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美人-第6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落款处,留有“玉灵儿 留字”及日期时辰。
很显然,这是昨儿夜里玉灵儿趁着大家睡熟了,悄然离开的,她许是不想人知道,更不想被人阻止。
此刻的玉灵儿正骑在马背,头罩纱帷帽,纵马扬鞭往京城奔去。
她不会想到,当她坐在母亲与姐姐的面前,玉倾城一脸的平静,小玉倾城更没有出言阻止。
玉倾城平静如常地问:“你当真决定了?”
玉灵儿扬头道“是”。
数年前,如果不是云罗出钱出力,怎会有花玉班名动天下之时,不仅挽回了昔日落魄的局面,更让他们名留千古,洛阳城外的梨园祠里,将永远地留下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是创下梨园的第一代名伶。
云罗救了她们全家,也救了花玉班。更给了她们一个以前从未想过的风光体面。
小玉倾城道:“我们花玉班里,有不少比妹妹更合适的,你又何必定要亲自去呢。也许公子说得对,她不让你去。是觉得你纯洁善良,怕你坠入情网难脱。”
玉灵儿笑容浅浅,“姐姐,我拿定主意了。这么多年,我跟在公子身边,我知道她心里的苦,她最大的心愿,便是替逝去的母亲报仇,向权贵讨回一个公道。娘,你不也想向爹、向祖母讨公道么?可你不敢。
你自小就发誓不与人为妾。直至二十五岁才觅得一个肯明媒正娶的秀才为夫,可是娘拿了外婆、自己积攒几十年的东西,为他置了田庄,让他家过上了好日子,最后换来的却是他的休弃。是婆母的辱骂刁难,他们用尽了娘的积蓄,便要赶你走,全不顾夫妻情分,全不念我和姐姐也是父亲的骨血……”
玉倾城低垂着头,玉灵儿说的全都是实情。她曾以为,不与人为妾。就能过得幸福快乐,没想到人心是会变的。
那人娶她,只是因一早知道她积有不少财宝金银,她一心与他过安稳日子,当他过上好日子时,他们母子却翻脸不认人。嫌她出身风尘,即便她是青倌人,可在他们的眼里她就是娼妓,是世上最下贱的女子,将育下小玉倾城。刚怀上玉灵儿的她赶出了家门。
玉倾城后来得遇一个相识的姐妹相助,赠了几两银子的路资,得以重回扬州。
那一天起,她再不相信男人。
甚至告诉自己的两个女儿,世间的男子都善会花言巧语。
玉倾城悲凉一笑:“大花儿,既然小花儿决定了,且让她去吧。”
“娘”小玉倾城轻呼一声。
玉倾城扭过头去,当小玉倾城的名角儿之声响亮大江南北时,那个负心人带着儿女寻来了,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些银子,可玉倾城却再也不信了。他用她几辈人攒下的珠宝钱财置了一份偌大的家业,娶了娇妻美妾,育下了八九个孩子,如今竟想让她的女儿继续为他养育儿女。凭什么?她不会同意!
小玉倾城如今也看淡了许多事,在成名之后与两位权贵公子有了三场似是而非的恋情,终是地位悬殊而告终,这两年她越发用心琢磨着如何唱好戏,甚至自己琢磨绝活儿,想在大赛时胜出,也保住自己的第一花旦的头衔。
玉倾城道:“有些事,一旦决定,便是一定要做的。”
玉灵儿感激地看着母亲,提裙跪下,重重一叩:“娘,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与媚姨写封信,让她帮衬我一二,我只需要到京城茶楼里卖艺即可。”
玉倾城知道一旦玉灵儿这么做了,便再无回头的余地,这是一条极为艰难的路,这和袁小蝶的复仇不同,袁小蝶与王家有灭门之恨,她可以干净俐落地让整个王家赔葬。可是神宁、凌德恺与云罗之间的关系……
云罗不能杀凌德恺,因为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能做的,便是夺去凌德恺和神宁最重要的东西,公道要讨回来,仇也要报,却让这条路显得崎岖。在云罗的复仇路上,玉灵儿是她使出的一枚棋子,成了,那只是云罗的成功,败了,玉灵儿却有可能付出性命。
*
京城,百乐门茶楼。
