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繁花-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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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的站了起来,放开她的手,在屋里走了两个来回,然后折回蓝雪床前,看着她大声喝道:“蓝雪,你仔细听着!朕曾答应过你,只要你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朕就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即使你现在要死,”他停了一下,声音有些不稳,却继续说下去,“朕也要履行诺言!你最想知道你爹的事情对吧?朕就原原本本的说给你听!”
穆容成换了口气,坐了下来,声音平稳,却带着些死寂和绝望后的漠然:“沈家历代都出一位皇后,却一直恪尽职守,忠心耿耿。但到了你外公沈天哲这一代,他的权利越来越大,几乎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我父皇和他斗了一辈子,就是想拔除这个把持朝政的毒瘤!朕还在做王爷的时候,也一直在帮助父皇。后来,沈天哲突然暴毙,父皇趁此机会,将沈党一举歼灭。”
“蓝仲文当年才高八斗、威震朝野,却在沈天哲死后,娶了沈家长女为妻,就是你母亲沈绣贞。之后很多年,他在朝中一直寂寂无名。可这并不代表别人会忘了他,忘了他是沈家唯一的女婿。”
“‘明德变乱’,大皇兄篡位,害得父皇没能留下遗诏就仙去了。朕忍辱负重,等待机会夺回皇位。可他登位不久,就拉拢蓝仲文,甚至有意将你迎进宫中。因为,”穆容成顿了顿,眼神有些忧郁,然后接着说,“穆家皇朝一直有个不成文的传说,‘得天下者,必娶沈家长女为妻,方可名正言顺、安枕无忧’。”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大皇兄得位乃是大逆不道,所以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来给自己正名。朕,从没相信过这种无稽之谈。只是,”他深吸一口气,口气变的有些阴森低沉,“沈家一直是朕的心腹之患,哪怕有一点点火星,朕都要亲手把它掐灭!当时看来,最有可能兴风作浪的,就是蓝仲文。即使他已经十多年无声无息,可是,若他真的有能力助纣为虐,仍然是件麻烦事。所以,朕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穆容成又停了口,他看着床上依然毫无声息的蓝雪,悲伤却无比坚决地说:“你想问朕会不会后悔吗?不!告诉你,哪怕再来一次,朕的决定依然如此。蓝仲文,非死不可,沈家之人不可留!但朕依然有后悔的事情。”他握住了蓝雪冰冷的手,紧紧握着,他的声音变的轻柔许多,“朕只后悔,不该去蓝家,不该见到你,更不该一时冲动,力驳了大皇兄诸杀蓝家九族的命令。”他扶上了蓝雪同样冰冷的脸颊,手指划过她发青的嘴唇,“朕早该料到的,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可以留在世上?当初趁着还能放手,就该让你永远消失。可现在,现在太晚了,”穆容成的嗓音,有些哽咽,变得断断续续,“朕已经放不了手。蓝雪,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办?”
一滴热泪,落在眼前的女人的手背上,等那泪珠缓缓滑落到穆容成与她交握的手指边时,热泪也已变成了凉水。
“蓝雪!!”穆容成忽然暴怒起来,他双眼圆睁,大声吼道,“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我就是你的杀父仇人!我为了登上皇位,牺牲了你一家人的性命,是我害你哥千里流配,害得你沦落风尘,你听明白了吗?!!难道你想这么一走了之,就这样放过你的仇人,将所有恩怨抛之脑后?”他疯狂了抓住蓝雪的双肩,猛烈的乱摇:“我不许!绝不允许!来呀,起来!为你所经历的一切报仇!”
“咳,咳咳!”蓝雪被他摇的头发散乱,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咳嗽起来。穆容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忙停了手,把她小心的抱在怀里:“雪儿,你醒了吗?你别吓朕,你真的醒了?”
怀里的人,慢慢张开星眸,虽然还对不上焦距,可看来确实是醒了。蓝雪声音沙哑的问:“这是哪里?我死了吗?”
“没,没有!你没死!这里是听雨轩。”他转头向外面大声唤道,“快来人!娘娘醒了!”
何鸿听见响动,赶紧跑了进来,一看蓝雪睁了眼,一时惊讶的愣在当场。直到听见穆容成不耐烦的说:“还不快去传御医!”,他这才回过神来,一路小跑着出去叫人了。
穆容成欣喜若狂的看着蓝雪,低声道:“你真的醒了!朕不是在做梦吧?雪儿,你看看朕,告诉朕这是真的!”
