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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农夫傻妻-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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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跟忠义伢子玩,看到他来了就跑得远远的。当初龙奎担心只生一个的话孩子没有玩伴,现在这个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他几次看着儿子追到立夏家去找小女孩玩都被她打了出来,后来忠义就开始怕那小家伙,不再去了。

没有玩伴的忠义整天在家里东瞧西找,有一天就注意到了地上走来走去的鸡群。这些到了下蛋年龄的母鸡有一个特点,人追它的时候它不会逃走,而是梗着脖子把身子伏到地上——它们把人当成公鸡了,等着对方趴到它背上去。痴呆的忠义也注意到了母鸡们的这个特点,开始追赶它们,然后没费什么劲就捉到一只。刚开始时他还只是捉着它们玩一玩,小猴下山似的,捉了这只放掉又去捉那只。后来可能是鸡挣脱的时候他揪到了一两根羽毛,才发现原来鸡毛是可以拔下来的。于是他有事没事开始抱着家里的母鸡们拔毛。等到那些傻母鸡们意识到这家伙不是公鸡时已经晚了。他一只手捉着鸡的腿,另一只手就死命扯鸡毛。母鸡们不会呻吟,偶尔“咯咯”叫两声,却与它们平常心情好时的“咯咯”声并没多大差别。因此家里人各忙各的,并没有去注意,只知道孩子在抱着鸡玩。后来有一天似乎是突然之间,家里人猛地发现,有几只母鸡的羽毛已经所剩无几了。刚好农忙,贺十老头要帮两个大儿子家晒稻谷,也没时间管忠义。等到稻谷晒完,家里的母鸡已经被全部拔光了。一只只活鸡光着身子在地上走,成了队上人追着看的一个奇观。一到下雨,这些光秃秃的母鸡们就被淋得直打哆嗦。

鸡拔完以后,忠义又没事可干了。有一天他闲逛到了杂屋边,发现了这里关着的猪和牛。这些长相奇怪的东西让他很感兴趣。他在猪栏前坐下来,伸手就开始摇那栅栏式的木条。因为痴傻,他做起事来就不知道疲倦,也不觉得乏味,一摇就是一两个小时。直到把木条摇开掉落下来,猪们哼哼着鼻子紧贴着他的脸跑出来。忠义伸手抓了一把,滑溜溜的抓不稳,只摸了一手稀泥似的猪屎。他把手指放到嘴里舔了舔,没什么味道,就没再吃第二口了。猪们撒着欢跑了,忠义裂开嘴“嗬嗬嗬”笑两声,转身又去摇牛栏的木条,直到把牛也放了出来。

等到龙奎发现时,猪牛已经在外逍遥大半天了,啃坏了很多人家的蔬菜和其它农作物。龙奎发动父母和邻舍气喘吁吁地把它们赶回去,用铁钉把栏门的木条钉死了。但是过不了几天,忠义照开不误,猪牛又被放出来了。因为他有的是时间,可以一整天坐在那里不厌其烦地摇,一直摇到木条掉下来为止。

当过五年兵的龙章对正在学成语的小红说:“看到了吧,你排行老弟这种精神就叫做愚公移山,精卫填海,水滴石穿。”

因为不懂屎尿,忠义一直穿着开裆裤。他光着屁股又总喜欢坐在地上,可能是受多了潮气,后来就得了抽风,也就是癫痫。走在路上,突然就“哈哈哈”大笑两声,一头倒了下去,口吐白沫。也不用扶他,二三十秒钟后他自己就会醒过来,站起来继续横着往前走,什么事也没有。

对于忠义新得的这病,龙奎和贺十夫妇都没有很强烈的反应,甚至连赤脚医生和司公也没再请了。一个人家的屋顶到处是窟窿,到处漏雨,有一天又多了一个窟窿多一个地方漏雨时,这屋子里的人都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这一年队上有户人家的*生了一窝崽子,其中有一只长得有些特别,两条后腿离地半寸的地方各多出来一个脚趾,当地人称这种狗为“灵官狗”,说这种狗不吉利,会招来灾祸的。于是狗崽满月时这一条就没人要。主人家说谁想喂的就拿去算了,不要钱。

龙奎不相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说法,他看到儿子成天没个玩伴,喂条狗给他解解闷也好,就去把那条小狗拎了回来。

