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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辛夷坞-许我向你看(出版)-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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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妞的话虽然有着让朱小北恨不得掐死她再自杀的肉麻,但是却一点儿也没错,朱小北那颗“温柔的少女心”让她没办法在江南面前动粗。

那是她也更深刻地发觉,她是真的喜欢上了江南。

那一天,炎炎的夏日似乎吹着春天的风。朱小北跟着江南离开了人群,走到僻静处,平时侃起来话多得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她,忽然什么都说不上来,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很久之后,她看着脸上有伤的男孩,才埋怨道:“你啊,真是没用。” _

由于这场斗殴在恶化之前别及时遏制,老师只把它定位为男孩子在球场上的小冲突,教训了几句,并没有做出严厉的处理。晚上,恰逢周末,朱小北他们举班在小饭馆里为冠军庆祝。脸上伤口已做处理的江南既是球队队员,又时得分的功臣自然被一帮同学灌了不少啤酒。他酒量明显不行,几杯下肚已经满脸通红,最后跌跌撞撞地去了洗手间,很久都没有回来。

朱小北自然担心,便好几次打发关系好的男生去洗手间看看他有没有事。第一个男生回来说,没什么,他在里面吐的天翻地覆而已;第二个男生向朱小北汇报,是江南自己说在里面缓一缓再出来;第三个男生索性说江南已经不在洗手间,不知道去了哪儿。朱小北越听越着急,不由的大骂个男生没出息,连个人都看不住。骂到最后,那些男生勾着朱小北的肩膀说:“看你急的,别对我们横啊,有本事自己进去找去,不就是男洗手间吗?更危险的地方你也不是没闯过,有什么可怕的?”

朱小北遗传了朱妈妈千杯不醉的功力,但是她也见识过自己沾不得酒的老爸喝醉了之后的熊样。她是真的担心江南,他今天赢了,但是却没有太多的喜悦,眉宇间仿佛有了心事。

当真就扫开那些男生搭在她身上的胳膊,走出包厢就要亲自去找,同学们都在后面起哄,嚷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江南的心思看来没有白费,就连朱小北这百炼钢也最终成了绕指柔。

大妞在包厢门口处偷偷截住了朱小北,喝得两眼冒星星的她还不忘八卦的本能,摇摇晃晃地问:“小北,你跟江南真的成了?”

“成个屁!”小北说道,“人家也没说过喜欢我啊。”

 “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的担忧吗?他当然喜欢你,旁观者清,全世界人都知道了。江南那脾气你还不清楚,关键时候跟小娘们一样的扭怩,他绝对是不好意思捅破那层窗户纸!”

 “是吗?”朱小北仍然保持这可贵的怀疑精神。

大妞拍着发育不良的胸脯,“你还不信我吗,这事我比你有经验多了。”

这话说得倒没错,据说在智力启蒙之前大妞就喜欢上了王叔叔家的大儿子。朱小北直到十七岁,心里才第一次住进了个江南。

 “那我该怎么办?”她居然又请教起了大妞。

大妞理所当然地说:“他不捅破,那你就自己来呗,你不是也瞧上他了吗,别跟我装,这不过是谁先开口的问题,你还计较这个?”她继而一脸兴奋的怂恿着,“去吧,小北,主动跟他说,他不敢,你就向他表白。”

酒虽不醉人,却可壮人胆。朱小北琢磨着大妞的话,似乎而没有什么破绽,既然是水到渠成的事,他面皮薄,那让她来又何妨?

朱小北真的去了男洗手间,江南果然不在里面。她是在小饭店里某个放杂物的旮旯里找到他的,他靠着墙席地坐在角落里,不知道是清醒还是糊涂,至少在她也坐在身旁之后,他还知道睁开眼睛笑着叫了声:“小北。”

 “不会喝你逞什么强啊?”朱小北闷声说。

 江南嘿嘿地笑了两声。

 “你特意出来找我?你真好,小北。”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铜墙铁壁的朱小北白皙的脸上一片通红。

 “我当然好。”在他身边时的喜悦让她决定采纳大妞的意见。既然是迟早的事,那么总要有个人先说出来。小北清了清嗓子,下一句她就会说:江南,其实我喜欢你。

可是江南早了她一秒钟。

他说:“今天你说我真没用,让我想起了那个我喜欢的维族女孩,她也说过这样的话。”

