴在许观耳边轻声道:“这姑娘身法不错啊,却不知她是否真能再唤来蝴蝶。”不多时竟果真飞来两只蝴蝶停在她手上,阿宝见了欢呼雀跃,连忙伸手捉过蝴蝶,捧在手心。小宴凑近看去,见这两只蝴蝶尾部宽大且有尾脉,双翅仿佛薄绢织就,淡白底上又缀有朱红与乌黑的斑点,五彩缤纷,果然叫人爱不释手。
这一眼直看得小宴艳羡无比,心想:“居然还有这么好玩的把戏。我若能学来,日后闲时也能唤些蝴蝶来玩岂不甚好。”便上前向那锦衫女子施礼,通过姓名才知这女子是夔州判司府上的大小姐,名叫范芸。小宴问道:“时值严冬,不知姐姐如何能唤来蝴蝶?”范芸道:“我九岁那年,患了场大病,家中请了许多大夫诊治都不见好,后来请到一位茅山道长用针灸术治了一月,又教我习武强身,过了半年才慢慢好了。因见我喜欢蝴蝶,这位道长得闲时便教了这唤蝶的小法门。”小宴道:“这便是了。”许观道:“小宴,你也认识那位茅山道长吗?”小宴道:“我不识得,只是听说茅山是个神仙住处,山中有高人能招唤生灵,驭使鬼神。这唤蝶之术若是传自茅山倒也不奇了。”又问道:“我见姐姐唤蝶之时,涂了些粉末在手上,不知是什么宝贝香粉吗?”范芸道:“哪里是什么宝贝香粉,是花粉而已。那位道长曾说道行高深之人使这招唤之术,只需念动咒语即可。只因我所学极浅,每次唤蝶还需涂些花粉在手上。”小宴拍手笑道:“姐姐若是不说,我还当是百花仙子下界呢,不然如何能在冬天里唤来蝴蝶。”
三 唤蝶 (2)
正说话间,山道间慌慌张张跑来一人,身着青衣小帽,小厮模样装束,范芸认得是家人范喜。范喜见了范芸急道:“大小姐莫要游玩了。今日城中三军操演,不知从哪里来了个胡人闹事,还打伤了几名军士。判司大人也因此给刺史唤到教场去了,临行前吩咐我来请小姐还家。”范芸道:“什么人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快引我去见爹爹。”别过许观小宴道:“只得改日与两位再叙了。”说罢叫丫鬟抱起阿宝,急匆匆跟着范喜去了。见范芸一行去得远了,小宴皱着眉,喃喃自语道:“有个胡人生事,莫非是成都宝会上的突厥人……”许观忽道:“若想去看那闹事的突厥人,便去看看,只是你却不可闹事啊。”原来许观见她沉吟,知道以她心性必想去看个究竟。小宴被他说中心意,笑吟吟道:“那可少不得又要劳累许公子的脚力了。”
两人回到城中问明路径,稍作停歇,便奔北门外演武教场而去。此时红轮西坠,天色已暗,来到北门却见教场内外被百十个火把照得如同白昼。场外黑压压挤满围观百姓,场内密匝匝站定五营兵丁;演武厅前列有刺史、长史、司马、判司大小官员,主将台侧站了团练使、牙将、校尉、旅帅众多将校。台上令旗磨动,画角声震,三军整肃,教场一时静寂,无人敢作高声。教场中央果然立了一人,身材高大,手提铁杖,两道目光好似寒星冷电,斜睨台上众官。
