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女郎-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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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里的地形极象日光公圆附近的鬼怒川温泉。
车子从道路上下来,驶过架在溪流上的吊挢,就到达温泉旅馆了。这时,天已经黑了,温泉旅馆的灯光闪着诱人的光辉。
温泉旅馆里显得拥挤混杂,也没有比较高级的房间。好在旅馆位于溪流旁边,环境和景色还是无可指摘的。
“没想到,到底在九州的山中住宿了。”海野辰平说。他从浴池洗完澡,坐在饭桌旁:“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海野辰平在旅馆的住宿登记簿上胡乱写了一个假姓名。
“跟公司没有联系了,谁也不会来拜访了。这里又没有电话。又回到很久以前的生活中了,又回复了以前的我了!”海野辰平不无感慨地说。
海野这个人走出学校门以后,曾经从事过多种职业。现在的地位和权势就是靠他那孜孜不倦的努力奋斗得来的。说真的,在近二、三十年内,他没有一个小时离开过他的事业。
“公司那边,说不定已经闹炸了窝。”三泽顺子对海野说。她在为海野辰平开着啤酒瓶。
到目前为止,三泽顺子还没有考虑过给海野辰平当秘书的事。出乎海野的意料,她也没作出正式答复。海野辰平的意思也只是他海野辰平的一厢情愿。
在这以前,三泽顺子在R报社的资料调查部默默无闻地干着那些被人看不起的浆糊加剪刀的工作。那工作,连她自己也感到茫然和缺乏信心。当她下决心乘飞机来到大阪时,也同样感到了前途的渺茫。
仔细品味一下,三泽顺子会到九州来也是有一个过程的。开始时,她是和自己的顶头上司——编辑局局长川北良策的接近;接下来是与局长的老同事——电视局的专务丸桥的接触;以后就是与海野辰平的相识。在报社那个狭窄的小天地里,象川北良策那样的人物,对顺子来说,已是可望不可及的云端人物了。然而,环境一变,这种认识也就随之改变了。和海野辰平的关系发展到这种地步,是她做梦也未曾想到过的。她似乎有这么个感觉:她的认识的升华就像爬山一样,当她从山脚下往上攀登时,最初被一些灌木、荆辣等挡住了视线,感到一片迷惘。而当她爬到山顶,放开眼界四下眺望时,啊!那座高耸的大山竞被自己踩在脚下。在这里,绝没有什么拿错照片要受到谴责的事。三泽顺子思想感情的变化,完全是环境决定的。如果按照海野辰平的说法,答应给他当秘书的话,那末,三泽顺子的未来和前途将是无限光明的。顺子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见。她知道,海野辰平可能会直接带她回公司,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如果是一年前,她准会震惊的。
海野辰平兴致盎然地喝着啤酒。顺子清楚,这个人,家有妻子老小,而受他资助的女人还有两、三个。那些人,总有一天会知道他与顺子的关系的,但不知海野辰平将采取什么态度?如果海野辰平把顺子轻易地抛弃,好象也不过分。因为三泽顺子并没打算抓住这种“幸福”,她想尽自己的努力过独立自由的生活,她无求于海野。
三泽顺子观察过自己身边的人们,也观察过他们的生活,并且对朋友们婚后的生活以及年龄悬殊的友人夫妇的家庭都比较了解。她发现,无论谁的婚后生活都不幸福。有的干脆离异,有的在勉强维持着的家庭里忍受着,哭泣着。朋友中也有再婚的,但再婚仍然得不到幸福,甚至有时还会受到前夫的责难和折磨。她认为,一个女人的幸福,绝不是在婚姻和家庭之中!
3
三泽顺子进入了梦乡。她仿佛觉得自己坐在火车上。火车在一个隧道里奔驰时,不知是谁忘了关上车窗,列车冒出的浓烟从窗外涌进车厢,在车内打着漩涡,呛得顺子连气都喘不过来。为什么乘了这种列车?这不就是那种烧煤的旧式机车吗?顺子被浓烟呛得苦不堪言,而看看其他乘客,一个也不认识,但他们在浓烟中却无动于衷。一个坐在窗口的男人还在安闲地看报纸呢。真是奇怪!为什么只有自己觉得难受?她被憋得快透不过气了……
就在这时,三泽顺子从梦中惊醒了。她蓦地睁开双眼。黑暗中,她隐约发现自己躺在翻滚的黑云中。黑云边上,时隐时现地泛着淡淡的霞光。那镶着霞光的黑云象沸腾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往上涌。一股浓烟钻进她的鼻孔,呛得她咳嗽起来。睡在他身旁的海野辰平也连续咳嗽了两、三次。顺子突然看到,浓烟中飞舞着美丽耀眼的砂粒,不用说,那是火星迸发出来的光点。这时,她才清醍地意识到:旅馆失火了!
