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思-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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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丁斯学校之后，顾悠悠是第一个打开车门下车的。丁子航紧跟其后，丁斯反倒是最后一个。三个人正正经经地往丁斯的教室走，顾悠悠开始还是走在最前头，结果越是接近那教学楼，她脚步就放得越慢，索性退到最后一个了。
而在丁斯领着他们上到五楼，指着前边老远一个教室说：“那个就是我的教室。”的时候，顾悠悠攥着手心差点停下来。
丁子航回头看了顾悠悠一眼，有点好笑地说：“怎么，刚才那么积极，现在紧张成这样？”
顾悠悠本来就是紧张，被他这么一调侃，觉得心里烦闷，就瞪了他一眼：“没有，谁说我紧张。我是脚疼。”
她对丁子航的态度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更不用说摆脸色给他看。所以这在她烦闷状态下突如其来的一瞪眼，叫丁子航愣了一愣。
只是顾悠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前边的声音给吸引了去。
走在最前面的丁斯本来是很欢快的，结果一个小孩儿从教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他，马上就蹿到他面前，端着嘲笑的脸色对着他嚷嚷：“哎呀，这不是没妈的丁斯吗。怎么，你一个人来参加家长会啊，连你爸都没来啊。你爸不是还来接过你一两次吗，怎么他也不来啊。没妈就算了，现在爸都没了啊。”
丁子航听着那小孩儿的话，眉毛就是一皱。他的确是来接丁斯的时候都没怎么露面，因为每次都是丁斯直接很高兴地跑过来上车，还叫他在车里等着不用出去。更何况他有时间来接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只看着不远处丁斯的背影，都知道他肯定又是一副紧抿着嘴唇但是毫不反驳的安生样子。
他从来都是胆怯敏感的，从来不会随意跟人起冲突。如果不是他自己看到，他都不知道他在学校原来会这么受人欺负。
但是丁子航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因为马上行动起来的是顾悠悠。
顾悠悠快步走过去，把丁斯一把拉到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还在笑着站在丁斯的面前的小孩子：“谁告诉你丁斯是没爸没妈的？”
她往身后一指，指着丁子航，头却没回过来，还是对着那小孩儿：“那个长得特别帅的就是丁斯爸爸，你看到没有？”
那小孩儿脸上的笑从顾悠悠过来瞪着他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此刻是有点呆愣愣地看着她。
只是她没有因为那表情就同情对方还是个小孩儿，而是继续说：“我就是丁斯的妈妈。我以前没有来接过丁斯是因为丁斯是个特别乖的孩子，能够自己回家，不用我跟他爸爸来接也行，不像你们一样。所以你以后不要在我们家丁斯面前说什么他没爸没妈，小孩子不要从小就把嘴巴练得这么不招人喜欢，是非曲直得从小就分清楚。欺负同学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我们家丁斯是脾性好才不跟你们争执，是他懂事，你知不知道？”
顾悠悠还想说什么，被过来的丁子航给打断了。他拉起弯着腰说教的顾悠悠，微微笑着对那小孩儿说：“阿姨说的多了，其实就是希望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那小孩儿看了顾悠悠一眼，又看了丁子航一眼，马上就转身跑回教室了。
丁子航低头拍拍丁斯的头，看了顾悠悠一眼。
顾悠悠还没有消气，脸稍微有点鼓鼓的，手还是搂着丁斯的肩膀没有松开，转头却是对丁子航发泄：“你干吗要打断我，我不过就想说那小孩儿几句。现在的小孩儿心性一个比一个不好，从小就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个那个损人的话，现在没有人跟他们说一说，他们只会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以后只会更甚。再说，怎么能让丁斯受这种气。”
丁子航看着她，有点无奈：“那你也不能那么激动。你一个大人，倒还没有小孩儿沉得住气。你看那孩子被你吓得。你也尽可以用稍微好点的口气，改一下你的措辞。”
顾悠悠眼睛瞪得更大：“我口气已经够好，措辞也是够好的了。小孩儿怎么了，小孩儿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家孩子。”
