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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彩凤还巢-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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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是无理取闹,简直是个无赖!别的厂打死人竟然也能把罪名按到我的头上来?”石根气得脸色铁青,“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岂有此理,我明天就上局里控告你们!”
说着说着,老头气得就喘不上气来,眼看要倒下。
会议室里的空气凝结了,火药味十足,似乎点一下火就会爆炸。
“来人,去,去把他扶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开。”唐主任不耐烦地吩咐着,他也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第二天接着开会,因为有了头天的激烈辩论争吵,会议室里气氛依然很紧张。建民四下瞅了瞅,没见石副厂长来,就预感着他要倒霉了。
打会议一开始,就坐在窗口边抽烟的办公室主任樊存有,当他预感到这老石头儿该倒霉时,异常兴奋起来。
此人五十开外的年纪,身体微胖,梳着一个溜光的大背头,颇有点旧时的绅士味儿,可就是名声不好,人送绰号“麻孙”的他,其实是个白净脸,除了耳根下边有几颗黑痣外,一颗麻子也没有,只因他坏点子太多,人们才在背地里这样叫他。
此人以前犯过错误,受到过行政处分,不过由于他向来老谋深算,以狡赖出名,馊点子特别多,被革委会的唐主任这魔头提拔成办公室主任,招在门下启用为“谋士”,整天跟在他左右形影不离,成了唐主任的得力干将。
虽然表面上他是唐主任的黑高参,言听计从地跟个走狗一样,实际上这家伙刁钻着呢,无论干什么事都要先打自己的小如意算盘,人说:下棋看三步,可这个仙儿总是要琢磨到五步,才举棋落子,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此时他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阴谋……
他深知唐子力启用他的用意,唐子力不择手段投机钻营,向上爬的恻隐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要踩别人肩膀上去就要有人抬轿子,他樊某人的位置就是这个抬轿子的角色,姓唐的要整老石头儿,他此时不上更待何时立功?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威信,如果他赤搏上阵恐怕要激怒群众,反而事倍功半不好办了,弄不好了自己连个退路都没有了。嗯,何不借苏建民这小子往上冲呢,他根正苗红正当得志的时候,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也许能懵惑一些群众。
为什么他会想到利用苏建民呢,因为他还有个妒贤嫉能的毛病,苏建民是从造反派中成长起来的,突击入党、突击提干式的双突干部,过去人缘好,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在革委会里属于年轻的少壮派,他自比不如,总觉得自己逊色,本来心里就不舒服,早想让这小子倒倒霉。
俗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对,现在就是个最好的机会,你只要冲上去,小子,等你们打头阵的都牺牲了,天下不自然就是我“麻孙”先生的了,呸,谁这么缺德,给我起了个这么不恭的雅号,要是起个“诸葛”该多好呀,在这人与人激烈的内讧斗争中,他居然还有心情计较起自己的绰号来。
再则,唐子力不过是勉从虎穴暂栖身,不然他妈的天天往市革委会里跑什么?现在成了全市造反派的五朵金花之一,红得发紫了,我姓樊的还不知他想干什么?哼,到时候他一拍屁股平步青云走了,离了他这个保护神,我这“泥佛”就无安身之处了,嗨!不如把水搅混,自己来个坐山观虎斗,见机行事,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主意既定,他就开始敲起边鼓了,准备先把火煽起来,再推出刽子手,这下子厂里天下还能不乱吗,嘿嘿,我这是一箭三雕:效忠唐魔头了,整垮了仇人,也把竞争对手架到了火山口上了,就等着看热闹吧……
于是,他在会上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大放厥词起来:“因为我们厂参加市里组织的批判大会表现太差,去的人不多,还懒懒散散的,喊口号时光张嘴不出声,当场就让总指挥点名臭骂了一顿。这样下去,我们厂的造反派在市里、局里还有什么威信?还有什么地位?”
他鼓悠着小眼睛,干咳了几声,端起水杯喝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还有,在市委门外大墙上办的大批判专栏,风刮雨淋早已没了,竟然抽不出个秀才更新版面,这些已经受到市革委会的严肃批评,咎其原因就是因为某些个别领导干部打着所谓的生产口号,把生产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不给人呗。市里召开革命群众大会,我们就抽些个老弱病残,还有家属连的老娘儿们去顶数,人还没聚齐有的就溜了,这不是和造反运动对着干吗?这都是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走资派还在顽固不化地抵抗运动的表现,不揪出幕后的黑后台就解决不了问题,革命的同志们,我们不能再等待了,非把幕后黑台揪出不可,打倒走资派!”
