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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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的激进分子所虚构的神话中的一个部分。这部神话企图把所有危机都变成证据,借以证明一种不断改头换面的意识形态的正确性。奥康纳说,最终解决“财政危机的唯一途径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这个名词没有定义,显得纯净圣洁。不过,我们不清楚这个优于其它社会制度的“社会主义”将怎样决定“积累和社会需求”之间的“有效”分配,或者怎样处置那些由不同部门的生产能力失调所派生出来的通货膨胀的结构根源。
撇开这种意识形态上的讽刺意味不谈,任何社会的公众家庭在前进的道路上都会遇到真正的危机。但是,经济“铁的规则”并不是产生危机的首要祸根。危机的产生是因为个人的恶习和现在已经大写的公众利益将陷入周期性发生的困境之中。根本的解决办法只能是:调节经济增长和社会消费的比例使之均衡,在合理分配的规范性问题上达成一致的见解。但是,经济能够有所增长吗?
经济增长的困境:资本主义的经济矛盾
所有现代的工业化社会,无论是资本主义的抑或是共产主义的,其实质都是能否将大部分的国民生产净值用于投资和经济增长的目的。除了增加社会开支可能导致资本积累的减少以外,人们之所以对经济增长的可能性,甚至对发达的经济体系维持经济增长的能力表示怀疑,还有另外许多原因。其中有:资源是否充足,对环境是否会造成溢出性影响。
未来十年社会经济政策的基本框架将由资源食物、能源、物资、人口和环境的相互作用加以构造。资源是否充足,环境是否会遭到破坏包括大气层和气候,人口的增长速度最为重要的是亚洲和拉丁美洲是否可以减慢——关于这些问题,专家们意见不一。不过,从社会学的角度看,关于西方社会——或许是所有社会,只有中国和非洲一些较小的部落国家可以除外——“经济增长”的特点,人们通过观察可以发表三点意见。
第一,经济增长已经成为发展中工业化社会的世俗宗教:个人动机的源泉,政治团结的基础,动员社会以实现一个共同目标的根据。如前所述,一百多年以前,没有人能够按照各式各样的政治性机构宣布法国的《人权宣言》、美国的宪法或苏联的规划那种方式去“表决通过”工业革命。但是,由于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社会已意识到经济稳步增长的可能性。过去曾经是不协调的市场过程现在却成了政府采取统一对策的对象。在某种意义上说,经济增长向民众许下了大量诺言,因而已经成为威廉·詹姆斯曾经寻找过的战争的“道德性替身”。早先的财富依靠掠夺、并吞、征收而获得。现在,社会正在动员起来,其目的不再是进行反对一个邻国的斗争,而是在国内采取一致行动。虽然经济增长从未有过民族主义的强烈感染力,从未有过其它曾经用以动员社会的思想意识的感召力,但它已经成为西方工业化社会的一个重要信条。倘若不承担经济增长的义务,无论是苏联,还是日本,或者是美国,又能向它们的人民提出什么来作为社会目标呢?
第二,经济增长已经成为一种“政治溶剂”。尽管增长势必会使人们指望过高,为社会福利开支和国防开支筹措资金的方法——在既不进行收入再分配在政治上它永远是个难题也不向穷人增加负担它几乎是同样困难的事情的情况下一一却基本来自于经济增长。在产值以万亿美元计算的国民经济中,百分之一的经济增长率意味着十年将净增一千亿美元。正像肯尼迪政府和约翰逊政府在越南战争费用逐步上升以前所发现的那样,国会虽然在改革税制或增加社会税收重量的方面显得不甚情愿,然而,只要经济增长提供了额外的财政岁入,国会却愿意投票赞成“新边疆”或者“伟大的社会”之类的社会福利费用。
但是,自相矛盾的是——第三,经济增长也许是资本主义所特有的“矛盾”根源,而这一矛盾也许是导致资本主义经济毁灭的祸根。因为,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有着密切的联系,而且看起来任何一种民主体制的政治经济学都不可能在不引起灾难性政治后果的情况下消弭通货膨胀。
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折磨着工业化经济体系的通货膨胀,似乎是由几种因素组合而成的混合物:全世界的需求同步增长;初级商品和自然资源例如食物短缺;初级加工能力例如钢、纸张不足;由于就业重心从工业部门转向服务部门,服务性行业的生产率下降,导致工资开支性通货膨胀;政府无法压缩开支;等等。有人推测,有些因素大概是暂时的——关于初级商品短缺和初级加工能力不足的问题,我们所听到的就是这种说法。有些因素则是结构本身所固有的。毫无疑义,工业部门和服务部门之间的差别生产率就是结构本身所固有的。