说完她就搂着丁斯直挺挺地进了教室。
丁子航在站在那儿，看着顾悠悠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突然就笑了笑。
今天的顾悠悠好像格外地强势。应该说自从知道要去丁斯的家长会之后，顾悠悠就一直是这么个状态。
不过，那句“小孩儿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家孩子”和顾悠悠说这句话时候脸上的表情，着实叫他觉得心里很满意。
她这副俨然是“孩子他妈”的架势，是他没有预料到会出现在这么温和这么淡然的顾悠悠身上的。
家长会其实是进行得很平和的。叫丁子航特别是顾悠悠觉得很高兴的是，丁斯好几次被老师表扬。从成绩优异到品德良好，还有与同学相处谦逊有礼。顾悠悠觉得这固然好，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如果不是因为丁斯有那样的出生境况，或许他还不会如此安静以致于让她觉得他的“谦逊有礼”都是他自卑的产物。
只是她这么想着低头去看丁斯的时候，发现他坐在她旁边，脸上带着很是骄傲的笑容毫不避讳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先前那个被顾悠悠吓唬回去的小孩儿。
顾悠悠心里的酸涩一瞬间就降低了，剩下的只有满意。
这么看来，她的“恶行”倒是叫丁斯把腰板挺直很多了。
她从来就觉得这孩子各方面都有资格站在别人的前头去。
家长会上，顾悠悠和丁子航不是没有接受注目礼的。丁子航毕竟是有人认识的，有些小孩儿的爸爸或者妈妈不乏有生意人，认识丁子航也是正常。丁子航到底是成功的商人，所以对于他这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那些认识他的不免要多看两眼。
他们心里想的，无非也就是——原来这就是丁子航的太太。原来那就是丁子航的儿子。
丁子航看到了那些若有若无瞟过来的眼神，心里有点烦。这本是只关注于丁斯的场合。即便他先前没有这个认知，那么顾悠悠已经充分地告诉了他这一点。他们到底还是夫妻，这必须要统一向着自家孩子。所以他有点不耐烦。
但是顾悠悠完全没有注意到别的事情。她一直在认认真真地听着台上老师的话。她一直都觉得，不管哪个人有多么成功多么牛，在自己孩子的老师面前，都始终是唯唯诺诺的那个。
整个家长会过程中丁斯都显得特别开心特别满足，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停过。不奇怪，他从前就是一直被人欺负的，还一直温吞着性子从来不反抗，虽说他是天生如此，可是即便是六岁的小孩子心里也到底会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好起来的。今天顾悠悠就给他创造了一个彻底的好起来的场景。他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把他看得这么重要的舅妈。
或者说，是有一个真正把他放在心里的妈妈。
顾悠悠在家长会结束之后也没闲着，像一般的家长那样赶到老师面前去多说几句话。
只是跟一般家长不同的地方在于，顾悠悠提的意见是针对别的小孩子的。
“老师，我希望您能多跟小孩子说一说基本的道德礼仪。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老是听到难听话。”
班主任老师看着顾悠悠严肃认真的表情，也严肃认真地点点头：“好的丁妈妈，我会的。”
即便她不认识顾悠悠，她还是认识丁子航的。学校里一直希望拉赞助修图书馆的事情，她也不是不知道。不要得罪丁子航这样的人，她更不是不知道。
顾悠悠不懂这些，只当这个老师是态度极好的，所以只心满意足地走下讲台，准备拉了丁斯就要走。丁子航只看着她上上下下，没有说话，直到她走回面前了，才抬手挽在她的腰间，一边偏头对丁斯说：“回家。”
顾悠悠被这来得突然而又亲密的动作吓得愣了一愣，偏头去看丁子航的时候却发现他并没有看着她，而只是对着丁斯笑了笑。他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极其自然，好像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这样似的。
顾悠悠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在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但看到旁边有其他家长瞟过来的目光的时候，她顿时又觉悟了，同时心里一阵暗叹。
丁子航不过是在别人面前摆个恩爱的样子罢了。
她到现在才意识到丁子航在认识他的人面前就需要时刻注意这回事。