慕容祎的耳畔,回荡出别样的琴曲,悠悠扬扬,带了一抹清灵欢跃的韵味,缠绕飞扬,相依相随如鸾鸟,似比翼双飞,于碧空万里,任意翱翔,悠然世外。
怔忡片刻,慕容祎信步出了雅间,举目望去,但见一楼大厅的台上,往日或说相声、或是弹评,又或是轻音小曲,今日却多了一展屏风,隐隐绰绰地映出一个少女姣好的倩影。
蔡元甲步出雅间,含笑望去,“是茶楼里新来的琴师?这人来头不小。”
慕容祎作淡然恭听状。
蔡元甲道:“前些日子常来纠缠于你的小羞花杨姑娘……”
慕容祎摇头,“云五公子是何等光明磊落的人物,没想他身边的姑娘……”他亦隐有耳闻,王三公子被打入诏狱前,就曾说过,他花七千两银子睡了小羞花,有人不信,便相继出了银子要杨采萍伴枕,杨采萍初是生气。后来听说出了高价,竟欣然应允。
萧元甲笑道:“这位姑娘乃是拥有再世飞燕之称的玉灵儿姑娘。”
慕容祎很想说:只怕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可琴韵如人品,玉灵儿弹出的琴清澈纯洁。轻快欢愉,又隐淡淡的哀愁,但这愁太浅,浅得如同万里蓝天上的一缕浅云,让人难以捉磨。
蔡元甲不等慕容祎答话,高声道:“烟雨间有请玉姑娘。”
服侍茶水的小二哈着腰,“这位大爷,且容我去与玉姑娘通禀一声。”
玉灵儿一曲落音,站在帘子后面,远远地眺了眼楼上。问小二道:“是什么人?”
“这两位是茶楼的常客,嘉勇伯府的萧大爷与广平王,他们邀了夏候府的二爷来吃茶。”
玉灵儿道:“我换件春裳便过去。”
雅间桌上,摆着一壶好茶,又有几叠果点。
夏候二爷刚到。喘着大气,先抚额道:“诗华近来有了身子,脾气越发大了。”这已经是蔡诗华怀的第三胎了,可夏候二爷外面应酬多,少不得留她一人在家,为此她就要吵闹,夏候二爷生怕她动气。好不容易哄高兴了,这才出来见萧元甲与慕容祎。
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几位大爷,玉姑娘到。”
玉灵儿从小就知道打扮自己,她和云罗一样,并不爱鲜艳的色彩。反而偏向素雅的颜色,此刻着一袭水粉色的春裳,头上只简单地挽了个低髻,只用水粉丝绦束住,轻盈如燕地迈入雅间。怀里抱了只古琴,款款下拜:“三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萧元甲扫过二人的脸,问道:“听说你是云五公子的红颜知己?”
玉灵儿笑道:“这是世人说的,小女哪能担得,与云五公子相熟罢了,又得过他的指点,在琴技上有些进益。”
慕容祎忆起上次在百花楼初识云五,至今想来,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还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而他有一种最直接的感觉,云五应是如此。“云公子精通琴技?”
玉灵儿答道:“云公子能与花玉班的琴师们共同谱曲,广平王应猜得出他的琴技如何高超。”
慕容祎似有感悟地点头,“你既得过他的指点,不妨弹一曲你最拿手的。”
玉灵儿垂首道:“回广平王的话,之前小女在楼下所弹的三支曲子,便是小女最拿手的。”
夏候二爷进来时只听了半曲,倒真是不错。
萧元甲道:“听说你善作飞燕舞,能在掌上盘起舞?可是真的?”
玉灵儿低应了一声,“幼时原是学过的,已经好些年没再跳了,不敢污了各位公子的眼。”
萧元甲此刻来了兴致,“我不白让你跳,你若跳了,我赏你一百两银子如何?”
音落,以为玉灵儿会很高兴,却是她得体的一笑,显得灵气十足,她款款一拜,“小女代西北一带受黄河水灾的百姓感谢公子厚赏!”
夏候二爷不由得“呃”了一声,惊道:“这是何故?怎的替他们谢起来?”
玉灵儿道:“我家公子听说黄河水灾后,颇是心痛,恩准不用我们服侍,让我们出来卖艺,赚得的钱财尽数捐给黄河水患的百姓。京城之地,仁义之人颇多,灵儿颇是庆幸,前儿、昨儿两日竟募得了近八百两银子。”
萧元甲眼里的挑逗、轻视,此刻瞬间全无,就连夏候二爷也不由得肃然起敬,连慕容祎都不敢再有半分轻视之意。
慕容祎轻声问道:“那杨采萍杨姑娘可是为了募银子?”
