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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彩凤还巢-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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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性格都是有两重性的,有时候会在特定的场合或特定的条件下陡然转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相反性格来,这时候他苏建民脑子里的理性一霎纳间全都让上帝收走了,似乎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后果,抡起臂膀就打了过去,“啪”的一声落在了凤儿的脸上,“起开!”
……石根在李大夫的搀扶下被这帮人押走了。

第五章上船容易下船难

暴风雨掠后的静寂,阴森可怕。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就象雷鸣电闪,一划而过。
凤儿不知道怎样结束了那场恶梦般的冲突,也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到了小河边的。
傍晚的夕阳,用临别的余辉涂抹着岸柳,象是最后的一吻,秋风摇弋着树梢发出沙沙的叶响声,在那熟悉的林荫下,昔日的伴侣哪儿去了?一串串随波荡漾的笑声哪儿去了?
堤柳依然袅娜可爱,她却默然失神。
“天那!你为什么这样捉弄我?”她心碎了,两行伤心的泪珠儿潸潸而下,苏建民这样的做法实在让她受不了,他怎么变成不通人性的人呢?连个病人都不放过,这哪还是我曾经崇拜的他呢,这帮混蛋真是作孽呀,早晚是要遭人唾弃和报应的,不会有好下场的,建民呀建民,你太让我失望,太让我们家丢人啊,她感觉自己被污泥玷污了,屈辱和愤恨使她咬破了嘴唇。
她漫无目的地在河边徘徊,一会儿又坐下来两眼望着河水发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夫妻之间有了第一次吵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且只会越演越烈,要么双方改变向一起靠拢,要么一方改变向另一方妥协,否则就是冷战僵持。所以,明智的夫妻之间无论怎么忍耐,都轻易不愿挑起第一次争端,甚至忍声吞气也要维护好和谐的家庭氛围。因为夫妻感情就似瓷器一样,敲裂了一道纹就很难粘成原样了,只会越裂越长,直至破碎。所以,夫妻之间的情感是要好好呵护的。
那次吵架看似偶然,其实是必然,因为两个人的道德观念、价值观念已经被运动冲击分裂成了两个阵营,相互对立起来。谁对谁的行为都看不顺眼,那矛盾能解决吗?
这段时间磨破了嘴皮也没能劝他心回意转,家里头整天是冷战,要么就是欲说无言,欲罢难忍,妥协了这么长时间,他不还是一意孤行吗,而且越来越嚣张,群众对这帮登峰造极的造反派们是敢怒不敢言,心里早已恨之入骨了,现在很少有群众愿和他们来往,就连这当妻子的也常遭人白眼,无论在厂里上班,还是走在家属院里都感觉得到受人冷落的滋味真不好受,连邻居们也不愿与自己多说话,惟恐躲之不及。外边说三道四议论纷纷,让凤儿觉得见人矮三分,抬不起头来,难道还得跟着他过这种担惊受怕丢人显眼的日子吗,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想想将来真是后怕,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如火如荼,这场运动失控了,各派斗争势力争持不休,常常是文斗之后接着就是武斗,矛盾尖锐化了,工厂里乱成一团麻,理不清剪还乱。
会议室里乱糟糟的吵成一锅米饭,正为如何让解决两派斗争中一些难分难解的问题而激烈辩论着,一个造反战斗队长进来直奔唐主任的座位,伏在他耳旁小声报告说:石根犯病了,怎么办?
唐子力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发脾气说:“不是顽固不化吗?就让他抱着花岗岩脑袋与他那死硬观念一起去死吧!死了连追悼会都不开!”