实际这老奸巨滑是在煽动排异情绪,扳倒石根是他早想办到的事情。他和石根不和,因为前些年在一项工程施工中,他作为一名技术员在施工中把关不严,起吊十多吨的钢梁时该用钢索而未用,而是懒省事用钢丝替代了,结果掉了下来出了事故,偏偏那几根磨断的钢丝又被石副厂长在现场调查时捡了起来,因为这件事让他写了几回检查,受了处分,所以他对石副厂长耿耿于怀,始终是他的心头恨,嗨,正赶上文化大革命,混乱中让他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哈哈,天赐良机,老石头呀老石头,这回我饶了蝎子都不能饶你,他停下来,等待着时机再放箭。
革命委员会唐主任厉声陈词,强调了革命形势受到了严重干扰,必须采取重大措施予以纠正,特别是像石副厂长这样消极对待运动,还经常制造些阻力的领导应该审查原因,对上级有个交待。
当然,并不是都同意他们几个少数人的观点的,也有人提出责任不能都推到一个人的身上,要反省大家都反省。
但是,那是个造反的时代,狂妄的时代,急躁的时代,所以,歪曲事实,找人代过,也成了简单的事情,何况唐主任独断专行容不得不同意见,他的主意已定,就是会议的决定,还有谁能有回天之力与他抗衡呢?
没有人敢公开与他作对,是因为这人心狠手辣,曾经有个干部只因提了他点意见,结果半夜里就被几个造反派从家里揪出来装进麻袋,用汽车拉到郊区的河边打了个半死扔到了那儿。提起这件事儿,至今人们还心有余悸。
经过一阵子激烈的较量,会议终究还是定了下来:立即隔离审查主管生产的石根,关牛棚反省错误,并要召开批判会解决以生产压革命的路线斗争问题。
当然,这是唐主任的阴谋,而他樊主任不正是要借机行事吗,此时他又跳出来极力推荐苏建民挂帅,肉麻地说:“唐主任呀,这个审查组长非苏建民莫属,一是年轻有为,是革委会中重点培养的新生力量,应该加点担子锻炼锻炼;二来呢,也是好摆正生产科抓生产与闹革命两不误的关系,对群众也很能说明问题,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力的。”
他这么一推荐,许多人松了口气,纷纷举手同意,是呀,把祸推给别人明哲保身,自己但求无事烦心,是矛盾中大多数人的心态。
俗话说:害人心不可有,防人心不可无。可他苏建民缺的就是这个心眼儿,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物,这会儿头脑发热,只觉得是领导信任交给的政治任务,哪还知道是别人在算计他,使得是借刀杀人计呢。
散会后苏建民就根据会议的安排,带了一干子造反派战斗队的人匆匆奔家属院去了。
他悄然不知地被幕后人推到了尖锐斗争的风口浪尖上,眼看成了迫害老干部的罪魁祸首。
石根老头儿原来是分管生产的副厂长,文革初期被批判过,因在揪斗中挨过打,一只胳膊致伤,有时连暖水瓶都掂不起来,连折腾带惊吓,摧残成疾还留下了心脏病,犯起来气都喘不上来。还好,就因为他是个副职,也没查出历史问题,更没有什么重大过错,算是给解放了。
那些个书记、厂长们早都被批得“臭不可闻”了,唯独他这个几经折腾的奇命老头,又被抬出来挂了个革委会副主任的头衔,连他自己也啼笑皆非,他很清楚自己只是让人当活神龛摆着罢了,说不好听的就是那帮造反派惯使的伎俩,借钟馗打鬼,愚弄群众罢了。
对唐子力那帮胡作非为的人想干什么,老头儿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他极力制止,自己毕竟孤掌难鸣,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只好索性下基层,一头扎进车间,领着搞生产。
就这样,那姓唐的还是不放过他,昨天的会议情况他已经看清楚了那帮人的阴谋诡计,是想挪开他肆意胡来,气得半死,心脏病又犯了,凤儿和内科李大夫已在石根家忙了半天了。
这会儿老头儿刚恢复过来一丝气色,突然门外传来了喧喧嚷嚷声,越来越近,凤儿正想出门看个究竟,一开门,冷不防和苏建民打了个照头,差一点儿撞上,看这群人来势不妙,凤儿咤疑地问:“你们来有什么事儿?”