朱小北当时究竟出了一身冷汗,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心中却无丝毫喜悦。江南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外在墙边半睡半醒,也许他不知道身边有个人已经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一直在不远处敬候佳音的大妞再一次出现在朱小北面前时,小北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她按在墙上,伸出自己的双手就往那死女人脖子上使劲地掐。大妞满脸憋红地从朱小北的魔爪下挣脱了出来,“哇哇”地叫着。

 “发神经啊,不带这么庆祝的。”

 刚才还似打了鸡血的小北顿时垂头丧气。她对大妞说:“差点就被你忽悠了,我忽然发现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江南。像我这样纯洁的人,还是应该一直雪白,永远雪白。”

大妞揉着脖子不屑一顾,最后还是好奇地问:“那江南会不会特失望?”

小北勾着大妞回去继续跟同学喝酒,边走边摊着手,特深沉的说:“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没错,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朱小北写满了人生箴言的小本本里早就记录着这样的真理。后来她渐渐长大,见了越来越多的人,读了越来越多读书,可想起自己在江南身边的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他那麽主动地对她示好,也许只是因为他在陌生的地方本能的靠近第一个对他好的人。朱小北懵懵懂懂一脚踏了进去,却拔不出来,然而比起破灭的梦想,她更喜欢将它深埋。从此小北倒霉地陷入了一场悠长的暗恋,暗恋着一个身边的人都认为明恋着她的男孩。

当所有的人都说他喜欢你,但唯独他没有说过,那也许就不是真的。

小北想,等到她快死了的那一天,只剩临终前的一口气时,她一定会对她的后人(如果她有后人的话)留下一句遗言:如果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男孩,请千万千万不要主动的说出来。

 或许她还会将它刻在自己的墓志铭上。

江南酒醒之后,完全忘记了那天自己说过的话,朱小北跟他继续勾肩搭背地做着哥们儿,看起来跟其他的朋友没有什么分别。高考结束,小北考到了遥远的G市,而江南则重新以上大学为由回到了父母刻意带他离开的新疆。

一个叫小北,一个叫江南。难道注定是天南地北?

南下求学之后,小北听了妈妈的话,她念书,念书,在念书,从没有谈过恋爱,直至这“听话”成了朱小北妈妈心中最大的一块心病。

本科毕业,小北拒绝听从所有亲人朋友的劝阻,考上了新疆一所大学的硕士研究生,越过一望无垠的荒漠和草原之后,也见到了他心中的江南。

江南那是已经在他长大的那个南疆城市有了一份工作,他亲自去接的小北。在小北开学之前,他请了好些天的假,带着她走遍了他曾经描绘过的每一个地方。旅行结束前一天的晚上,他们去看月光下的戈壁滩。千万年不变的月亮笼罩着茫茫的旷野,静美得像一场梦,有种不真是的虚幻,并肩说话的人就如同在梦境中呓语。

 江南絮絮的说着他爱的那个女孩,说着他们的两小无猜,他们的甜蜜和无奈。他说那个女孩也爱着他,如他一般坚贞,但是即使是当下,维族和汉族依旧鲜少通婚,先别说她的族人,就连江南的父母也是坚决不肯同意,他们希望他娶个门当户对,更主要的是信仰相当的女孩度过一生。

朱小北便问:“你们的感情是很让人羡慕,但是你爸妈的担忧也并不是没有道理。除了她,难道你就没有试过喜欢过别人,一点点也没有?”

 她原本料定他这样看重感情的人会有一个她想象中的回答,然而江南却想了很久。

 后来他说:“其实是有的,就算感情再坚贞,也免不了意料之外的心动。但是就像绿洲相对于草原,或者就像两年相对于二十年,很多人都只能选择后者。”

不用说,他也是那“很多人”中的一员。

也就是这个时候,朱小北才明白,对于当年她来不及说出口的那句话,对于她不远千里而来是为何而来,或许江南心里是明白的。

他曾经那么不懈的寻找绿洲,但是最终还是会回到他的草原;他在那两年里有过些许的心动,然而这跟二十年相比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又算得了什么?