谁也没有料到,后来发生的悲剧真的跟这条狗有关。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四十二章,冬天的变故
忠义的不幸发生在一年多以后,这里暂且不提。先说这一年冬天,雪下得比往年多,天气特别寒冷。龙奎家门前的大水塘里厚厚地结上了一层冰。往年都是呆在水塘里过冬的鸭子们今年自己就乖乖地跑回家里来了。龙元和彭十家的小女儿,带着小红小兵姐弟俩,用一根棕绳子绑了一条木板凳,在水塘里的冰面上拖过来拖过去。他们还走到路边的茶籽树旁,把树叶上的冰块剥下来吃。那冰块剥下来后形状跟茶籽树叶一模一样,上面还隐印着叶脉的纹路。屋檐上也垂下尺多长的冰条来,家家户户就像住进了水晶宫似的。

贺十老头把忠义抱在腿上整天坐在炉坑边烧柴烤火,直烤到爷孙俩都是灰头土脸,口干唇裂。贺十婆子在棉鞋底上绑上稻草,背着大背篮去雪地里拔萝卜菜。拔了又背到水塘边去,用小栽锄敲开冰面,把萝卜菜在冰水里洗一洗,放在岸边晾干了再来背回去煮了喂猪。隔不了半个小时,龙章家或彭十家来洗猪草时,刚才敲开的冰面已经又冻上了。所以家家都在背篮里背了小栽锄,每次都得敲一回冰。而晾在塘堤上的猪草背回去时已经冻成了硬梆梆的,要放在炉子坑边烤化了才能斩。

这个冬天龙奎对打牌渐渐上瘾起来。儿子忠义反正有公公阿婆带着,而堂客义伟即使不捡柴呆在家里也说不出什么让龙奎感兴趣的话来。这几年,乡亲们刚分田到户时的那分积极劲头已经过去,经过这些年的实践,他们终于明白,田里地里终究“挖不出金伢子来”。渐渐地就开始有人爱上了打牌。现在冬天农活不忙,又下雪结冰,打牌就成了一种既可以打发时间又有些刺激的好消遣。

龙奎每天早饭后碗一丢,对义伟随便扯个谎然后就出去找牌打。

“伟妹子,我去吴三家还钱。”

“伟妹子,今天我去夏篾匠家算账。”

“伟妹子,春四让我今天去看猪娘。”

……

义伟对她男人的话从不怀疑。招呼打过后,龙奎套上塑料雨靴,再在鞋底上绑一圈稻草,手里提一双旧棉鞋就出去了。一去必定是一天,有时甚至是一天一夜。牌桌上的人永远是越陷越深。输了想赢回来,没料到接下来又输了。于是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一把捞回来。可时运迟迟不见好转,几十个钟头一晃就过去了。

义伟在家里百无聊奈,只好走去嫂子家玩。

到了嫂子家里,她从来不坐,就站在门槛边。现在大冷天的,嫂子说:“伟你进来,顺手把门带关。”义伟就走进去,听话地回身关了大门,又站在厨房的门槛边。她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木头门槛上,身子斜靠着门框,就那么傻傻地一站就是个把钟头。嘴里偶尔也说句话:“哎呀,不味啊,不能捡柴。”“没味”她总是说成“不味”。有时她又说:“没油了,又哥还不去称油。”有时说的是:“哎呀,没菜吃。嫂子你屋里有菜吃吧?”

龙章堂客心情不好,懒得理她。

龙章堂客每到了年关心情总是不好。过年了,这里要交钱那里要还账,年货不能一点不办,小红姐弟俩还整天吵着要打爆米花,到处要用钱。龙章试过了各种致富门路,但并没有赚到什么钱,家境总不见大的好转。每到年关将近,为了称几斤过年肉这样的小事,两公婆总要吵上好几架。这龙章不是贺十老头的亲儿子,但在吝啬上却跟养父如出一辙。别个给丈母娘家准备的拜年肉都是三斤甚至五斤,而龙章的总是两斤半。这两斤半还要到秤上挂好几次,多出半两都要切下来。如果砍的是风吹了几天的肉,他还要细细地计算出吹干的水分,就只称两斤四两或两斤三两半了。为这个龙章堂客没少受气。她是个爱面子的人,然而跟着龙章,她的面子从来就没有撑起来过。

义伟站在龙章家门槛边,自顾自地说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话。见嫂子不理她,也就出来,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又去彭十家站一站。