许观一见这人不由心中一惊,原来此人生得豹头环眼,一部络腮卷须,耳上穿了个铜环,正是在成都宝会上挡在阿史那王子身前接过小宴一鞭那人。小宴凑到许观耳边轻声道:“我去找她。”许观只道她要去找那大汉,吓了一跳,忙拽住她手道:“可不许去。”小宴笑着摇摇头,手指着西北角落,许观随她手指看去才见范芸站在人群之中,范喜抱着阿宝也跟在身后。两人朝西北方挤了过去,好容易挨到范芸近前,正要说话,忽然一声炮响,金鼓齐鸣,一骑战马从东南方门旗下飞奔而出。见尘头起处,这骑战马已来到主将台前,马上一人翻身下鞍,将手中大枪戳在地上,朝台上唱了个大诺,道:“末将不才,愿与这人比试。”台上刺史道:“他已伤了我几名军士,你且小心。”这员将得了令,转身走到那胡人大汉面前道:“某乃夔州振威副尉谭虎臣,请教阁下大名。”胡人大汉应道:“我叫作阿赫莽,是突厥颉利可汗帐下俟斤。”这人说话字正腔圆,口音纯正,“突厥颉利可汗”六字说得清清楚楚,台上众官听了却都是暗暗心惊。
突厥本是游牧于金山一带古族,勃兴于隋末,到唐初已控北方万里之地,东自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皆为臣属。武德九年,太宗即位,突厥颉利可汗便进兵至渭水便桥之北。唐太宗与房玄龄等六人轻骑至渭水,隔水相责。大军继至,颉利可汗见唐军旌甲蔽野,军容严整,方才请和订盟,引兵退去。虽然颉利可汗与唐订盟,暂时退兵,可突厥屡屡入寇,边境少安,实为唐之大患。阿赫莽自称来自突厥颉利可汗麾下,谭虎臣一听之下,便即凛然道:“你既在突厥为官,不在漠北陪着可汗,为何来此生事?”阿赫莽道:“我突厥阿史那婆罗门殿下在成都府丢了一只宝瓶唤作长生瓶,风闻宝瓶到了夔州,诸位若能献出此瓶,我便离去。”听到阿赫莽提及长生瓶,许观和小宴忍不住相视一眼,均想:“原来此人是为了长生瓶而来,且听他还说些什么?”只听谭虎臣道:“你不见了东西,我如何知道丢在哪里?”阿赫莽道:“不是贵邦盗贼众多,这宝瓶如何会丢。不见宝瓶,诸位拿出一万两金子来赔也成。”谭虎臣怒道:“原来你存心消遣,想要金子先吃我一枪。”说罢绰枪便朝阿赫莽扎去。
阿赫莽身子略侧,让过一枪道:“夔州若有人能胜我,这金子不要也罢。”手中铁杖一抖,朝谭虎臣扫了过来。他这根铁杖如小儿手臂般粗细,杖首铸成火焰形状,击出时挟带风声,威猛无俦。谭虎臣忙举枪封架,当的一声,枪杖相交,火星四溅。谭虎臣只觉双手虎口发麻,险些拿枪不住。阿赫莽右手使杖随手比划,又战了五六合,谭虎臣已是左支右绌,只有架隔遮拦之功。
此时将台下转出两个人来,朝刺史拜倒在地。右首是个高挑个精瘦汉子,唱了个诺,禀道:“卑职与虎臣义同生死,愿上阵助战。”左首一人生得项短脖粗,身形不高却壮硕结实,满脸急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夔州刺史低头看去,见这两人都是军校打扮,自己却是不识。团练使忙上前道:“这两人都是营内旅帅,右首这人叫作吴渊,左首这人叫作侯霆。他二人与振威副尉谭虎臣是结义弟兄,欲上前相助。”刺史道:“难得你二人义气。这突厥武士武艺非浅,你们前去助战须小心在意。”这两个得了令,各取军器急奔场中而来。眼见谭虎臣抵敌不住,吴渊远远大叫道:“看飞刀!”阿赫莽正斗间,只道有人暗算,回身撤步,却并不见飞刀。谭虎臣寻到破绽,忙跳出圈外,望见吴、侯二人道:“两位贤弟,你们怎么也来了。”