119 一舞倾心
玉灵儿明眸转动,一脸茫然:“在我家公子下令之前,她便说要回家处理私事,难不成她也在募灾银?我只知道,小女、袁小蝶姐姐、梁杏子我们三个是奉了公子之令出来募集灾银,至于杨姑娘,幸许是因为知晓了公子的意思也出来卖艺募银。”
慕容祎道:“我再添三百两银子,点玉姑娘的《飞燕舞》。”
玉灵儿应声“是”,“小女去更舞衣。”又对小二道:“还劳小二哥将贵客们的捐银送到台下账房,积得多了,再送往京衙。”
《飞燕舞》顾名思义,轻盈若燕,站在一只高杌上起舞,那高杌只得盘子大小,却可以轻松自如地在上面随着音律款款起舞。
一位俊美少年自大门而入,一进大厅就被立在高杌上起舞的红衣女子给吸引了,她蒙着面纱,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一股轻盈,仿佛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片云,一朵花,一只风来就能将她给吹跑了,舞姿飘飘,裙裾飘飞,道不出的脱俗清雅。
一曲跳罢,少年拊掌大叫“好!再跳一曲!再跳一曲!”
玉灵儿淡淡地望了一眼,下了高杌,弯腰行礼:“多谢烟雨间的几位贵客为西北黄河两岸受泛滥之苦的灾民捐的银子。”
楼上,几人抬了抬手,只听夏候二爷道:“我亦捐文银五十两。”
“多谢公子!”玉灵儿敛衽行礼。
少年一脸好奇,“姑娘卖艺赚钱,竟是要捐给灾民的?”
玉灵儿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方有难、八方援助,西北百姓也是我朝的臣民,小女奉我家公子之命前来义卖募捐。这位公子一见就出身富贵,若是要点小女的舞蹈,就得付银子。几文也好,千金也罢,都是各自对西北灾民的心意。”
少年讷讷地看着台上的少女,这一身火红的舞衣。映衬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美人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有人站在舞台上为别人蓦捐,只一眼,就让他觉得这姑娘一定是心地善良,不染尘纤的好女子。“在下愿捐文银千两,点姑娘刚才跳的那支舞。”
玉灵儿点了一下头,打了个手势,立时便有人捧来了一只大盘,由两名小厮捧着木板。她又立在大盘上。她的目标还是楼上的慕容祎,虽是重跳,但她还是很用心,一举一动都做到很到位,即便这支舞跳了千万遍。还是她的最爱,她跳舞的时候化成了盘中的精灵,这一次比上一次的难度更大,盘子很小,若是踩在边沿就会弄出声响,她踮脚旋转,竟能使盘子不动。瞧得众人颇是咋舌。
一曲毕,少年再次呆住了,脑海里都是个旋转而美丽的红衣少女,面蒙红少,在她旋转的时候偶尔能瞧见她美丽的容颜,虽瞧得不真切。可那是一张极美的脸,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
玉灵儿离了盘子,又静立在台上,款款行礼,周围都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口哨声和叫好声。
“感谢这位公子捐出的千两文银。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被身边的随侍小厮推了几年,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在下平安候。”
玉灵儿平静如常,过了片刻,那少年又道:“平安候凌学武,姑娘可要记住我的名字。”
玉灵儿还是一片懞懂,笑道:“多谢凌候爷慷慨捐银。”
这样一个清纯的、圣洁的少女,无人说诨话,看她款款行礼,就如她的舞蹈一般引人瞩目。
人,走了。
凌学武还在那儿出神观望。
直至茶楼里的小二过来,“凌候爷,请先到账房付捐银,玉姑娘已经张罗了的人要把捐银送到京衙去,也好尽快转送西北灾民手里。”
他讷讷地应了声“哦”,“刚才那位玉姑娘……”
“那是当红花旦名角儿小玉倾城的妹妹玉灵儿,特意来京城义卖献艺募灾银的,为防他人议论,还请了京城牙行的人做中人,这不,中人已经到了,要带了这些银子去京衙呢。”
玉灵儿换回了随常衣服,依旧抱着古琴,正款步移往烟雨间,看到楼上换了衣,却依旧蒙着面纱的女子,凌学文的目光立时就被吸引住了,提着袍子往楼上行去。
夏候二爷道:“姑娘,还想我们点舞蹈、曲子?”
玉灵儿笑容淡淡,“不,我每日献艺时辰有限,过了时辰就是别人的。”她欠了欠身,道:“听闻夏候二公子与广平王都是琴艺高手,灵儿是特意来向二位请教琴技的,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凌学武走了进来,抱拳冲慕容祎唤了声“祎表哥”。
夏候二爷笑道:“还请表哥,再有一月就该改口唤姐夫了,哈哈……”
凌学武尴尬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