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美人-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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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祉从未见过这样的云罗,在凌德恺父女跟前一早,口齿伶俐,一个接着一个的挖坑,先是赞誉凌德恺,然后就要他赔偿,恐怕这天下间再没人敢向神宁讨银子了。
凌雨裳睕了一眼,冷笑道:“你的胆子不小,赔偿银子都讨到神宁府来了。”
“凌小姐忘了,前不久皇上口谕:郡主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她说的是前不久“摧花案”的事,凌雨裳握着拳头,真想甩她几个大耳刮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神宁府乃是皇亲国戚,自然是照着百姓们的规矩来,因为这是旨意,这亦是民心嘛……”
凌德恺看着这牙尖嘴利的女子,早前还有几分好感,可这会儿真想立马让她消失,厉呼一声:“走!”
云罗纵身一闪,张臂拦住了去路,“来人!守住大门,神宁府的下人、小厮可自由出入,凌驸马、凌小姐在未付清赔偿银子前,不得离开!”
好大的胆子!
这样的女子有胆有识,又有谋略,居然敢与当朝驸马叫嚣。
225 损坏要赔偿
凌德恺冷冷地逼视着云罗,眼睛不眨。
云罗大胆的迎视,是比他更厉害的怒意、愤慨,更有如剑似刀般的杀气。
人群里,有百姓好奇地道:“你们发现没有,凌驸马与云小姐的眼睛好像,连眼神都是一模一样。”
立时,有人细细地比对起来。
一样的眸子,一样的神态,这一瞧,竟发出云罗的额头、眉眼都与凌驸马有出奇的相似。
慕容祉好奇的揉着眼睛,再看一边的凌雨裳,他突地忆起,有一回六公子说云罗和凌学武长得像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罗道:“大家守住门口,凌驸马不赔银子休想离去。要是出了事,自有我担着,我全权负责!”
她不会再躲闪,既然招惹了她,她就明着和神宁府斗,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立时,便有小二、护院齐齐守在几处出入口,以防凌德恺离去,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回门主出面大闹,也算是赢回面子。纵观天下,有哪家的商人敢这样与神宁府叫嚣。
两厢僵持不下,凌德恺冷笑道:“本驸马偏要从这儿离开。”
“当然能离开,但前提是必须赔偿银子。对于神宁府来说,财大气粗,自不差钱,可对于这里的掌柜、小二来说,他们就指望每月的月例、额外的赏银维持生计,凌驸马砸了他们吃饭的饭碗,给出一些赔偿也是应该的。”
慕容祉瞧得正认真,只见一名小厮奔近,低声禀道:“四公子,世子返京,已经进东城门了,再过会儿就要抵百乐门。”
慕容祯回来了,说好了要赶在中秋佳节回京。今儿是八月十二,还真回来了。不待细想,慕容祉了心腹侍卫就往东城门方向奔去。
慕容祉看到几月不见的慕容祯,笑成了一朵花。甜甜地喊着“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慕容祯回应了一抹笑,“今儿没在宫里当差。”
慕容祉傻笑着,“当差的,不是听百乐门出事了,就出宫了,原想帮忙的,大哥,云罗这丫头挺厉害的,把凌驸马骂得灰头土脸。想起来就乐。”
慕容祯夹紧马背,马鞭一扬,往百乐门方向奔去,留下一句话:“各自回府!”
凌德恺想离去,可门口有百乐门的小二、护院等人拿着棍棒候着。说话之前,神宁府的下人抄着棍棒;说话之后,握着棍棒的成了百乐门的人。
她有人,他亦有人。
凌德恺高声道:“来人,拿起棍棒,本驸马便要瞧瞧什么人有这等本事,竟敢拦着我不让走。”
有本的事就是她!
“杀人偿命。损坏了东西自然得赔偿。就算你贵为驸马,更当为我朝百姓的表率,不得耍赖。凌驸马,赔银子,百乐门大戏院、大茶楼、客栈、酒楼各处加起来,统共是十五万八千两银子。”
周围。都是议论纷纷的百姓,正指指点点地骂着神宁府,有人又议论起凌雨裳早前的事。
“丢人现眼啊,做了那么多失德失节的事,居然还敢出来找别人的麻烦?”
“有其父必有其女。难怪女儿这么猖狂,原来凌驸马也是欺软怕硬的……”
凌德恺微眯着眼睛,想离开却不能,“如果我没记错,早前百乐门原是与我们神宁府合作做生意的?”