苏建民先是一愣,后又见妻子这身白大褂打扮,心里就已明白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因自己心虚有忌,就明知故问:“你在这儿干啥?”
“石副厂长心脏病犯啦,闷得气都喘不过来,我和李大夫来给他诊治一下。”凤儿不带好气地冷冷答道。
“糟糕,怎么偏在这节骨眼儿犯病!”苏建民心里嘀咕着,有点犹豫不决,进到屋里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石根,欲言又止,下意识地想退出去。
后边的人拥上来了,听说石根病了,有人喊:“不上班,躺在家里哼哼什么!装病呀?”
“这是躲避运动,不行,叫他出来!”说着就有人要往里冲。
凤儿料到没好事儿,一伸胳膊拦住了,“你们想干什么?这屋里有重病人,不能进去!”
猛听她声色具厉的一喝,大伙倒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都把目光都投向了苏建民。
苏建民也惊慌失措起来,他知道石老头的病经不起折腾,闹不好要出人命的,可即来了又怎么好退回去呢,因为自己是革委会派来的干部,要是叫妻子这么一声喝就吓了回去,大家又该怎样议论呢?说我徇私情,还是说我软弱无能?
愣神之间他又一想,嗨,算了,这又不是我苏某人自己的事情,上有组织下有群众,即便出点事儿也不是我一人的责任呀。何必费周折让人看我的窝囊呢,想到这儿,他定了定神,开腔了:“凤儿,你起开,我们是奉了厂革委会命令来的,找他去交代错误的,你就别管这事儿。”
“病人不能动,我是医护人员,我不管谁管?”凤儿还是不让。
“我说,苏科长,你也看到了,这老头儿病得不轻,刚打完针,这才说稳定住,现在要动他不合适呀,万一一口气背过去了,这谁负得起责任呀?”李大夫也求起情来。
“算啦,你们治了他的病,也救不了他,这是革委会的决定,你能管得了吗?”苏建民无奈地说。
但是这两个医务人员不能丢掉自己的责任,任凭他们怎么说,就是不让他们进去。
在这种情况下,他苏建民觉得丢面子了,脑子一热,也顾不得那么些了,“咱打开窗户说亮话,这是厂革委会决定石根同志停职检查的,你有什么权力阻挡?谁也别再阻拦了,要不你们也要犯错误了!”
“啊?你们还要折腾他呀?”凤儿不由得起肝火,也有点忍不住了。
自从俩口子第一次因观点分歧闹矛盾之后,他们的感情就产生了深深的裂痕,建民当上干部后,凤儿不但不引以为荣,反而越发感到不安,他那种政治上的利令智昏是凤儿百分之百不赞成的,说他到处惹民怨失人心,还执迷不悟。苏建民则说她和他格格不入,不理解他。就这样拉锯式的你一枪我一剑,一天天地慢慢失去着共同语言。
起先建民为了维持这个家庭,不大和她动干戈,然而,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到了饱和状态就会发生量变到质变的转化,他自己就经常被工作中的一些事情弄得头昏脑涨,再加上妻子动辄责怪,更使他心情烦躁,不是滋味,渐渐地也唇枪舌剑频繁起来,感情疙瘩愈结愈大,思想鸿沟愈裂愈深,双方的压抑已达到了极点,一触即发。
面前站的还是自己丈夫吗?看到他狂妄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凤儿心中强烈的爱与憎全部迸发了出来,热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此刻她不再懦弱,从她那曾经是温柔可爱的眼睛里向他——苏建民射出了两道咄咄逼人的寒光。
“浑蛋!你们有天无日的胡闹还有完没完?他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能经得起你们折腾?苏——建——民,你……你……”,克制不了的愤怒气得她浑身发抖,嘴唇哆嗦,说到激动处就再也不出话来。
这还是自己的妻子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竟铸下如此大错,她竟然当众公开与我对抗起来,我……我……苏建民的脑子也急速地升温,脸涨得通红。
人的性格都是有两重性的,有时候会在特定的场合或特定的条件下陡然转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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