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天下-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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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欧阳逍见她有了兴致,自己也高兴得很,当下便握着她的小手,一起往园中走去。一路上,给她讲朝中发生的趣事,逗她开怀大笑,阳光照着积雪,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他二人刚离开不久,莲儿和翠衣便拿着红梅回来了,见绿萝不在屋中,就问守在外边的丫环,方知她与王爷一同赏梅去了。两人看见桌上横七竖八的小碗小勺,不由得相视而笑,赶紧收拾起来。
“小姐真是小孩心性,时常弄些花啊,草啊的过来,切碎了当饭菜,一本正经地喂她的玩偶,当真有趣的很。”莲儿边说边拿起一个小碗,里面还有些花瓣的残汁,凑到鼻端嗅了嗅,微觉诧异,“小姐不知打哪儿摘来的花,香味还真特别!”递到翠衣跟前,“你也闻闻看。”
翠衣一嗅之下,突然神色大变,莲儿奇问:“翠衣姐,你怎么了?”
翠衣勉强笑了笑:“我自小对花过敏,闻了就全身难受。”
莲儿恍然,忙缩回手,一边道歉,一边将那碗放进托盘,准备拿去厨房清洗。
翠衣忙道:“莲儿你歇着吧,我拿去洗。”
“翠衣姐对花过敏,还是不要沾的好。”莲儿冲她摇摇头,端着托盘出去了。
翠衣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眉目间尽是掩不住的忧虑。
此时,欧阳逍和绿萝已来到园中,竟然看到了满园的春色。
原来马上就要过年了,不仅到处张灯结彩,更有巧手丫环用鲜艳的绸绢裁制成花朵树叶的样子,粘在干枯的枝条上,远远望去,花团锦簇,美不胜收。真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百花开。
然而那些绢花又怎比得上正盛的梅花?
冬萼寒葩缀满枝头,或含苞、或怒放,千娇百媚,傲视霜雪,清香袭人。花园西北角有一大片梅林,两人在林中漫步,身上都染上了淡淡的梅香。偶尔树上有浮雪因风而落,细细的雪雾飘洒在空中,阳光下晶莹剔透,流光异彩。
此情此景,两人都有些醉了,只牵手默默行着,享受着难得的甜蜜时光。
“绿梅!”她突然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睁大秀目,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几株绿色梅花。
绿萼青枝、素艳冷香、幽雅清丽、高情逸韵,果然是罕见的异种绿梅。
“这儿怎么会有绿梅?”绿萼兀自不相信似的喃喃自语,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这几株绿梅是托人从北边带回来的,听说北越宫中种植得最多,民间倒很少见。今年府中也是第一次种这样的梅花,虽然存活了,但可惜枝干枯瘦、花朵稀疏,远不如原先那么繁盛。”
绿萝细看那绿梅,果然东一朵西一朵零星地缀着花蕾,在旁边灿若云霞的红梅映衬下,越发显得羸弱不堪,于是敛眸淡然道:“‘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则为枳’,哥哥硬要将长于北越的绿梅搬到东煌来,难免会水土不服。”
欧阳逍望着她,唇角微扬,笑言:“这花今年刚种下,虽然有些适应不良,但只要小心呵护,精心栽培,用不了几年,它们自然就会适应这里的水土,恢复昔日的威貌。”
“是么?”绿萝不置可否地一笑,移步朝前走去,“这绿梅并无可观之处,还是瞧瞧别的品种去。”
欧阳逍赶上两步,与她并肩而行,向她介绍园中其他品种的梅花。王府果然搜罗了天下不少异梅,尤其是一株海外异种,朵朵花瓣大如玉盘,一根枝桠上只开了三五朵巨大的花朵,格外与众不同,绿萝也禁不住啧啧称奇。
正一同观赏间,突然来了一个丫环,道是宫中来人传旨,请王爷即刻入宫。欧阳逍只得对绿萝歉然道:“萝儿,我去去就来,晚上咱们一同用膳。”
绿萝点头,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梅林之外,旋即收回目光,转身回行,径直走到先前几株绿梅之下,仰头痴痴看着,心中涌起类似他乡遇故知的亲切和酸楚。
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小小的花蕾,低声喃喃:“你们和我一样背井离乡,可有想家,可会伤心?”
