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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月满天下-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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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月端肃道:“按照宫规,造谣生事者,一律杖毙。本宫将她们贬到浣衣局,已是瞧在淑妃面上,从轻发落了,淑妃难道还有异议?”

  “娘娘乃后宫之主,您想处置谁,臣妾怎敢置地?不过这两个都是臣妾身边得力之人,可否给她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淑妃是想让本宫罔顾宫规,苟徇私情?”

  “本妃不敢!”曾淑妃低眉顺目,声音却隐隐透着强硬。

  轩辕月望着她鬓边微微颤动的珠钗,突然抿唇一笑:“淑妃何必为两个小小的贱婢动气。”微抬下胫,示意红绡给她满上茶,放缓了声音道:“先喝杯茶去去火,咱们姐妹好好说会儿话。”

  见她突然变得和颜悦色,曾淑妃一时还没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娘娘想说什么?”

  “本宫刚刚听来一个故事,极是有趣,不如讲给淑妃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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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章 流言(二)

  “本宫刚刚听来一个故事,极是有趣,不如讲给淑妃听听。”看着曾淑妃露出迷糊不解的目光,她唇边微微扬起,娓娓说道:“从前有人大户人家,家里有个年轻貌美的小妾,极得主人宠爱,又生了个儿子,更是风光无限。可偏偏家里还有个大夫人,虽然年老色衰,又膝下无子,却依然霸着正妻的位置,寸步不让。那小妾恨得牙痒,视夫人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后快。后来终于给她等到了机会——”

  她突然停了下来,低头拨弄着茶碗中的浮叶,吃吃不语。曾淑妃略显不安地望着她,袅袅茶雾令轩辕月的神色有几分模糊,看不出一点端倪。

  片刻之后,她突然抬眼冲淑妃一笑,续道:“那大夫人平生最爱喝茶,小妾就买通了她身边的丫环,在她茶中下了砒霜。谁知等了整整一天,都未听到大夫人中毒的消息。她惊疑不定地用过晚膳,突然腹疼难当,挣扎呼号,没多久就死了。这家的主人报了官,官府彻查的结果却发现,这小妾竟是砒霜中毒,再查下去,又发现这砒霜竟是她自己托人弄来的,于是就断定她是自尽。”

  轩辕月停下来,对着脸色发白的曾淑妃笑道:“淑妃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放在大夫人茶中的砒霜怎么会钻到小妾肚子里去了?”

  “此事倒真令人费解。”曾淑妃嘴唇不易察觉地轻颤着,唇上艳丽的胭脂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

  轩辕月笑容恬淡:“本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这个好像叫做‘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或者说是因果报应,害人反害己,淑妃你说对吗?”

  “娘娘说得……不错。”曾淑妃僵着脸笑了笑。

  轩辕月又摇头喟叹:“那小妾本已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若能知福惜福,倒也能享尽一生荣华富贵。可惜她却不知足,非要铤而走险。殊不知,人都死了,那点虚名争来又有何用。”

  曾淑妃艳红的双唇紧抿着,不发一言。

  轩辕月说了许多话,似乎有些口干,一气饮下了半盏茶,方慢慢放下茶盖,叮然一声清响。接着目光似是不经验地一掠,突然道:“淑妃怎么不喝茶?这可是上好的‘齐云瓜片’,最能清心明目,提神解乏。淑妃精神似有不振,应多饮此茶才是。”

  曾淑妃随口应了一声,端过旁边白瓷金边的茶碗,翠绿的茶汤似盈盈一汪上好的碧玉琉璃,茶香袅袅,沁人心扉。正凑近唇边欲饮,忽听轩辕月笑道:“淑妃尽管放心,本宫这茶中可没砒霜!”

  曾淑妃的手蓦然一颤,碗中滚热的茶汤溅了几滴出来,烫得肌肤一阵生疼。她忙不迭地放下茶碗,精心描画的春山黛眉紧紧蹙起,道:“请娘娘恕罪,臣妾脾胃虚寒,太医说不宜饮茶。”

  “是吗?”轩辕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那就太可惜了,茶有养生之效,多饮可益壽延年。不过——”水漾的眼波轻俏一转,似是玩笑地道,“若被人下了毒可就不成了。”语罢,举袖掩口而笑,鬓边的九展凤翅步摇似花枝微颤,金芒绚烂如粼动的日光。

  曾淑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蓦然起身,正要告退,却听轩辕月道:“淑妃别急,本宫还有一个故事。”

  曾淑妃咬着银牙道:“臣妾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来聆听娘娘的故事。”绣金长袖一挥,竟不等轩辕月发话,就想径自离开。