那个队长听了唐主任的指示,意思了一下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口没说出来就又咽了回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退了出去。
苏建民听到这个消息后,有点坐不住了。心想这老爷子要是出点闪失自己可就难辞其咎了,因为全厂的人都知道是他带人把石副主任抓走的,他死了全厂的人还不把我恨死,于是他想说人命关天,得赶快救人才对。
可是当他试着身子往上起了起准备发言时,没有站起来他又坐下了,转念一想不行,我不能这么说,因为他深知唐主任的秉性,此人心狠手辣,要是他不同意你这么办,情况会更糟糕,他会为了阻止别人采取措施而一不做二不休,把石根看得更严,连一点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老石根的命岂不休矣。
于是他故作镇静,表面是在听会而心里琢磨起怎样救石根的命来……
其实苏建民并不真笨,在人们眼里他是唐主任的一员得力干将,是和这帮借运动而结党营私弄权作势的极端分子一丘之貉,殊不知建民他并非对唐主任是言听计从,他也有自己的分寸,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还是会把握的,有时候他会装傻而耽误或错过不愿做的事情,顶多被唐主任骂一句蠢货就过去了,也有时候对造反派的过激行动采取阴奉阳违的态度,或找借口临阵脱逃,或暗地里走漏风声,把行动搅和黄了,但是,他决不能对任何人说,那样就会把他置于危险之中,他就不能借这帮掌权的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了,这就是苏建民和他们不同之处,也是他的聪明之处,这小子也算是很有心计的人了。只不过水太浑,大家一时也琢磨不透他而已,所以,在群众眼里他落了个唐魔头爪牙的坏名声。
造反派内部也是斗争激烈的,因为大多数人是听信上边的指示和国家报纸的宣传,本着誓死保卫党中央,抓革命促生产的思想而参加造反派组织的,他们的初衷是好的,苏建民就是这样的人。
发生那么多的文攻武斗,都是被混进造反派里的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人蒙蔽和操纵了,唐子力帮派势力中的核心人物,也都是各怀鬼胎互相利用,有的是官报私仇,有的是图谋私利,有的是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形形色色各有目的,而大多数群众在矛盾激化中,头脑简单的也分不清是非颠倒或谁是谁非了,斗来斗去还浑然不知目的是什么。
但苏建民与这些头脑简单容易被操纵和利用的工人们还有不同,他有野心,所以参与的态度更积极,而且馅的更深,之所以他愿意忍辱负重和这帮混蛋们搅和在一起,皆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想当官儿。
在这种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态中,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后,他也曾想急流勇退,可是当他良心发现时已经太晚了,他已经被推到了运动的风潮浪尖上了,想退都很难,也只有硬着头皮周旋其中了。
有一次几个保守组织联合在大礼堂开会,声讨造反战斗队打伤工人的行为,唐主任组织了几个战斗队的武斗人员,把礼堂的大门围住了,在门外的篮球场上架上了攻击武器,准备与里边的对立派大干一场。
“妈的!给老子作对。”气急败坏的唐魔头这回赤膊上阵了,“曹队长,给你的人说,给我使劲的打,打死人不用你们偿命,我就不信谁不怕死,还敢和革命派对着干!”
他们使用的是用架子车内胎做成的弹弓,把砖头打过去威力很大,能把窗户给砸烂,要是射进去砸着人比挨棍子受伤还厉害,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那个曹队长是个愣头青,有勇无谋,就是胆大,打起架来拚命都不怕。他站在球场上,手里举着个小扩音喇叭声嘶力竭地喊着:“里边的人都听着,怕死的都站出来,如果不投降就打啦!”
几个带柳条帽的战斗队员抬过来几大筐砖头和石头块儿,做着开仗的准备。更可怕的是,唐子力暗地里还安排人用钢管做了一些土造炮,装上火药可以打钢砂,前几天试验时一炮就把几只狗打飞了,吓得几个革委会成员都说不敢用。而此时,苏建民看到一辆外单位的大卡车拉着土炮,正悄悄地开到马路对过停在大树下,准是狡猾的唐魔头怕惹同伙的众怒,勾结了外单位的人来使用这要命的武器,面对这突然的发现,令苏建民大吃一惊,这可非同小可,要出大事儿啦!
忽然礼堂的门打开了,里边传出了震天响的口号:
誓死扞卫党中央!
反对破坏生产的最恶行为!
把保卫革命的战斗进行到底!……
一时间礼堂内外的人们个个都情绪激昂,对立情绪使双方对持的氛围剑拔弩张,眼看一场血战就要打响了。
苏建民心想这可坏事了,他的师傅还有哥们儿大老杨等都在里边,要是死伤在里边可如何是好呀。只见他咬着槽牙,盯着礼堂的窗户在发呆,我该怎么办呢?
“建民,你还愣着干什么?”唐主任不耐烦地叫他,“去,再多喊些人来。”
唔,有啦。唐魔头这么一说,他情急中心生一计,“好吧,唐主任,我这就去办,不过刚才来的时候,几个车间的战斗队都叫过来了,在厂里的也就这些人了,要不我去家属院里喊喊,再组织一些没上班的战斗队员来?”
