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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冠盖满京华-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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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恳地说道:“林御医本就是百忙之中抽空来咱们府里,论理不该再劳动您,可现如今二叔的情形不好,还请您能够拨空诊一次脉,也好安一安大伙的心。”
她也是因为林御医来了好几回,看脾气当是爽朗不计较的人,这才敢提出这一茬。果然,沉默了一会之后,林御医就一口答应了,如释重负的她也不去管祝妈妈如何千恩万谢,对跟出来的玉芍言语了一声,自己就亲自送林御医去了紫宁居。然而,前日去瞧时陈玖不过鼻青脸肿,如今却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地上还有尚未擦去的血迹,她不禁大为意外。
相比在蓼香院给朱氏诊脉时的慎重长久,这一回林御医却是翻了翻陈玖的眼皮,又大致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皮外伤,最后一搭脉就站起身来。见他要出去,马夫人顿时慌了,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一个闪身稍稍阻了阻,颤声问道:“林大人,我家老爷他……”
“出去再说。”
林御医简简单单撂下这么一句,也不管马夫人脸上如何的哀切,当先出了屋子。陈澜见马夫人一副惊惶样,只得让跟来的红螺搀起了她往外走。一应人等出了屋子,林御医也不坐下,就那么站着转过身说:“贵府二老爷的病除了外伤之外,还有内伤,但原本开方子的那个大夫大约是忽略了另外一条。二老爷这些日子于声色上放纵太多,身子早就淘虚了,一味治伤却误了那一头,少不得要吐出几口血来。这样,把原来的方子拿来,大约删减几味药就成了,也不用另开药方。”
被人当面说出自己的丈夫纵情声色,偏生陈澜还在旁边,马夫人只觉又羞又怒,偏生还不敢露在脸上,只能慌忙打发人去取方子和笔。而陈澜想起陈玖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心里猜测着他此番这番苦头的由来,也唯有心里叹气而已。
只不知道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么胡闹,才硬生生断送了前途和性命,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三两下改好了药方,林御医就把药方递给了旁边的祝妈妈,随即一颔首算是还过了二房众人的谢意,当即提出了告辞。陈澜知道这一番耽误了人家两刻钟功夫,自是连忙亲自把人往外送。而马夫人也是坚持送一程,又冲祝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千万别把陈冰这个惹祸精放出来,免得再生什么事。
一行人簇拥着林御医一路出了紫宁居,还没到二门,就只见一个守门的婆子一溜小跑冲了过来,还没站稳就嚷嚷道:“三小姐,外头宫里派人来了,说是请林御医赶紧回去,还有……还有,宜兴郡主也打发他送信,说是有事要见三小姐,让您随着入宫。”
尽管她气喘吁吁,但这一番话好歹是说明白了,只不过,一众听者却是各有各的反应。林御医和陈澜这两个当事的都是大吃一惊,马夫人和那些媳妇妈妈们则是面露羡慕。陈澜偷瞟了一眼林御医,见其嘴角却微微有些抽搐,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立时联想到了坤宁宫的皇后身上。因而,当马夫人建议她回房去换一身衣裳的时候,她沉吟片刻就摇了摇头。
“我先送了林御医到门上,看看那边是否紧急。若是有什么要紧事耽误了不好。”
马夫人瞅了陈澜一眼,见其上身是黛螺色的右衽斜襟衫子,下头是丁香色的挑线裙子,花样细碎,一色半旧不新的家常衣裳,心里顿时不以为然,暗想这样一套行头怎能进宫去见贵人,再说宜兴郡主召见陈澜,又怎会是为了什么要紧事。然而,等到了二门,林御医固然是匆匆上了车,来接的那年轻太监更是根本不曾在意陈澜的衣着打扮,把人请上车就立刻催促起行,不一会儿,刚刚还站满门外的军士就潮水一般退去。
“这究竟是哪一出?”马夫人瞠目结舌的同时,心里却不禁生出了一种难言的嫉妒,随即又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顿陈冰。要是自己的女儿聪明一点,知道和那张惠心走得近一些,这会儿怎会是长房无依无靠的陈澜被召入宫中
一出阳宁侯府,陈澜就觉得身下的车仿佛是一下子飞了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坐车,可侯府的轿车讲究的是一个四平八稳,最上乘的是车夫在马车两侧健步如飞那种一起飞燕,越是如此,车速就越不能过快,哪里像如今这般仿佛是不管车是否会散架子,只管往前赶了再说体会着这个时代的风驰电掣,她一面竭力稳住身子,一面寻思此次究竟是何人见召。
那天从威国公府回来之后,她也曾经派人去见张惠心,据说宜兴郡主在宫中尚未回去过。既是连宝贝女儿都顾不上,足可见宫里的事情非比寻常,这会儿哪有功夫来见她?还有,林御医据说是专为坤宁宫皇后请脉,这会儿急急忙忙召人回去,难道是皇后有什么不妥当?