  她素来跋扈,昔日后宫俱是以她为尊,现在轩辕月虽贵为皇后,但初来乍到,平日对她又处处避让,令她越发肆无忌惮。此刻心乱之下,竟欲不允而别,以下犯上,委实嚣张之极。

  然后,她刚转过身,才迈出一步,就听身后传来轩辕月轻描淡写的声音:“这个故事可是关于巫蛊之术,淑妃一定感兴趣……”

  这声音像一缕轻烟飘入耳中,烟里隐隐带着刺,正正扎中淑妃的要害,她浑身一震,瞬间便似化般僵住了。她慢慢回首望着轩辕月,望见她脸上莫测高深的微笑,一股寒意突然从心底渗出来,跟着便在周身上下到处乱窜。

  她慢慢转身,慢慢坐下,华丽的裙摆扫过花梨木座椅,发出簌簌的微响。她竭力端着尊贵的架子,插满珠翠的头仰得高高的,嘴角撑起僵硬的弧度:“也罢,臣妾就听听娘娘还有什么好故事。”

  “这个故事,讲的也是一个大户人家……”轩辕月停下来,眸光似有意若无意地再淑妃面上一扫,含着浅笑道:“好像什么阴谋啊诡计啊都爱发生在大户人家,淑妃你说是不是?”

  “娘娘说是就是。”曾淑妃语气生硬,原本妩媚的面孔像木刻一般没有表情。

  被她出言冒犯,轩辕月叶不以为意,声音依旧平和轻缓,仿佛说的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故事:“这户人家也有小妾,也想谋害家里的大夫人。于是就想到了巫蛊之术,把那大夫人的生辰八字贴在人偶上,每天都用针扎来诅咒对方。谁知许多日子过去了,大夫人安然无恙,她自己却是灾厄不断。这小妾既纳闷又害怕,却仍不愿罢手。一天晚上,她又偷偷拿出了人偶,就这昏黄的烛光,正欲将针扎进去,突然发现人偶身上的字迹似有不对,凝神仔细一看,那生辰八字竟然变成了她自个儿的……”

  “砰”一声,曾淑妃宽大的袖摆拂倒了案几上的茶碗,茶水洒了一地,她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死死盯着轩辕月,两眼因恐惧而睁得极大,艳如桃李的面孔更是涨得通红,乍看之下竟有几分颤抖的狰狞,“娘娘跟臣妾说这种故事,到底是何用意?”

  轩辕月四号不为所动,脸上的笑意越发明艳动人:“不过是个故事,淑妃何必如此在意?”

  曾淑妃涂着艳红蔻丹的手指一点一点抓紧了衣角,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幽冷的目光朝身侧的宫女斜斜一瞟,那叫夏荷的宫女极为乖觉,立马禀道:“淑妃娘娘,适才皇上着人传旨,中午要到蓼淑宫跟您一起用膳,眼下时辰不早了……”

  “正是,误了时辰,皇上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对吗,皇后娘娘?”曾淑妃似吃了定心丸一般,脸上重又绽出妩媚的笑,声音却又尖又利,隐隐带着挑衅。

  “淑妃既着急要走,本宫也不便多留。”轩辕月直直注目于她,唇边一缕浅谈的笑影,似清晨的雾气朦胧而微凉,“其实本宫跟你一样,不喜欢这两个故事,这种害人反害己的事,以后还是绝迹的好,你说对不对?”

  曾淑妃染了金粉的睫毛猛地颤了颤,点点闪烁的金光中,突然探出一点锋利的芒尖:“娘娘手段高明,又岂会怕这些个故事?”

  “不是怕,只是担心。”轩辕月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指上一枚翡翠戒指,淡然道:“虽然只是些不入流的小伎俩,但若闹得磕家不宁,被那家的主人知道了……”抬眼瞥了瞥淑妃微微发白的脸色,突然一笑,扬声道:“红绡,替本宫送送淑妃,午时快到了,皇上怪罪下来,可谁也担当不起呢!”

  红绡脆声声应了句,上前打起珠帘,甜笑着:“淑妃娘娘请!”

