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叶子-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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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校尉应允。若是他逾期不回,贫僧愿任凭处置。”王祥道:“你好不糊涂,他若去敦煌如何能在天亮前赶回,分明要独自逃走。”玄奘道:“我却信他。”王祥笑道:“好!我便放他,也叫你输个明白。”
许观问明了路途不敢耽搁,离了烽燧将波月石揣在胸口,一路赶去敦煌不提。玄奘继续苦思这第三个故事所含深意,不知不觉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王祥道:“他果然一去不返,你也该依我所说去敦煌传法。”玄奘肃然道:“贫僧家在洛阳,少时慕道。两京名僧,吴蜀大德,玄奘皆有拜谒。莫不穷其所解,倘若我只为养己修名,何必前往敦煌。然恨东土经有不周,才无贪性命,不惮艰危,誓往西方遵求遗法。擅越若必欲拘留,任由刑罚,玄奘终不东移一步。”说罢玄奘双目一闭,再不发一言。王祥见他宝相庄严,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也暗自佩服。此时旁边一名军士上前报道:“那人已回来了。”王祥奇道:“居然回来了?快带上来!”
只见许观抱了个木匣风尘仆仆奔了进来,王祥道:“你是从敦煌回来吗?”许观道:“正是。不但到了敦煌还见到了张皎法师。”王祥怒道:“空口白话!何以为证?”许观道:“我到了报恩寺,张皎法师正在大殿等我。他道:‘你不必多言,快将这木匣带给王校尉。’我待要多说几句,他却挥手令我快走,又道:‘你同王校尉说:放了玄奘西去,日后方知我那故事为何好笑。’我见他不开口询问,竟然尽知我来意,也不敢耽搁,连忙赶了回来。”王祥听完,将信将疑,命人打开木匣,众军士往内一看竟都是一片欢呼。
原来那匣内放了满满一匣脆枣,上面搁了一张信笺。大漠苦寒之地,守军都已数月不曾见过瓜果了,见了脆枣自然人人欢喜。王祥拾起一枚枣看了又嗅,喃喃道:“只有敦煌鸣山大枣才能生得如此饱满……”又拿起信笺,见上面只写了一个“放”字,心道:“这倒奇了,果然是张皎法师的笔迹。莫非真有神佛护佑这玄奘法师?若当真如此,我又怎能逆天而行?”王祥想到此处,额头上已是汗水涔涔,说道:“法师既立有宏愿,今又有上天护佑,弟子敢不随喜。且稍作歇息,我便送法师出关。”
待到午后,王祥命军士送上水囊干粮,将两人送出十余里,说道:“由此向西不须经过其余四烽,便能直入莫贺延碛。那莫贺延碛又称沙河,人迹不至,其中路途我也不识,惟愿佛祖保佑二位。“玄奘与许观称谢不已,别了王祥向西进发。行了一日,只见莽茫茫沙丘如海,果然寸草不生,人鸟俱绝。后人叹这莫贺延碛沙漠的可怖,道是:“夜则妖魑举火烂若繁星。昼则惊风拥沙散如时雨。”又行了两日,两人所带清水已耗去大半,却仍走不出沙漠。许观心道:“如此下去,非困死在这沙漠中,何不再试试这波月石。只是法师那匹马又老又瘦却骑不得两人。”便对玄奘道:“法师,我再试试那赶路的法子,或能带你,那马却带不得了。”便将波月石贴身戴了,抓了玄奘的手拔足便奔。玄奘只觉两耳灌风,双脚再也收不住,腾云驾雾一般往前急奔,口中叫道:“小施主,你原来还有这等神通呢!”