 她就是那个绿洲和两年里些许的心动。

朱小北拍拍江南的肩膀,潇洒的回到了乌鲁木齐的学校,也回到了她习惯的生活轨迹,每天混迹于各种实验室之间,再和新的朋友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日子如风车一般转过。一年后,她接到了江南发给她的喜帖,他和 他的维族姑娘终于不顾一切修成正果,朱小北用去了自己大半年的补贴赶去道贺时,才发现他们的女儿已经满月。

 那一次,小北才第一次见到了江南心爱的姑娘,她的名字叫坎曼尔。坎曼尔在维语里也代表着“月亮”,就连一向自恃身高的朱小北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脸就像月亮一样皎洁。真的一如江南所说,她长着梦一般的双眼。

新生儿的诞生让两边的家长再也无法阻止江南和坎曼尔的相恋,他们结合在了一起,这段排除万难的感情故事有了个美好的结局。但是,他们正式结婚的欢庆篝火之夜,并没有太多道贺的客人,宴席早早散尽,除了怀抱婴儿的一对新人,就剩下孤零零的朱小北。

 来朱小北才知道他们为了在一起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江南父母那边暂且不提,坎曼尔的家人总算是不再阻挠,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从心底接受了江南。即使江南为了坎曼尔改变了自己,也还是不行。坎曼尔跟着江南一块生活之后,她的整个家族、所有的朋友都疏远了她,他们不再邀请她参加任何的活动或聚会。但他们打起手鼓,唱着自己的民歌时,这些跟坎曼尔再也无缘,她被她在乎的人们彻底遗弃了,就像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她渐渐发现自己身边除了已成为丈夫的江南和小小的孩子,再也没有了别人。

 脱离这样尴尬的处境,婚后第二年,江南借工作调动的契机,带着妻儿到了相邻的一个城市生活。那里的汉人更多,可坎曼尔的汉语说的并不算好,加上家里没有让她上太多的学,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便只能在家带孩子。江南工作越来越忙,两个人的差别被不断放大,这样恩爱的两个人也逐渐有了争执。坎曼尔如同独自一人站在一个孤岛上,她日渐消瘦。

 当小本本也解决不了朱小北的困惑之后,她曾经把这些秘密告诉过她最聪明的朋友阮阮。阮阮说,相对于坦途和崎岖,有些人也一样会选择后者,因为他们觉得需要披荆斩棘的才是真爱。

 可真爱也会屈服于太多的坎坷。

朱小北考上博士的第二年,长久郁郁寡欢的坎曼尔死于胃癌。朱小北去探望过她,因为放心不下江南。昔日的皎洁明月在临终前形如枯槁,但是江南抱着孩子看着她时,那眼神一如看着她最美丽的样子。

坎曼尔临终前,拉着江南的手死死不肯放。她最喜欢叫江南“艾里莆阿卡”这个名字,“阿卡”在维语里会死女子对爱人的呢称,而“艾里莆”则是她为江南取得维族名字。那时朱小北在新疆已三年有余,对这边的风土人情多少有了些了解。如果江南是艾里莆,那坎曼尔一定把自己当做了赛乃姆。他们的爱情故事在维族的传说和民谣中代代相传,就连刀郎都会唱:
从小和你青梅竹马相约在天山下
我们本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啊
赛乃姆你是花丛中最美的石榴花
艾里莆我却是博格达上孤独的阿卡(哥哥)
夜莺歌声在每个夜晚都会陪伴她
 我的琴声却飘荡在遥远的博格达
为了爱情我被放逐在天涯
莫非今生和你厮守变成了神话。

。。。。。。

小北记得,故事里的艾里莆和赛乃姆跋山涉水历尽艰辛,最终却没有收获幸福,现实中的江南河坎曼尔不也是如此?

曼尔死后,朱小北守了江南近半个月,照顾着他和孩子的衣食起居,直到始终没有掉下眼泪的江南队她说:“你走吧,小北。”

小北说:“你以为我愿意看你死的样子?可我不能让你真的就这么死在这里。”

 江南抱着他的女儿摇了摇头,“我不会死的。小北,别为了我耽误了自己,找个好人嫁了吧。”

都说孩子不能没有妈妈,他真的就听从家人的安排在一年后开始不断地相亲。朱小北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即使她认真考虑过冒着被老妈打死的危险区做后妈的可行性,然而事实上,江南考虑过很多素未谋面的女人,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即使她曾经是他的绿洲和两年的心动。

他说过:“小北,你太好了,所以我不能要。你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博士,完全没有必要留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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