  曾淑妃脸上青红交错,霍然起身,头上佩饰一阵叮当作响。她红唇紧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两个宫女忙忙地跟在她身后,又一阵风似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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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8章 谋定

  凤仪宫中激涌的暗潮又渐渐平息下来,宫女内监未得轩辕月召唤,都默守在殿外。

  殿内一片寂静,红绡送了曾淑妃回来,便看见轩辕月正斜倚在临窗的香妃软榻上,手握书卷,入神地看着。阳光透过天青色蝉翼窗纱斜斜照进来,落了一滴的浮光碧影,幽砌若梦。

  红绡知道公主看书时最不喜人打扰,便垂手静静待于一旁,时不时偷眼看看轩辕月,心中疑虑翻搅,如猫爪扰心一般,却不敢开口相询。

  案几上的博山炉里,一缕沉香袅袅升起,渺渺弥散,萦绕玉屏金案。轩辕月的神色淡定如在境外,眉宇间也似那薄烟轻缕一般,飘渺若无。

  半响,她方放下书卷,目光透出几分疲惫,望见红绡,便道:“泡壶莲心茶来!”

  红绡赶紧泡好茶,为她斟上一杯,趁此机会,大着胆子问:“公主,奴婢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轩辕月随手端起茶盏,用盖子掠去浮沫,看那碧嫩的茶叶在水中沉浮。

  红绡犹豫了一瞬,便道:“曾淑妃几次三番想害公主,公主为何不禀明皇上,将她狠狠治罪?至少也得打入冷宫才是!”

  轩辕月淡笑不语,轻抿了一口清茶,方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道:“宫中好茶虽多,本宫却最爱这莲心茶,莲心虽苦,却可养心益智,清热去火。你最近貌似有些心浮气躁,虚火甚旺,本宫就赐你一包,拿去细细品品吧。”

  红绡脸上一红,忙跪下道:“奴婢莽撞,请公主恕罪!”

  轩辕月抬手让她起来,面上并无不豫之色,只是问她:“你可还记得冯贵人?”

  “冯贵人?”红绡迷惑地转了转眼睛,突然想起来,“可是咱们北越前朝的那个冯贵人?”

  “不错。那时本宫年纪尚幼,跟在母妃身边,亲眼看到冯贵人披头散发,抱着昏迷的皇子,痛哭流涕地跑到我父皇跟前,哭诉皇后派人在她皇儿的糕点中下毒。”她停了停,凝望着窗纱外明灿烂的眼光,唇边勾起冷寂的笑,“你知道结果如何吗?”

  红绡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道:“奴婢记得后来冯贵人好像发了疯,被关进了冷宫,她的皇子也被抱给皇后抚养。”

  “冯贵人没疯,本宫跟她说过话,她可比谁都清醒呢。只可惜,她清醒得太迟了些!”轩辕月慢慢转动着手中青花缠枝的茶盏,薄瓷在日色里闪耀着萤碧的光,衬得修长的指尖因用力而有一点点发白。

  莲心茶的清香在室内淡淡弥漫,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苦涩,感染得这春光明媚的时节,也似乎隐隐透出一点凉寒。

  红绡一阵心惊,僵立无语,耳中听到轩辕月淡然若水的声音,却字字透着语重心长:“本宫那时也跟你一样,不解父皇为何如此善恶不分。待长大一些,在宫中经历的事多了,方才明白,原来帝王之家并无对与错,只有强与弱。那冯贵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丞之女,皇后之父却是当朝太师,兄长更是骠骑大将军,手握重兵。彼时北越正跟东煌交战,战事吃紧,若因处罚皇后而令其家族生了异心,一旦起兵作乱,内外交困之下,国之覆亡也只在旦夕,康王之乱不就是如此?”

  轩辕月轻轻叹了一声,幽韵绵长:“冯贵人错就错在看不清形势,以为母凭子贵,就能跟皇后对抗。殊不知,在皇家那点亲情却是淡薄得可怜,为了权力地位,什么不可以舍弃?昔日本宫也曾怨过父皇凉薄,后来方知,帝王也有很多无能为力之时,有时甚至比常人更无奈。常人可以爱憎分明,惩恶赏善,帝王却不得不考虑利益的轻重、权力的制衡,为了维系朝局的稳定,有时还不得不妥协,不得不牺牲……”

  “可那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他也能狠心不顾么?”红绡沉默良久,终于不甘心的问。

  “我父皇不是将他赐给皇后抚养了?皇上膝下无子,自会视此子如亲生,当然不会再害他了。”她嘴角慢慢扬起,笑得有些嘲讽而伤感,“身为一国之君,却不得不用这种屈辱而无奈的方式,才能保全自己的孩儿,是不是很可笑?”

  红绡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春阳隔着窗纱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心底却是说不出的阴寒。她低低地垂首,望着地上明昧不定的光影,轻声道:“公主现在不是已经贵为皇后了么?”

  “你以为本宫位高,便不会如冯贵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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