许观只顾埋头狂奔,如此奔了半日,停下一看却是叫苦不迭。
只见满目尘沙飞扬,玄奘那匹瘦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在眼前。原来狂奔了半日,竟又回到了原地。许观已是口干舌燥,满腹懊丧。玄奘道:“施主莫要懊恼,我等既发愿来此,纵然事终不谐,亦无愧我心,又有何怨。”许观心中一凛,道:“法师教训的是。”此时玄奘再也支撑不住,卧在沙中默念观音,颂曰:“玄奘此行不求财利无冀名誉。但为无上正法来耳。仰惟菩萨慈念群生以救苦为务。此为苦矣,宁不知耶。”如此颂念百遍,那瘦马忽然长嘶一声,爬起向东南方奔去。许观挣扎而起,尾随那瘦马追去。奔出数里,忽然脚下一软,一只脚已陷入流沙之中。许观大惊,忙大声呼救,周遭却哪有半个人影。待要发力挣脱,却觉脚下空荡荡全无借力之处,片刻之间流沙已至胸口。又拼命挣了两下,流沙没到颈下,许观渐觉呼吸艰难,心中一酸,叫道:“小宴,咱们只有来生再见了。”此时尘沙骤起,将他掩在厚厚黄沙之下。
注:1。《新唐书。李靖传》载:“御史大夫萧瑀劾靖持军无律,纵士大掠,散失奇宝。帝召让之,靖无所辩,顿首谢。”《旧唐书》则称弹劾李靖纵容士卒劫掠突厥珍宝者是御史大夫温彦博。也有史家认为苏烈在唐灭*之役中便立有大功,却仍未得重用,可能是替李靖背了罪责,但纵士劫掠以鼓舞士气,向为兵家常用,亦无须讳言。
2。本回中石盘陀助玄奘西行又生异心,玄奘过五烽及莫贺延碛诸事皆系史实,基本根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改写。至于张皎法师的第三个故事自然并非取自佛经,而是戴鹏飞先生的短信段子。
十三 落井 (1)
更新时间200868 15:51:28 字数:2340
瓜州一家小酒馆里,客人三三两两。小宴坐在窗边,沾了杯中酒在桌上写划。她先画了个小人儿,又画了个长头发小人儿,教两个人牵了手,笑眯眯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们俩一个是小宴,一个是许观那书呆子。我说许观,你被小宴打晕了,痛不痛啊?你可别怨她,小宴要领着大伙儿去打仗,现在又要去蹈歌山好给五娘治病,这一路可凶险得很,你乖乖在马邑呆着,别到处乱跑。回来再给你陪不是,好不好啊?”她说了会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又对桌上的小人轻声道:“等我回来再陪你一起饮吧。”
两名店伙远远望见小宴生得明眸皓齿,容色绝丽,又举止奇异,都忍不住交头接耳打听她来历。一个年轻的店伙道:“看这女娃的肤色便知道肯定不是咱塞外人士,咱们这儿的水土哪儿长得出这样标致的人来?”另一个年老店伙小声道:“外地人倒不假,不过我瞧她好像有些失心疯了,不然怎会一个人对着桌子自言自语?”这两个店伙自顾议论,小宴忽然一拍桌子,喝道:“你们两个,说谁疯了?都给我过来!”二人都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凑了过去,小宴道:“你们在一旁嘀嘀咕咕说别人坏话,羞不羞啊?”年轻店伙陪笑道:“客官你说笑了,还要点什么?”小宴哼道:“这小店里又有什么可点的。我想打听点儿事,你们都是当地人吗?”年老店伙道:“小的在这儿长了快五十年了,这瓜州地面上的事儿还真没有小的不知道的。”小宴一指桌子道:“你们来看。”
二人看去,不知她几时在桌上用酒水画了幅地图。图上弯弯曲曲,连山川河岳都画在上面。小宴指着图道:“我知这里是瓜州,这里是玉门关。”又伸指在瓜州东南一处一戳,问道:“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所在?”只见她所指那处周围被抹成了火焰模样。那年老店伙仔细端详了一番,倒吸了口凉气道:“那里……那里是火井洲。”小宴道:“火井洲?是什么地方?”年轻店伙压低声音道:“火井洲有许多火穴,光照数十里,因此无春无秋,四季皆热。瓜州人都说那里有喷火怪。”小宴奇道:“喷火怪是什么?”年轻店伙道:“传说喷火怪是种身长十余尺的怪物,一顿能吃下一头牛。这怪物平日都藏在火穴里,常会喷出火焰烟尘伤人。”年老店伙道:“姑娘可不是要去火井洲吧?那地方邪门,可千万去不得。”小宴笑道:“喷火怪?有趣有趣。你们俩再给我打一角酒,添一碟上好的醋芹同一碟杏酪粥来。”年轻店伙道:“姑娘若是要酒要菜,倒是无妨。”便与那年老店伙去准备酒菜,待回来时,小宴已踪影不见。只见桌上搁了锭碎银,酒水划成的地图也早已风干了。
离了酒馆,小宴取出石像中所得的那张地图细细察看,见图上画了条细细红线从定襄延伸到瓜州东南而止,红线尽头处标了个小圆圈,圆圈旁注有细细突厥文字和几团火焰状的花纹。小宴心想:“问过许多突厥人,都说这行文字的意思是“歌唱跳舞之山”,自然便是指蹈歌山了。可五娘曾说蹈歌山在莫贺延碛的流沙中,为何在这图上被标在瓜州东南?按那两个店伙所说,图上这地方被当地人叫作火井洲,这图上的火焰花纹莫非与所谓喷火怪有关吗?”她默想半晌想不出头绪,转念道:“管它是蹈歌山还是火井洲,我去看看再说,必能找到些线索。”便径向东南而行,有羊皮地图指引,一路找去并不费力,只是越走越觉得热气袭人。行了数里,翻过座山峰,路径渐窄,远远见到前面山崖边几块巨大的黑色岩石间烟雾缭绕。小宴走近了见几块岩石所围之地上满是五六尺宽的深坑,有些坑中冒出浓浓黑烟,有些坑中却传出闷雷般的轰鸣声,心道:“那两个店伙说得不差。这些深坑想必就是火穴,却不知喷火怪又在哪里?”