也不知道狂奔了多久,那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下了马车的她好容易脚踏实地站稳,略一打量就发现,这儿不是上回走过的东安门,也不是南城的长安左右门抑或大楚门,而是北安门。眼见四个年轻力壮的宦官抬了两乘青布小轿快步赶了过来,她知道这必定是早就预备好的,心里顿时一凝,再去看林御医时,就只见其也是大为意外,想来是头一回在宫中坐轿。
果然,和先头风驰电掣的马车一样,这一次的轿子也是走得极快,陈澜原本就有些晕轿,此时更是被那一上一下的感觉颠得晕了,到了地头一下轿子就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亏是旁边早有人守候,及时搀扶了一把。此时此刻,她已经认出了这儿就是自己曾经来过的坤宁宫,即便有些心理准备,但当那个宫女搀扶着自己进了当时曾经呆过的东披檐清暇居时,她却生出了更大的忐忑,连送上来的茶水也只是略沾了沾唇而已。
等了许久,就在陈澜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发僵的时候,此前曾经见过一回的叶尚仪终于款款出现在了她的跟前:“三小姐,请跟奴婢去游艺斋,宜兴郡主已经到了。”
游艺斋乃是坤宁门侧翼与御花园相接的廊庑,一溜三间房,此时,廊下站着好几位宫女,却不是宫中常见式样的宫裙宫袄,却是一色的紧身衣裳,腰佩长剑,看着异常威武。陈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穿戴,忍不住多瞅了几眼,可是等进了游艺斋看到站在那儿的宜兴郡主,她方才心中惊叹。
大红盘领窄袖袍子,满头秀发用网巾盘起,一如男儿,脚下踏着乌皮靴,腰中是一根琥珀金束带,一把长剑用搭扣随意地扣在腰间,再加上那凛冽的眼神,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人什么叫做英姿飒爽。只当宜兴郡主笑着点点头的时候,她方才醒觉过来上前行礼。
“不用这么多礼。”宜兴郡主一把搀扶起了陈澜,随即轻描淡写地说,“你预备一下,待会皇上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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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六十五章 郡主提点,御前对答
第一百六十五章 郡主提点,御前对答
皇帝召见
尽管曾经在坤宁宫见过皇后,但那时候毕竟有众多人在场,她只需不让自己成为目光的焦点,表现得宜即可。然而,此时此刻奉诏入宫的只有她一个,即便宜兴郡主兴许会陪着,大部分压力也得她本人承受,更何况极可能是皇帝只见她一人。她在此之前满心只想着是皇后兴许身体有碍,哪里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宜兴郡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澜的表情,见她先是脸色发白,随即一双手就暗自拢在了袖子里,不用说必也是因心情紧张而绞在了一块,不禁微微一笑。乍然听说要见一国天子,就是寻常朝臣也会紧张得难以自已,更何况陈澜不管是怎样的少年老成,不管是怎样的坚毅果决,毕竟是还不到十五的年轻姑娘,如今又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不用紧张。之所以假托我的名义把你召入宫来,也是不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免得给你惹来太多的麻烦。”她先是解释了一句,见陈澜似乎面色缓和了一些,口气更温和了些,“皇后赐你玉虎,一来是你救过周王,二来也是酬你之前在安园时的措置得宜,只不知道你竟是和先头皇后所出的庆成公主是同月生,于是后来贤妃替诸王选妃时,少不得为你说了几句话,再加上你又因你家老太太的事情求上了我,皇后才真正留心了你。总而言之,待会你在御前只需摆出平常心,千万别惊慌就行了。”
这一番话透露了太多信息,因而站在这游艺斋之中,陈澜几乎是飞速转动着脑筋,紧张地消化着这其中的暗示和提点。好半晌,她才记起自己的失礼,连忙屈膝谢过,可紧跟着宜兴郡主仿佛是漫不经心说出的两句话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一日多亏了你使计拖着那些夫人小姐留在了威国公府,再加上前头有威国公世子留着那几家信使,所以一时间倒是有好几家原本已经卷进去的人一时退缩没敢轻举妄动,只有梁家是狗急跳墙。今天锦衣卫已经拿了梁都督下狱,京师恐怕还得乱上几日,但不少人家毕竟是上书连连请罪,相较起原本的大动干戈,这结果总算是要好得多了。”