阿赫莽见又来了一高一矮两名军校,对谭虎臣道:“原来你来了帮手,早该一并上了,何必等到现在。”吴渊一摆手中花枪,骂道:“你这戎狄小儿,好不识抬举,我们弟兄沙场对阵千军万马也只三人。待会儿揍得你吃痛,可不要哭爹喊娘。”身旁侯霆却不多言,双手抡动开山斧直劈过来。阿赫莽右手杖头抖动,自下向上挑去,接过这一斧。只听当的一声响,阿赫莽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侯霆已给震退一步。众人看得分明,侯霆双手发力抡斧,阿赫莽却单手挑动铁杖,二人武艺高下立判。
阿赫莽接了侯霆一斧,点头赞道:“不错。你有几分力气,我们再来打过。”双足一点,纵身跃起。借着这一跃之势,那根铁杖泰山压顶般朝侯霆头顶砸落。吴渊见了这一砸势道猛恶之极,知道侯霆难挡,忙挺花枪刺向阿赫莽小腹,想逼他回杖自救。阿赫莽身在半空却并不躲闪,飞起一足踹在花枪上,手中铁杖仍是砸了下来。侯霆见避无可避,嘿的一声丹田运气,手擎大斧双膀较劲,硬接下这一杖。铁杖磕在开山斧上,金铁交鸣一声巨响,侯霆已给震得虎口崩裂,鲜血直流。阿赫莽借势向后落下,却行若无事。侯霆心中惊骇,暗自寻思:“我平日与营中弟兄角力,少有对手,今日只能勉强接他一杖。以这突厥人膂力之强,夔州军中除了那人怕是再无敌手了。”谭、吴二人见侯霆站在原地发呆,只道给阿赫莽震伤了,忙抢上来叫道:“兄弟,你没事吧!”谭虎臣见他怔怔的也不说话,心中一急,红了双眼恶狠狠盯着阿赫莽道:“我跟你拼了!”一抖大枪,冲了上去。侯霆见谭虎臣陡然攻了上去,方才回过神来,叫道:“大哥小心!”舞动大斧,奔上前去夹攻阿赫莽。战过几合,吴渊恐他两个有失,挺起手中花枪,斜刺里也杀了过来,三人成品字形将阿赫莽围在垓心。
四人翻翻滚滚厮杀在一处,众军士看了无不心惊,眼见己众敌寡,阿赫莽在枪林斧影中却如穿花蝴蝶般身形潇洒,气定神闲。四人走马灯般又斗了七八合,阿赫莽道:“且看谁要哭爹喊娘!”一脚正踹在吴渊胯上,将他踢了个跟斗,飞出去一丈开外。又听喀嚓一声,谭虎臣手中大枪变作两截,一呆之间腰肋间已给阿赫莽杖尾戳中,只觉一阵钻心剧痛,再也直不起腰来。场中与阿赫莽对敌的只剩侯霆一人,阿赫莽道:“使斧子的,你能再接我几杖?”侯霆情知不敌,咬牙又硬接了两杖已是两臂酸麻,满手鲜血。眼见阿赫莽铁杖又要劈头砸落,侯霆心知再也接不住这一杖,正要闭目待死,忽听教场外鸾铃声近,风驰电掣般一匹黄骠马冲到阵前。马上一人手持铜鞭,探臂架开阿赫莽这一杖。铁杖磕在铜鞭上,崩出一串火星。侯霆抬眼见持鞭这人到了,心中大喜,只觉双腿发软,缓缓坐到地上。原来他适才这场恶斗已耗竭了全身气力,只凭一股悍勇狠劲强撑,如今心头一宽,竟再也支撑不住了。
三 唤蝶 (3)
这人挡过一杖,也不看阿赫莽,纵马到主将台前翻身跃下,朝台上刺史拜倒道:“抱金到迟,求使君恕罪。”夔州刺史道:“李校尉来得正好,这突厥武士阿赫莽搦战多时,索要黄金万两,无人能够胜他。”李抱金点点头道:“我去会他。”随即转身,朝阿赫莽走了过来。此时四周已是一片嗡嗡议论声,许观听身旁一名青年男子道:“李校尉三年前来到夔州,正碰上刺史招募四方武士,结果打遍夔州无敌手。如今算来两年多都不曾出手了,今日可没白来,能有眼福见他下场比武。”一名中年汉子道:“你说李校尉和那突厥人比试,谁能得胜?我看李校尉未必能胜那突厥人。”那青年男子道:“李校尉力大无穷,突厥人如何能是他对手!你且睁大眼睛看着吧。”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