蓝雪缓慢地转动眼睛,瞪视了他好长时间,弄得穆容成的心,又开始发颤:“雪儿,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蓝雪轻启朱唇,可说的话声音太小,穆容成听不清,他把耳朵贴在了她嘴边,这才听见,原来蓝雪是在问:“你、是、谁?”
梦落繁花—蓝雪 第六卷 北望江山人断肠 楔子
章节字数:2488 更新时间:070804 00:15
向北望,无穷天,孤背山峦卧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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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早春,京州的主要街道上,虽然仍残存着些积雪,却已被路人踩踏成灰黑色,在这即将到来的温暖中,逐渐地消融着。
酉时末,太阳已经落山,可天色却还没黑透。城东的大路一向是京州有名的商业街,此刻虽然不是交易的高峰时间,却也熙来攘往地走着形形色色的人,从为了生计奔波的贩夫走卒,到游街赏玩的富家子弟,应有尽有。
一驾双马拉的外表十分朴素的马车,正沿着这条大道,快速地向城门赶去。很不巧的,刚到城楼下,城门就关上了。当值的城卫李三拦住马车:“城门已经关了,你们回去吧!”
赶车的把式从怀里掏出一张名贴,递了过去。可那城卫显然是个新兵蛋子,把手一挥,推开赶车了汉子的手,大大咧咧地嚷嚷:“城门关了,禁止出入!”
赶车的汉子眼睛眯了起来,沉声道:“知不知道你挡的是谁的车?”
“我管你是谁!城门关了,就是禁止出入!”李三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倔脾气,见那汉子衣着普通,相貌普通,怎么看都是个掉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主儿,可说起话来却架子大的很,就很有些看不顺眼。
“阿来,不许无理!”马车里传出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
那叫阿来的汉子恭敬地答应了一声,对劈腿叉腰气势汹汹地站在他面前的李三说:“烦请这位兵爷将我家公子的名贴递给你们长官。”
李三见他客气了起来,这才伸手接过了名贴,虽然他大字不识几个,却仍然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好吧,你们在这等……”话还没说完,城楼上快步奔下了东城门的守将赵炎。那叫阿来的一看见赵炎,便回身对车里的人说:“公子,赵总兵来了。”
这时马车的车帘才被撩开,李三好奇的往里面打量,只间一个素衣公子,年龄大约二十几岁,俊面朗颜,他的目光并不凌厉,和他的人一样,温和儒雅,充满了书卷气。他虽然在笑,可李三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笑容中带着明显的疏离,是个极难亲近的人。
“末将赵炎,见过蓝大人。”赵炎赶紧行礼,“手下人是刚来的,不认得大人的车驾,多有得罪!”
“没关系,你的兵恪守职责,做的非常好。”蓝子轩歉然地笑道,“是我有急事,要赶着出城,还有劳赵总兵通融一二。”
“哪里哪里!蓝大人太客气了!”赵炎恭身说完,就冲李三一瞪眼,“还不快给蓝大人开城门?!”
李三吓了一跳,赶紧去开城门。心想,那不就是个小白脸,怎么这么大的谱?
等到赵炎目送马车离开,李三这才凑了上去:“赵头儿,那人是谁?”
赵炎踹了他一脚:“臭小子,吃白薯把你眼都糊住了,连蓝大人的车驾都敢挡!”
“我知道是蓝是黑?到时候就是要关城门哪!”李三委屈地揉着大腿。
“那蓝子轩是如今皇上跟前的重臣,和严相爷都能平起平坐的主儿,连咱们御林军的统领都是他的莫逆之交,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拦他?!”