梅瓣上覆着薄薄一层雪,被她指尖的温度悄然融化,化作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落下。
她眼中莹光颤动,突然背过身,掩嘴低泣。
四下一片静默,天地间唯有那朵朵梅花,自开自落。
梅若有情,也会流泪,也会凋落。
花犹如此,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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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迷药
绿萝在梅树下逗留了一会儿,终究记挂着屋中的残花,转身快步回屋。一进门,就瞅见桌上的碗碟都已被收走,心顿时凉了凉,忙招来翠衣,问:“桌上的东西谁收走了?”
翠衣心事重重地望了她一眼,又垂下头,低声道:“莲儿拿到厨房清洗去了。”
绿萝暗忖,莲儿就算发现了残花,也不会知道是何物,何况她是大皇子的人,断不会跟欧阳逍报告。于是稍稍放下心来,在屋中转了一圈,终究有些心神不宁,便寻思着找点事做,突然想起答应欧阳逍要给他绣条手帕,眼下正闲的无聊,就借这个打发时间罢。
于是叫翠衣拿来针线丝帕,自个儿坐在窗前绣起来。
翠衣在一旁侍候着,时不时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像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似的。
“翠衣,你想说什么边说吧。”绿萝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淡淡地道。
“小姐——”翠衣刚要说什么,却又停下来,探头望出去,四顾无人,便轻轻掩上房门,方才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没有失忆?”
绿萝手指一颤,一针便扎在指尖上,慢慢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从小碗残留的花汁中,嗅出了‘海洋之露’的味道。”翠衣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色。
‘海洋之露’是林月儿从城外购得的一种异花,是她炼制迷药的一种原料,失忆的绿萝又怎会懂得提炼迷药?
绿萝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是我太大意了。”复又盯着她,冷笑:“你打算向欧阳逍告密么?”
翠衣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凄声道:“翠衣对小姐忠心耿耿,小姐若是怀疑,翠衣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绿萝神色缓和了不少,扶起她:“咱俩一起长大,我还能信不过你?刚才是我失言了,你别见怪!”
翠衣垂泪:“翠衣怎敢怪小姐?翠衣只是奇怪为何还不肯离开这儿?”
绿萝抬起受伤的手指,看那血珠一点一点冒出来,眼中渐渐浮出冷酷的快意:“因为有人欠了我一大笔债,若不连本带利地讨回,我又怎会甘心离开?”
用力一挤,血便冒出更多,她又用另一手拿起尚未完成的绣品,上面是一副红梅傲雪图,梅花的轮廓已现,只是尚未着色。她将血重重抹在花瓣上,仔细打量一番,满意地微笑:“颜色刚刚好!”
她将绣品递给翠衣:“你瞧瞧怎么样?”
翠衣看见那鲜血染红的花瓣,只觉得触目惊心,慌忙垂下眼帘,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绿萝却笑了,淡淡地、冷冷地笑了,像一朵带刺的蔷薇,艳极,也冷极。
翠衣偷眼瞅了瞅她,迟疑半天,终于吞吞吐吐地道:“小姐,其实……王爷他对你真的很好……”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她目睹了他为小姐所做的一切,感动之余,一颗心渐渐就软化了,竟不知不觉帮他说起好话来。
“住口!”绿萝愤声道,“昔日在圣月山庄,我对他不好吗?可他最后又是怎么对我的?”
他乔装进入山庄,一步步骗取了她的信任、她的真心,然后设下圈套,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连根拔除。
毫不留情!
他爱她么?或许。
然而,感情是真的,欺骗也是真的!
不堪的过去就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即使已生出了新肌,但原有的创痕却怎么也无法消除。
她紧紧咬牙,冷冷地笑着:“他给我改名绿萝,是因为我曾告诉他,有种绿色藤萝,植根树内,以吸取树汁为生。他以为山庄被毁,我又失忆,就只能像绿萝一样依附他这棵大树,成为他的笼中鸟,再也无法离开。只可惜他不知道——”
“当藤萝吸尽了大树的汁液,大树就会慢慢枯萎,最后死去!”她眼中流过一丝沁人的寒意,嘴角却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绿萝,绿萝……这个名字真是好极了!”