这个认知一出现在脑子里，顾悠悠就觉得心凉了半截，只微微撑着身子，尽量不向丁子航身边靠得太近。丁子航察觉到她的动作，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只是紧抿着嘴唇，既不抬头看他，也不说话。反倒是没感觉到任何变化的丁斯看着这么亲近起来的舅舅舅妈，弯着眼睛一边走一边笑。他从小就觉得舅舅舅妈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淡淡的，现在看到他们最近好像是越来越亲密了，只怕他心里是最开心的。
丁子航看到了丁斯的表情，也只是对他笑了笑，手上却用了力，突然把顾悠悠往他身边一搂，紧紧地贴着他，然后再没松开。
顾悠悠虽是不明白为什么丁子航在离了别人的视线之后还是没有松手，但是一直没有说话，只跟着他走，一手还牵着丁斯时不时地跟他说句话，直到上车回家。
她从热情高涨无比紧张到沉默无语低头回家，这期间心里变化只有她自己体会得最为深刻。
只是，她上车的那一刻，没有听到丁子航一声低低的叹息。

Chapter　7

顾悠悠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丁子航慢慢地来接她和丁斯的次数越来越多起来。丁斯倒是一直都有人接的，所以倒叫她这个经常自己挤公车回来的人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好像是从难民突然变为了有人伺候着的富婆。他回家来吃晚饭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多，周末的时候也经常是就待在家不出去忙了。
对于这个，表现得最兴奋的还是丁斯。他一向最喜欢三个人晚上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时候。
是的，表现出来最兴奋的是丁斯，还有一个没表现出来的是顾悠悠。
丁子航出现在家里的频率越高，当然她是越高兴的。她从来没有很多的机会来跟他相处，更别说在家里频繁地见到他这样在她看来是比较奢侈的事情。
但是最让她觉得不同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丁子航开始跟她越来越有话说，还时常会对着她笑。以往他都是不怎么跟她说话的，她也不会主动去跟他搭话。只除了必要的话题，他们基本就没有聊天的时候。丁子航以前本来在家的时间就少，即便在家他也都是除了吃饭跟她在一起之外，其余时间都是一个人待着的。而他越来越多的好脾气的聊天和笑脸相迎，有时候都会叫顾悠悠觉得她是不是在梦里。
这样的场景，是她所希望的。可是这太奇怪，她不得不想他是不是还在为了那一晚的抱歉在补偿她。
顾悠悠想问，可是从没有问出口过。不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而是怕问出来之后，他就会停止了。
她变得如此没有出息。
而对于丁斯来说，他更是喜欢见到这样的场景。顾悠悠从他的家教老师突然变为他的舅妈，对于小孩子的他从来没有觉得奇怪过。他一直都以为，舅舅是因为舅妈老来家里就喜欢上舅妈了才结婚的。只是他们俩一直不怎么见好的感情叫他觉得在家里需要多加小心，不惹他们不高兴。他只希望家里大人好，所以从来都期盼着他们俩的感情能更好一点，再好一点。就如同所有的小孩儿希望自己爸爸妈妈感情很好一样。小孩儿心性本来就简单，所以他现在除了高兴满意，什么别的顾虑都没有。
这样，顾悠悠也慢慢习惯起来，跟丁斯一样，默默地满意地享受着这种也许并不纯粹的变化。
丁斯放寒假的时候，就是顾悠悠最愁的时候。因为往常丁斯还能去学校消磨一点时间，不会觉得在家里待着无聊没有人陪，而他一放假了，家里就只剩了他一个人了。平日里即便是长假也没有关系，丁子航暂且不提，她至少也是跟着放假的。可是寒暑假，她就无法跟丁斯保持一致了。
对此丁斯很不在意。
“没关系的舅妈，我一个人在家里也不会无聊。我可以看书，你不是给我买了很多书吗。我看累了还可以看电视，玩电脑，很快你就会回家了，我不会很无聊的。”
丁子航不说什么，顾悠悠却还是觉得抱歉，但是没有好法子，总不能请假回来陪孩子，所以只去了书店，又买了些书回来。
所以这就是顾悠悠盼望年假的原因。无关奖金，无关休息，她只想有充足的时间，有一段能够天天陪着丁斯的日子。
在这场婚姻里，只怕她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最心疼的，也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年底顾悠悠忙了一阵子。平日里体会不到的人仰马翻，年底总要来上一回。不过忙过了也就好了，年假就来了。所以顾悠悠当天回家的时候，心情比什么时候都好。她一打开门就一边换拖鞋一边喊了丁斯一声，却意外地没有听到回音。她愣了一下，把包放了，去丁斯房里看了一下，没有人。当下就觉得奇怪，想这孩子去哪儿了。要不是因为知道丁斯脑子聪明不会出什么事儿，她此刻只怕都要担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