“嗯,好,好,你快去吧。”唐主任同意地说。
脱身后他健步如飞地往家属院的方向跑去。
这座大礼堂就坐落在重机厂大门的马路对面,门前边是一个灯光球场,过去晚上经常组织邻近几个单位篮球队来打比赛,是个非常热闹的小广场,礼堂后边连着几间伙房,大礼堂平时也作职工食堂使用,伙房就与家属区一墙之隔。
进了家属院向左拐就是伙房的后墙,那里是个死角,并没有被战斗队员围着。建民跑到家属院里喊了一个十多岁的男孩,“来,我把你抽上去,你翻过墙从伙房的窗户里跳进去,告诉礼堂里的叔叔阿姨说外边拉来的有大炮,赶紧从伙房后边都撤出来,否则要出人命的。你懂了吗?能行吗?”
“没问题,叔叔,爬树翻墙是我的拿手好戏,说不定我爸还在里边呢,他老是骂唐魔头那个坏蛋,我得赶紧把他喊出来。”
那小孩翻过墙去后,苏建民才向家属院里走去。
约摸一刻钟后,当苏建民领着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来到礼堂前的球场边时,里边的人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曹队长他们发射的砖头瓦块把礼堂的玻璃打得稀巴烂,里边时不时传来几声哭叫声、骂声,肯定有人受伤。
当苏建民给唐主任报告人喊来了的时候,他正在哈哈大笑呢,“谁是英雄?你看那龟孙们,连门都不敢出来,吓得屁滚尿流的从窗户里逃跑了,哈哈哈。”
魔头笑了,苏建民急得那身臭汗落了,因为还没等到这个魔头使用土炮,一场灾难性的攻击化险为夷了。
建民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可惜只能做个无名英雄。
“低着头想什么呢?头儿瞟了你几次了,小心着点。”挨着建民坐的宣传科长廖冀中用胳膊肘捣了捣他。
这老廖四十多岁,鼻梁上架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运动一来,他就大病不断,经常不上班,躲在家里养鱼喂鸟。要不是他弟弟在工业局当着科长和他写的一手好文章,唐魔头岂会用他,经常批评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恐怕早就把他踢了。
也难呀,这老廖是个老高中生,年轻时吹拉弹唱爱好广泛,当过厂宣传队长,在厂里也是个头面人物。后来石厂长相中了他的文章,把他放在宣传科派上了用场,那石根有恩于他,而他却眼睁睁看着石根让人折腾毫无办法,此时他也正在为老厂长的安危担忧呢。
廖科长也是个半仙儿,会看蚂蚁相,要说搞个阴谋、算计个人什么的他不会,可看人他还是不会看错的。建民的情绪波动变化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建民心神不宁准有心事儿,而且从刚才建民听到石根消息后的反应,他对建民心里想的什么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因为他还知道,石厂长原来当过三车间的主任,建民他们这群工人大多是他的徒弟,对老头很有感情。
这就叫不谋而合,他俩的心事儿想到一块去了,但又不敢明说,在这思想混乱时期,夫妻俩还有背靠背搞揭发的呢,谁还敢相信谁呢?虽然他知道建民心眼不坏,但也只能心照不宣而已。特别是他这个人胆小怕事,更不敢贸然挑明自己的心迹。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兴许建民会帮老厂长一把。于是他低下头耳语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给你说。”说罢,老廖点上了一支烟,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走出了会议室。
不一会儿建民也猫着腰悄悄溜到门口出来了。
他俩来到走廊尽头拐弯的楼梯上,廖科长上下瞅了瞅,见没有人来,就拉建民到身边低声问他:“兄弟,这会儿没外人,你跟哥说实话,是不是因为石厂长犯病把你吓住了?”
“没,没有哇。”建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弄懵了,不知其用意何在,就没敢承认自己的想法。
“行啦,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是审查组长,要是老厂长有什么闪失出了意外,你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你可得对这个事要慎重点呀。”
“廖科长说的言之有理,谢谢老兄了。”建民听他的语气,也是处心积虑地为自己着想的,就有些感激,反过来问他:“那你觉得咱应该怎么办?”
“我认为首先这个消息不能隐瞒,得传出去,让他的家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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