“从今年初开始,百乐门改投了豫王府。”一句话,将凌德恺想要赖账的想法给打消了。
两边僵持不下,只听有人朗声说了声:“哟!好好的,这是怎了?都毁成这样了,还能做生意吗?没有两三月,怕是不成了吧?”
却是风尘仆仆的慕容祯从人群里钻进来。
云罗眨了两下眼,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
慕容祯问:“姑父,让你赔多少银子?”
凌德恺面露窘色,现在百乐门的靠山是豫王府,也许慕容祯一句话就不必赔了,道:“她要十五万八千两银子。”
慕容祯惊呼一声:“这么少!砸坏的东西得不少呢,加上几个月不能营业,该赔三十万两银子才子。”
凌雨裳一个转身走了过来,“大表哥,哪有你这样的?我们被她刁难,你不帮着自家人,反而帮着她。”
云罗不说话,她又没要他帮。
慕容祯轻叹一声,“表妹说的是什么话,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神宁府砸坏了人家的东西,赔偿给人家那是天经地仪的事儿,就算我们是亲戚,也不能循私罔法。”
他狡黠一笑,面露正气地道:“姑父,不就是三十万两银子,赔给她就是,云五死了,一个姑娘支撑着百乐门不易,你怎好为难人家,再说我们身为皇亲国戚,更得有表率作用,不能让百姓瞧了笑话。”
他压低嗓门:“这些日子,皇伯父正为神宁府的事烦心,要是再添这么一桩可如何了得,回头被御史抓住,再弹劾了上去……你忘了,神宁府怨家已多,多少人正想拿住短呢。”
凌德恺听他一说,正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也不用要他赔偿三十万两银子,云罗只要了十五万八千两银子,可慕容祯就要三十万两银子。
凌德恺低声对凌雨裳道:“回府取三十万两银票来。”
凌雨裳挥着双臂,什么时候神宁府在外人面前吃过这么大的亏,砸了东西还得赔偿,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我不去!”
“好,你不去,我去!你就呆在这里。”
她才不要,听那些百姓们骂的话,也太难听了。简直就把她议论成一个厚颜无耻的女子。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凌雨裳道:“我去!”
云罗下令放行。
等银票还需要一些时间,云罗令袁小蝶取了棋盘来,与慕容祯相对奕棋,许是在人前,慕容祯故作下不过云罗,周围倒聚着一群懂棋艺的看客,而凌德恺便是其间之一。
凌雨裳回去不仅带来了银票,也请来了一尊大神:神宁大公主。
神宁快被气得吐血,只叫胸口闷。头疼得厉害,虽在病中,还是坚持要来瞧过究竟。
大茶楼内,小二、掌柜们已经拾掇了起来。被砸坏、摔坏的东西都给移走了。
凌德恺一见神宁被众人簇拥着,迎了过去,暖声道:“你正病着,出来做甚?”
“砸便砸了,你可真会办事,还给赔银子。”
但已经说出口了,又不能收回来。
神宁这辈子就没干过此等窝心的事,没讨到说法,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慕容祯抬头,笑道:“皇姑母。话可不能这么说,摔坏人家的东西就该赔偿。我们身为皇族,更应严于律己,表率行事,你说是不是?”
说得好听。就会唱高歌。
她神宁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干过这种事。
一抬手,桂嬷嬷递过来一沓银票:“请云门主过目,这是三十万两银票。”
云罗令袁小蝶接过,袁小蝶细点了两遍,辩清了真伪,应道:“回门主。不多不少正是三十万两。”
云罗起身,款款行礼,笑道:“神宁府不愧是天下的表率,摔坏了百姓的家具、碗盘还会如数赔偿,令人感佩!既然神宁府一片真心,执意赔偿。小女就不推辞了……”
妈的!明明是她叫着要赔偿,这会子还给神宁府戴高帽。
神宁吐了一口粗气,险些站不住,一把被桂嬷嬷给扶住。
神宁厉声道:“驸马,还不随我速速回府!”
本想再发作一场。好歹挽回些脸面,偏这云罗给神宁府戴了顶高帽,生生将神宁的满腹怒火给堵了回去。
凌雨裳不甘地道:“哪是我们自愿赔偿,百乐门主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我们神宁赔偿东西。”
云罗优雅浅笑,“凌小姐可别这么说,要是有心人听到,还以为你不服气,回头要找百乐门的麻烦,要是百乐门真再出个什么意外,可不就要怀疑到神宁府头上。”
神宁冷哼一声,“云小姐这话是在要胁么?”