正四处打量,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宴将身子隐在一块岩石之后,向外瞥去,见一高一矮两个白色人影远远走来。这两人都足不点地,身法极快,行近十余丈,看清楚是两个白衣男子各背了个毛囊在身后。两人走到一个深坑旁停下,高个那人伸手抹了抹额上汗水,说道:“不想今日到晚了,不知薛坛主是不是已吃亏了。”矮个那人道:“莫要多说了,快进去吧。”说罢两人都纵身而起,跃入坑中。小宴见两人跳进深坑,不禁一惊。走近见这口坑虽然并无烟雾喷出,也无怪异声响传出,却黑黝黝深不见底。又凝目看一会儿,才见坑壁上垂了根细细铁索,小宴见了心道:“我说这两人敢往下跳呢。却不知这坑里又有什么蹊跷,是不是与喷火怪有些关系。”她一来好奇,二来胆大,当下将鲛珠盾系在臂上,也学着那两人跳入坑中,伸手一拽铁索,轻轻滑落。
向下滑了一段,小宴只觉坑壁变得坚硬光滑,触手似是打磨过的青石制成,显是人工造就,又滑了一段,伸手已触不到坑壁,好在那根可供攀降的铁索竟似无穷无尽。如此溜了半顿饭工夫,终于渐渐见到光亮,已能望到坑底。放开铁索,落到地面,见这深坑底部是个半球形的石室,地上摆了几盏宫灯。仔细看去,才见这些宫灯里并无灯油蜂蜡,而是装了许多放出冷冷磷光的小虫。小宴越看越觉有趣,便拾起一盏宫灯挑在面前,沿着厅壁缓缓察看,发现石室一侧有条窄窄甬道。
顺着甬道曲曲折折走了一段,进到一间极大的石厅,小宴望去见里面竟黑压压聚满了人,每人都身背一个毛囊,盘腿坐在地上。只是坐在左侧的几十人均身着白袍,先前见过的那一高一矮两人也坐在其中;坐在右侧的却少说有两百人,个个都身着红袍。大厅正中有尊四臂神像坐在头狮子背上,这神像两臂高举过头顶分擎日月,另两臂合在胸前,一手执蛇另一手执蝎。狮子座下的岩石中心有团火焰从地下喷起,静静燃烧。白袍人众中有人见到小宴,便挥手示意她赶紧过来。小宴微微一愣,才想起自己今日也身着白衣,心道:“他们必是把我当成一伙了。”当下也不作声,坐到白袍人众队尾。
十三 落井 (2)
更新时间200869 6:34:17 字数:2328
见那团火焰两侧各立一人,左侧这人一身白袍,是个白胖矮子,面色苍白,一脸病容,眯着双眼正在闭目养神。右侧这人身穿红袍,又高又壮,满面红光,手中也提了个硕大的毛囊,正在环顾厅中众人,小宴与他目光一接,只觉这人双目如电,满脸都是精悍之气。这红袍人又扫了众人几眼,开口说道:“今日是咱们袄教第三城半年一度的聚会之日,议事之前却有件天大的祸事要宣布。昨日我接到消息,咱们的城主阿赫莽不幸在阴山被唐将李靖擒住,已经死在唐营了。咱们袄教三大神兵中的能断金刚矛也落到李靖手里了。”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放悲声。小宴身旁一人更是哭得捶胸顿足,哀痛不已。小宴心想:“原来这里是袄教的聚会,这些人都是阿赫莽的手下。没想到李尚书他们这么快,已经打到了阴山,阿赫莽也被拿住了。”
红袍人伸手擦了擦眼角,接着道:“我昨夜已在圣火前沥血起誓,一定要杀了李靖这狗贼为城主报仇。”此时红袍人众中走出一名长须汉子低声道:“乌古斯叶尔勃,为城主报仇是我们第三城弟兄人人份内之事,眼下咱们可还有件大事当决。”又转身朝着众人道:“老城主已然归天,咱们袄教弟子早晚要取了仇人头颅回来。可常言道蛇无头不行。如今当务之急是选出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来统领第三城。这些年乌古斯叶尔勃为咱们弟兄作了许多大事,当真是劳苦功高。依我颇黎之见,咱们就奉立乌古斯为新任城主,大家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