“经理!经理!”三泽顺子拚命摇着海野辰平。海野辰平仍在酣睡。他咳嗽几声,翻了个身,又鼾声大作。
“经理!快起来!不得了啦!经理!”海野辰平的脑袋动了动,鼾声停止了,但还是没说话。
顺子仍然死命地摇着他。海野辰平终于睁开双眼,只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失火了!快起来!失火了!”
这时,海野辰平也听到远处人们的哭喊声了。他“呼”的一声从床上跳下来。
火星不断增加,浓烟象沉重的物体向他压过来。海野辰平猛地拉开朝向溪流的、窗帘,他拔出插销,推开玻璃窗,扒开一扇套窗往外观看。就这么几个动作,好象费了很长时间。他看到,温泉旅馆的上空,象罩上了红色的过滤纸似的,通红通红的。火光,闪着强烈耀眼的光彩。在夜空里,火积云似的浓烟势不可挡地向上猛冲。
由于开了窗的缘故,屋内的浓烟拥着往外散去。沉闷污浊的空气稍微清爽一些。海野辰平从窗户往下看,他这才知道,他们住的是一幢两层搂的房子,房子是建筑在峭壁下面的。峭壁下面约15米处就是河流。河流两岸是用混凝土作的护岸,又陡又滑。在河对岸的山坡上聚集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哭着喊着;远处,警笛声发疯似地狂叫着。一直到现在,海野辰平才完全清醒过来:在他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一下楞住了!
三泽顺子在浓烟的旋涡里摸索着,到镶在墙壁里的衣橱里去找衣服。她刚打开衣橱门,就听见海野辰平在背后骂
她:
“混蛋!还要衣服干什么!”
三泽顺子顾不上挨骂的事,她慌忙从壁橱衣架上揪下一件西服。海野辰平制止她说:
“没有换衣服的时间了,你这样惊慌失措就只有等于死”海野又说:“就穿着睡衣快跑!”
顺子把死命揪下来的衣服抱在胸前。
“这样不行!不是告诉你没有时间了吗?晚走一分钟,就会被大火包围,逃也逃不了啦!”
“但是……”出于女人害羞的本能,与其这么狼狈地跑出去,真不如让她去死。
海野辰平没顾上拿衣服,他伸手去摸那放在壁龛里的皮包。摸到皮包也很困难,这当然不是天黑的缘故,而是浓烟弥漫无法睁开眼睛。
这时,一个火星落到席子上,席子立刻燃烧起来,窜起火苗。
“跟我从这边走!”海野辰平一把拉住顺子的手,往门口走去。
刚打开拉门,一阵浓烟“呼”地袭击过来。三泽顺子忙低下头,用怀里抱的衣服堵住嘴巴和鼻子。
“不知道太平门在什么地方!”海野说。
是的,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找不到应急的太平门,危险只会增大。
在他们身边,火光伴着浓烟紧紧地追随着他俩,火舌舔着他们的脚。每前进一步都感到困难重重。明明知道楼梯就在附近,但就是无法靠近。四周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奇怪!