“不,是与凌小姐闲聊。”
凌雨裳嘟着小嘴,“谁稀罕和你闲聊,自作多情,与你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
云罗大声道:“来人,给凌小姐取马桶,她恶心!”
凌雨裳还要再说,凌德恺道:“回家吧!”
云罗与慕容祯下完了一局,云罗以三子获胜,她不在乎输赢,但既然下了,就是认真的,周围有人夸赞她的棋艺高超,却不知慕容祯最为掩藏,他才是真正的个中高手。
她仰头看着神宁一家离开的方向,久久的凝思。
堂主过来禀道:“门主,雅间备好了,各处管事到了。”
云罗起身进了雅间。
寒喧了几句后,对众人道:“花姨,按照之前各处报上来的损失把银票分下去,该添补的添补,能修复的修复。”
大戏院的大管事笑道:“早前上报时就加了一些,使不完。”
“剩下部分的三成当作给顾客赔礼的酒水钱,另七成让各处的管事、小二等人分了,但凡各处当差的,人人有份,依仗我们百乐门做小营生的,比如卖瓜籽子、卖红枣零嘴的这些人,也酌量给些银子,就说是百乐门给他们的压惊银子。”
立时,众人都乐了起来,虚惊了一场,还额外另得了一笔银子。
云罗叮嘱道:“我瞧着这事还没完,各处的人都小心些,莫被神宁府的钻了空子。若遇大事,保住我们的人为首要,钱财之事没了还可以赚回来,而人才是根本。”
226 谢家事
众人一一应下,各领了银票,云罗先告辞离去,离花副门主、堂主与各处大管事继续议事。
“大戏院的椅子被砸坏了不少,已经用了四五年了,也该换上新的。我想拿这银子另订制一批新的,旧椅子修补一下暂时用着。”
“大茶楼的茶具坏了一些,准备从西北另定一批专用的茶具,得和别处的不同,正好拿了这银子结账……”
云罗只说大事,这种管理上的小事从来都是交给堂主与大管事们商议。
待她出来,慕容祯还站在楼下大厅,正讷讷地望着她。
她冷声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想看你会不会躲起来大哭?”
她不会哭,至少在遇到大事的时候,表现得很淡定。
云罗与袁小蝶上了马车。
她就这么不愿与他说话,他可是很期盼能与她多说几句,分别几月,她的一举一动他尽皆知晓,可她却一封信也没给他写。
回到豫王府,云罗走在前头,不声不语。
突地,慕容祯快走几步,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云罗,我们说说话,到凉亭里坐坐。”
袁小蝶怔了片刻,欠身退去。
云罗没有拒绝,依旧面无表情,想到慕容祯未与她商量,直接就让“云五公子死了”,也剥夺了她从此可以着男装的权力。
慕容祯心下沉痛,她不曾告诉过她的过往,可当他了晓了她的过去,心头有说不出的疼惜,“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云罗一怔,这是什么语气?是同情,是心痛。
慕容祯眼睛一红,真情流露。“凌德恺是你的亲生父亲。”
这一句话,如同雷鸣电闪一般,云罗将头扭向一边,不知是生气还是吃惊。她静默地用背对着他,久久地看着远方。
看来,这是真的!
慕容祯满腹心疼,他不知道如何告诉她,他会保护她,他会用心品尝她所有的苦,“你的母亲是被凌德恺和神宁害死的……”
他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鼻子吹出了低沉的“豁!豁!”声响。他以为她只是生气,生凌德恺与神宁的气,当他轻缓地走到她的身边。才发现静默中,她早已经泪流满面,明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正无声无息的滑落,滑落。她不停地抿唇、咬唇,然后张嘴呼吸。
他的话以摧枯拉朽之势,在瞬间击垮了她故作的坚强。她忆起了惨死的谢如茵,忆起了这些年出现在梦里的片断,点点滴滴,都是她与母亲度过的美好。
晶莹的泪水如泛滥的洪,一发不可收拾。她不停地吞咽着口水,静静地看着远方的风景,不说一个字,只是伤心地落泪。
“云罗,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说。你独自一个人承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