第四十三章,冬天的变故(2)
彭十家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儿子立夏三十老几才好不容易娶上堂客。第一胎生了个女儿,按规定若干年后还可以再生一胎。但这若干年他显然是不能等了,就自作主张又怀上了。于是田也不种了,夫妻俩带着才几个月大的女儿出去东奔西跑躲了一年的计划生育。没想到第二胎又是女儿。生下来的第三天夜里就由立夏亲自抱出去送人了。马不停蹄地又怀第三胎,然后又躲出去。政策越来越紧,到处都在清查大肚子,超生游击队员们成了过街老鼠。实在无处可躲了,快足月时不得不又逃回家来。尽管家处如此偏远的小村角落,可计生组的工作人员似乎都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回来的第二天晚上,“突击队”就到了。跟龙奎家当年一样,深更半夜被押去区医院打了针。这一次引下来是个男孩,还活着。立夏的妹妹把孩子偷抱回来,立马就叫赤脚医生来打解毒针。连打了三天后孩子竟然开始吃奶,活过来了。没有文化的立夏这一次给孩子取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名字,身强。意思是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没有别的奢求,只要他身强体壮就很满足了。

立夏的弟弟秋分是拿妹妹换的扁担亲。堂客跟他妹妹一样大,才十七岁,比他本人小了将近二十岁。当然,相亲的时候秋分的年纪照例是隐瞒了的,报的二十八。堂客懵懵懂懂地嫁过来,因为年幼不懂事,也因为年轻血旺且初尝*之美,刚开始时与秋风竟然还有那么些恩恩爱爱。一年半后生下女儿。生米既已煮成熟饭,秋分的年纪也就放心地曝了光。后来夫妻间开始闹矛盾,现在堂客丢下不到一岁的女儿,跑到广东打工去了。

就是这样的几户人家,这个下雪的冬天却集体遭遇了一件雪上加霜的变故。

因为下雪结冰,已经停了好几天电了。这天早上小红起来,穿上塑料雨靴就跑出来准备去找彭十家的小女儿玩。跨出门槛,走下台基,来到门前地坪上。雪很深,一脚踩下去淹没到她雨靴的口子边了。雪光刺得小红几乎睁不开眼睛,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小红举目看着对面山上的松树,墨绿的树枝上覆了厚厚的一层白雪,跟名信片上印的那些风景画一模一样。小红心想,真好看。但不知怎的,她又感到似乎有点什么不对劲。再放眼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从大水塘上空经过的那条电线不见了。

“爸爸快出来,爸爸,电线没看见了!”

听到喊声龙章快步走出来一看,可不是,电线只剩下分开入户的这一截,而跨过水塘上空的那条总线没有了。他赶紧穿上雨靴出去察看。看完回来说一直剪到下一户人家的门前,也就是说被偷去的只是彭十和贺十这几家的总线。

下一户人家的几个儿子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惯,让人很是怀疑。但现在没有拿到证据,左邻右舍的,也不好去人家屋里搜查。况且,人家即使偷了,也不会傻傻地放在家里。

电线是公用设施,被偷了理当是村上出面来解决。但龙章往村干部和村电工家反映了好几次,他们却只是来回踢皮球,村干部说应该找电工,电工说这事要找村干部,两边都不愿意真正出面管。也难怪,这是“支出”的事,往外拿钱,谁想管呢?干部们喜欢管的是“收入”的事,有钱进的,比如收税啦,催上缴啦,罚款啦等等,这些可以看见钱物并且自己还可以从中摸一把的好事。

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这几户人家又都没钱自己接上这一段电线。于是这个村角落里又回到了煤油灯时代。晚上别的地方电灯电视,而这几户人家却点着一盏破旧的煤油灯,清寂得像远古时期的村野。

小红姐弟俩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看书写字,而女人们都就着煤油灯斩猪草,“砰砰砰”,“砰砰砰”,多少个世纪了,这种单调而沉闷的顿挫声。

村小学和乡中学里,学生们开始传唱流行歌曲。每人一个塑料皮日记本,每页的角落和边缘贴着印有翁美玲、黄日华、米雪的不干胶,中间部分抄着歌词,《美酒加咖啡》,《一生何求》,《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等等。小红姐弟俩也跟着同学们学了一些回来唱。有一首《蓠巴墙的影子》,每一次小红唱到“麻油灯呵还吱吱地响,点的还是那么丁点儿亮”时,总忍不住想到自己家的煤油灯,然后,小小少年的心底就涌出丝丝缕缕的莫名惆怅。

第四十四章,冬天的变故(3)
十多年里,村上乡上的干部多次催上缴时经过那光秃秃的电线杆,也听到过龙章立夏们的多次反映,但终是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那时小学作业本的封面千篇一律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精神饱满,昂首挺胸,胸前飘着红领巾。背景是一个高高的艾菲尔铁塔似的电线塔,旁边一个一笔画成的五角星。画面的底部一行字:“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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