翠衣呆呆地望着她,满腹的话在心底翻腾着,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小姐,你难道忘了,当大树枯萎时,缺少养分的藤萝也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伤害他的同时,难道不也是在伤害着自己?
“小姐,你对他真的只有恨,在没有别的了?”沉默了片刻,翠衣终于又不死心地追问,王爷如此痴情,她不信小姐就真的一点感动都没有。
绿萝垂下眼帘,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声音依旧冷冷淡淡:“即使有别的,我也会将它连根拔除。”她抚上额头,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势,像要将什么东西用力从脑中驱除一般,“拔得一点不剩!”她又重重地加上一句,眼中渐渐燃起一丝疯狂的火焰,渴望着焚烧和毁灭,再也不复平日的澄澈。
真能拔得掉么?翠衣疑惑地望着她,却不敢说出来,因为小姐此时看上去似乎已失去了理智,不管说什么她都再也听不进去了。
翠衣心里阵阵难受,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何一定要彼此折磨。是不是因为他们都太过强大,太过自信,谁也不愿向谁低头,谁也不愿向谁屈服?
输了,就一定要再赢回来。
爱情,真的有输赢吗?
输了怎样?赢了又如何?
彼此争斗的结果,除了遍体鳞伤,还能剩下什么?
她黯然地垂下头,绿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突然问:“你心软了?”
她嗫嚅着:“小姐,我……”
“别忘了你自个儿的身份!”耳边响起绿萝严厉的声音,“眼下东煌正大张旗鼓地练兵,不日就要进攻北越,他极有可能是领军之人,也就是咱们的敌人,难道你还想帮敌人说话吗?”
翠衣一惊,面色骤变,她怎么忘了,小姐与他之间还有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障碍——身份的障碍!
他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国家,小姐同样也不能。
他们都有责任,也都有野心,这就注定了他们只能是对手,是敌人,永远也无法成为亲密无间的爱人!
造化为何这般弄人?既然要让他们敌对,又为何让他们相遇、相爱?既然让他们相遇、相爱,又为何要制造隔阂,让他们彼此伤害,难以相守?
翠衣怔怔地落下泪来,这一滴泪不知是为谁而流。她终于深深地明白,自己也同样跨不过那道高栏,只能远远地望着,望着那个灿若星子的身影,隔着重重云山雾海,隐隐回想云雪峰上那一夜的星光。
她一直羡慕小姐,因为她能拥有那人全心全意的爱,然而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份爱对小姐而言,竟然只是一份沉重的负担,让她挣扎得更为痛苦。
谁比谁更幸运,谁比谁跟无奈,谁又能说得清?
爱了,未必就幸福;不爱,也未必就坦然。
这世上,有太多的东西,给爱掺上了杂质,设下了屏障,甚至,将爱变成了一个个可怕的陷阱,让人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她不敢再想下去,不敢再想小姐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报复那个人,但她却知道,伤害那人的同时,小姐自己也绝不会好受。
圣月山庄的朝夕相伴,睿王府中的情深意重,那些美好的时光,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存在过,就必然留下痕迹!
有些痕迹,永远也无法消除,不仅是恨,爱也一样。
小姐,你熟读兵书,难道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也不懂吗?
只怕将来伤的最重的,未必是他!
翠衣心中翻江倒海转着各种念头,绿萝却已经平静下来,又开始一心一意地绣花。整整绣了一天,终于绣好了大半,眼睛却也变得酸涩无比。
抬眼看看窗外,天竟已黑了下来,而欧阳逍自打走后,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直都不见人影。绿萝召来人一问,才知道他中途曾回府一趟,但还未及见她,就又有事匆匆出去了。她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捱不过天冷,上床睡下了。
睡到半夜,她突然惊醒,一睁眼就看见床边坐着一个黑影,刚惊呼一声,一只温热的手已飞快地盖住她的柔唇,耳边同时响起熟悉的声音:“萝儿,别怕,是我!”
她心下一松,顿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