李三小声嘟囔:“刚刚不是还说我白薯吃得太多吗,怎么又换成熊心了……”
“臭小子,再耍贫嘴,老子把你的阉了送到宫里当太监!”赵炎挥起蒲扇大的手掌,猛拍了一下李三,把他打得一个趔趄,疼得他直抽气。可他心里依然觉得,那小子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嘴上已不敢再说什么,黑着脸回去站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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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夫子安然无恙地坐在堂屋里喝茶,不同的只是,他对面多了一个人。那男人头系方巾,发髻用一根光滑润泽的白玉簪固定。身着锻面长袍,腰系玉带,脚蹬马靴,笑得轻松愉快,像是个出外郊游的纨绔子弟。
子轩走进屋前,已经猜到可能会见到谁,所以此刻并不心惊。他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脑中的念头也转个不停。董夫子所住之地比较空旷,四周都是农田,旁边的树林也稀疏得很,不可能藏有大批人马。况且这男人孤身深入天启,身边随行之人定不会多,但应都是顶尖好手。以阿来的功夫,保自己刚刚够,但是,再加上他和老师就很危险了。最坏的情况,就是让阿来带着他的信物伺机离开,以图后援。
那男人看见子轩敌视的目光,并不以为意,反而轻笑道:“你们的孔圣贤可是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对待朋友理当如此,可对待敌人,就只有刀剑相见了。”子轩的冷冷地看着他,“我钦佩阁下的勇气,但作为一国之君,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敌国,这种行为确实很愚蠢。”
那男人的笑容,反而更加愉快:“我带了北疆有名的烧刀子。咱们今晚在这里秉烛夜谈,不醉不归,如何?”
“我并不认为与你能有任何可以谈的话题,”子轩踏前一步,用威胁地语调说,“除非你跟我讨论,想住天牢里的哪一间!”
一个身形瘦高的男子一个闪身就挡在那公子前面,同时,阿来也把子轩拉到了身后,一时间屋里的气氛箭弩拔张。
“怀安,不用大惊小怪,蓝大人与我太久不见,所以难免有些情绪激动。”他拍了拍挡在他身前的叫怀安的男子。
一直背对着他们安坐的董夫子,此刻也站了起来。“老师,你没事吧?”子轩急着问道,但见董夫子并未答话,遂对那男人怒道:“姓朗的,就算今日我与老师皆丧命于此,你也同样别想活着离开天启!”
“子轩,若是朗公子想要你我二人的命,又何必千里迢迢的亲来此地?”董夫子的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即来之,则安之。不如坐下来,看他要与我们秉烛煮酒地论些什么。”
子轩见老师说话神态自若,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既有恩师此言,学生自当从命。”
“蓝大人请。”那男人拉开了旁边的一把椅子。蓝子轩也不再看他,撩起衣袍坐了下来。
此时,月已上中天,在天启城外的稻田旁的一间茅草屋中,一个冷着脸的年轻书生,一个笑得轻松锦衣公子,与一位粗布麻衣的沉稳老者,围坐一桌。一壶酒,一盏灯,而今夜,才刚刚开始……
梦落繁花—蓝雪 第六卷 北望江山人断肠 清明时节雨纷纷
章节字数:5686 更新时间:070804 00:16
天启崇德三年的清明节,雨水多了些,但去踏青祭祖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京州城外西南方向的官道上,一辆精致小巧的马车正不紧不慢地前行着。拉车的两匹健驹毛色发亮,身形高大,一看就知道是好马。马车周围跟着十几个护卫装扮的男子,都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周围,看似随意,实际上将那马车严密地围在了中间。虽然天上正飘着小雨,可这些骑士们混不在意,依旧神情警觉地不时观察着四周。
这一带是著名的风水宝地,很多达官贵人的祖墓建在此处,清明节时常有些显贵人家大摆排场地来祭祀,老百姓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所以看到这样一队人马,也不觉得多希奇,毕竟比这嚣张的人家有的是。
当这队人马走到一个十字岔道口时,有几个人抬着一口薄木棺材从另一条路上挤了过来。这官道虽说不窄,可那马车以及周围的护卫已经占了三分之二,而这些人又抬着棺材,这路可就不够用了,全堵在了这路口。马车周围的一个护卫高声喝道:“挤什么?等我家夫人过去了,你们再走!”
“哎!凭什么要我们让?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管得着别人吗?!”那队人里打头儿的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横眉立目地顶了回去。
那护卫一听就火儿了,平常就算是朝廷命官,见着他们兄弟几个也得礼让三分,哪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刚想教训教训这不长眼的东西,车里传出的声音止住了他下一步的动作:“张武,咱们又没什么急事,就让他们先过吧。”那声音温婉细腻,柔和悦耳,听那声音就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里面说话的人,必定是个极美的女子。
那张武忿忿地盯了一眼这帮带着地痞流氓气质的家伙,有些不甘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