难道住宿的旅客都逃走了吗?怎么连声音也听不到?一个引路的人也没有。
“快点!”海野辰平一手拿着皮包,一手拉着顺子往楼梯走去。他根据浓烟滚动的方向,拉着顺子择路向前。
然而,走到拐弯时,两人吓呆了。他们战栗着,再也迈不开脚了。前面那长长的走廊已被烧得通红,他们面前的楼梯除了四、五个台阶还没烧着外,其余的全被大火封锁了。夜晚的火光显得尤其鲜烈。大火发着淫威,被它烧到的地方,发出阵阵“叭叭”的炸裂声。
看来,只有葬身火海了,顺子心想。此时,海野辰平的脸色也相当难看。突然,海野辰平猛地踢开身旁的房门。一看,原来是个浴室。这问用瓷砖铺成的浴室竞丝纹未动。装满水的浴池里水平如镜,它们对室外的大火无动于衷。
海野辰平从浴室的窗户里看到对面的屋顶。被火染红了的屋顶的半边,滚滚的浓烟猖狂地在上面翻腾着。容不得多想了。再不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他顺手抓起一只水桶往浴池的玻璃窗上撞去。
窗户砸开了。当他们俩人翻过窗户准备往下跳时,由住宿的旅客和消防队员组成的救护队赶到了。有的问:“受伤了没有?”有的说:“只要平安无事就好!”帮助他们下到地面上。
由于值班人员和救护人员的帮助,他们两人终于脱离火海,被领到老扳经营的另一个旅馆里。
在另一个旅馆门前,挂着一个醒目的大牌子。牌子上写着“避难所”三个字。一盏提灯也高高地悬挂在门口。提灯下,聚集着一群人,有消防队员,也有其他人。他们不客气地盯住那些狼狈不堪的从火海中逃难出来的旅客,并指手划脚。尤其是对女客,更是兴趣十足。
旅馆里面,既混乱又拥挤。海野辰平与三泽顺子被领到—个房间里。房间里已经住进两个人,像是一对夫妻。男的40岁左右,留着平头,商人模样。他在观察窗外的火势。夫妇两人都穿着旅馆的睡衣。
“这场大火就要给治住了!”那个男人对他那干巴痩的女人说。一听口音,便知他是大阪人。
“天晓得能不能治住。咱们这个样子,算是哪一堆哟!”尖长脸的女人说着怪话。
“把心放进肚子里吧!住在这里的人多着哪!你还敢大声吵吵,比那些一丝不挂跑出来的人强多了。”那个大阪商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屋角里的海野辰平,说:“你看,他也就穿一件内衣。”
“……”海野辰平睬也没睬那商人。
“咱俩总不能就这样出去吧!这算咋回事!你说,旅馆方面能给咱们多少赔偿费?”商人老婆又问。
海野辰平钯脸扭向一边,仍不踩他们。这时,值班员不知在哪儿做了夜餐送过来了。
“实在对不起大家了,肚子也该饿了,请先吃点东西,老板随后再向大家道歉。”
为了使每个房间的旅客都能分到盒饭,值班人员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背带围裙的女服务员。服务员怀里抱着好多饭盒。那是用托盘托起来的,堆得很高很高。
“喂,班头,老板来了咱得说,你们这个地方太不象话了。你看看,给旅客带来多大损失!这算咋说呢?”大阪商人跟值班的唠叨说。
“哎哎,是的,这也是……”
“你们这是干的什么事哟?你看咱们这个样子,怎么走出去哟!”他那老婆帮腔说。
“这算什么家伙!俺们专程到九州来旅游,西服、和服都是新买的那!如果不折成同等价钱,那简直混蛋透顶。他妈妈的!哎,班头,你们老板抠不抠?好不好说话?”
“嗯……有什么尽管说吧。”
值班的又跟海野辰平和三泽顺子客气了一番,就逃跑似地溜走了。那个大阪商人看见班头溜走的模祥,有点幸灾乐祸。
“你也成了这种德性了,”他又跟海野辰平搭话说:“你肯定是个大人物,看你这件内衣,就知道肯定是的。咱们受难的旅客如果能串通串通,联名提出一个赔偿要求,保管能行。你看怎么样?”
“……”海野辰平没吱声。
“你呀,也使把劲呗!”他那瘦老婆也在激励自己的丈夫。
“哎呀,是啦!老板如果是个吝啬鬼也就难办了!”
那大阪商人两口子的卑贱态度和腔调,使三泽顺子心烦得要呕吐。她虽然在睡衣上罩了一件从大火中抱出来的茶色上衣,但仍感到自己一副狼狈相。尤其使她心烦的是,海野辰平从大火中脱险以后,简直变成另一个人。他垂头丧气,情绪低落极了。只是一个劲地抽着香烟。那香烟是他从大火里带出来的皮包中取出的。三泽顺子跟他说什么,他也不答理,象个哑巴似的。三泽顺子把海野辰平这种态度,理解成心里烦躁,认为他和自己一样,为眼前的处境觉得难堪。并且还可能惦记着大阪的例行总会,以及公司里的各种事务等。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海野辰平对她亲热些,哪怕说几句安慰的话也好。海野辰平把她从危难中带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救了她的命。虽然可能他在紧急中并没意识到这一点,但回过头来想想,那种行为也不能不说是对顺子爱情的表示。在大火中,他紧紧地拉着顺子不放,使顺子第一次感到,海野辰平还是值得信赖的,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海野辰平此时的态度有些反常。
大火扑灭了。刚才那火光冲天、照得黑夜如同白昼的红火景色,顿时消失了。夜空变成了微亮的乳白色。再也无法睡觉了。三泽顺子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