那时候宜兴郡主让自己使计把那些夫人小姐拖延到申末,果然是为了让这些人家投鼠忌器陈澜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想要苦笑,可嘴角偏生已经僵住了。
“郡主,皇上召见阳宁侯府三小姐。”
听到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宜兴郡主立时将打趣咽了回去。很快,两扇门就被人推开,进来了两个身穿杂色盘领衫的小火者。两人毕恭毕敬地向宜兴郡主磕了头,随即就垂手退到了一旁,而陈澜看了一眼宜兴郡主,见其微微颔首,定了定神就稳步出了屋子。
到了外头,两个小火者就迅速跟了出来,一个在前头引路,一个在后头跟着,走在他们中间的陈澜只能耐住那个犹如芒刺在背的感觉,跟着他们两人穿过回廊。等到沿那条有几分熟悉的路进了坤宁宫东暖阁,尽管由于在汉白玉台阶上走了好一阵,背心已经微汗,但她的心情总算是调整了过来,只仍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在东暖阁外等候片刻,就有一个服色不同的宦官出来,打起帘子让她入内。进了屋子,她不敢左顾右盼,以最快速度打量了一眼房内情形,立时发现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立在书架前,身上只是一件看似寻常的紫檀色袍子。因其他人都是内使服色,她定了定神便走到屋子中间行礼参拜。
“平身吧,此番你也算是功臣。”
听到这功臣两个字,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轻轻碰头道:“臣女只是依宜兴郡主吩咐行事,绝不敢当功臣二字。”
“九妹只是吩咐你拖延,可没来得及吩咐你如何拖延,你就不用一味谦逊了。阳宁侯乃是功臣世家,所以朕夺了你二叔的爵,也因为你三叔有功还了爵,又因为你在晋王府的临危不乱而发还了长房田庄。只你在安园不但能够舍大利安抚佃户,却又将功归于上,着实让人另眼看待,也难怪你家祖母能够那样信赖你。”
皇帝徐徐转过身来,见陈澜依旧没有起身,只看那模样仿佛是吓着了,这才笑道:“平身吧,难道九妹对你说,朕会吃人不成?”
尽管这话带着几分打趣,但天子无戏言,陈澜也不好再捱着,只好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她总算是跟着那位周姑姑学过礼仪,这一番行止并未有差错,然而垂手而立看着脚尖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愉快,再加上刚刚因紧张,刚刚跪下时用力过度的膝盖脖子肩膀都有些隐隐酸痛。
“抬起头来。”
闻听此言,陈澜再次暗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就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案桌后端坐的皇帝。尽管她立时稍稍下垂了一些目光,但这并不妨碍她端详这位壮年天子——据说朝中部阁高官动辄六七十,从这意义上来说,刚过五旬的天子确实正当壮年。大约是因为劳心劳力,皇帝的两鬓有些斑白,就这么坐着并没有太逼人的气势,眉眼间甚至还流露出了疲倦之色,可那目光却带着极其深刻的审视意味。
“之前皇后在坤宁宫召见之后,送你出去在西苑遇到人的事情,为何不对夏河直言?”
这个异常开门见山的问题问得陈澜一呆,旋即她就立时低下头去,沉声答道:“回禀皇上,臣女乃是外臣之女,蒙恩召见赐轿回还,其时除却抬轿内使并无旁人,所遇之人无可佐证,此其一也。当是时臣女并不识其人真实身份,若有污蔑其罪大也,此其二。若其人只因醉言狂纵,亦或是为人欺哄做下错事,臣女这一诉兴许便会将小事变大,此其三。臣女一弱质女流,鲜少出门,只需自律,则那时之后事情总该消了。”
这一二三条俱是条理分明,皇帝听得眉头舒展,不禁微微颔首。只刚刚让陈澜抬起头时,他已是觉得,她那容貌虽说出色,但眉宇间那股从容沉稳更是让人欣悦,更重要的是,皇后多年来也见过不少人,其中绝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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