但是,在所有这一切的背后,社会的特征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使得任何政治体系都难以采用传统的限制或“纪律约束”沿用该词原有的意思的方式去压低需求、增加失业或减少政府开支。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经济增长一直是同各种各样的社会目标联系在一起,其中最主要的是充分就业和消费的持续增长。一言以蔽之,肯尼迪革命——因为这是那种变化的最简单、最富有象征性的简称——意味着社会期望也爆发了强有力的、势不可挡的革命。简而言之,在大萧条期间,工人们曾经有过这种共同的体会,即害怕丢掉工作。现在,他们却指望能够得到工作,指望生活水准可以提高。而没有哪个政府可以否定这种指望。
这实际上意味着,如果失业现象有增长的趋势,政府将必须增加开支,并且造成更大的预算赤字。同样,人们会呼吁政府增加社会开支,特别是增加卫生、福利、社会公共事业等方面的开支。与此同时,工会将继续造成不断的压力,要求增加工资,这既是为了保护自己当物价上涨时,也是为了进攻分享经济增长的果实。因此,每年的通货膨胀虽然可以设法控制,但却总是稳定在百分之四至百分之五左右。它是经济增长形影不离的伙伴,是政治体系为了维护社会安定所付出的“代价”。但是,一旦这种通货膨胀与其它结构的或偶然的因素结合起来,造成螺旋式上升的通货膨胀——有如许多西方社会目前正面临着的两位数通货膨胀一样,那么,政府“常用的”经济工具就会失去效益。政府通常的反应是减少货币发行量然而它导致清偿危机,可能使企业倒闭;而且,广义地说,它有可能损害类似建筑和住宅建设这样一些对利率极为敏感的部门,或者大幅度地压缩政府开支。然而,政府发现这两种做法皆有难处,因为紧缩通货的严重后果是失业率上升——上升到政治上无法接受的地步。还有一种可供选择的方法,是制订“收入政策”,试图通过行政命令的手段在政治体系中建立起平衡等级,而同时并不给富有的人压上沉重的税务负担,否则这种收入政策工会不会接受。最后,人们可以强有力地控制工资和物价,随之而来的是经济的扭曲,最终还常常导致大规模地偷税漏税。可是,这个事实是简单明瞭的:没有人愿意为控制通货膨胀而做出牺牲。在政治上,现代民主政府难以确定哪一个特定的群体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然而目前在根本上存在着一利进退两难的困境。持续不断的两位数通货膨胀骚扰着中产阶级。紧缩通货的强硬政策引起失业率的上升。成功的取得只有以一部分工人阶级的牺牲作为代价。如果这两种情况都将继续下去,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强有力地控制工资及物价,并且制订收入政策来调整失衡现象。但是,这种控制若要卓有成效,就需要建立起一个具有制订政策能力的管理机构,一个强有力的管理机构,从而阻止任何广为流行的偷税漏税现象。如果这种控制能够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有关投资的关键决策也必然会成为政府权限之内的事情。总而言之,倘若不想求助于阶级战争,摆脱困境的唯一出路就意味着将把私人企业经济体系转变成为一种公司性质的社会。无论在什么地方,通货膨胀若是连绵不断,无法控制,一场新的阶级战争就会爆发。战争的双方并非主要是雇主和企业中的工人,而是中产阶级和工人阶级。战场则是国家预算。
熊彼得曾经评论说,静态的封建主义制度是历史的实在,静态的社会主义制度是历史的可能,而静态的资本主义制度则在措辞上就是历史的矛盾。资本主义经济必须通过资本积累和原有资本再投资的方式不断扩充,这是马克思的主要见解。本世纪三十年代末,“停滞”论的鼓吹者认为,由于投资的机会已不复存在,资本主义的经济扩充必将达到一个最终的极限。在这方面,又是熊彼得第一个指出,在技术和技术革新的“开放海洋”面前,停滞论已经破产。但是,涉及到经济增长的主要问题是,当通货膨胀没完没了时,经济会长期缺乏资金。由于货币管理者努力抑制通货膨胀,减少了货币发行量,公司企业又会发现自己陷入了周期性的清偿危机。
显然,如果一个社会预计到通货膨胀将会长期持续下去,人们不会愿意储存货币因为货币将连连贬值,不会愿意将他们的货币用以购买长期的债券或股票。公司也必然调过头来越来越求助于银行贷款、商业汇票或其它短期的信用票据,旨在增加流动资本,并且应付长期的需求。
通货膨胀的主要后果,是资本的负担日益压在银行或政府身上。在美国,一九三三年颁布的银行法区分了投资银行业务和商业银行业务,其目的正是要限制二十年代曾经发生过的银行对大公司的控制现象。不过,一九七○年通过了新的立法,准许主要银行建立银行控股公司,深深介入消费信贷和房地产建设的资金供给,甚至介入长期的公司信贷。为了筹措本身的资金,银行相互竞争以获得最多的货币。它们“购买”公司的存单,“购买”欧洲美元的存款,“购买”较小银行的闲散准备金。七十年代初,银行发现自己的资金已经消耗殆尽,因为它们承担了过多的贷款义务,特别是在不动产方面。结果,政府变得更为重要。它不仅成为公司的“保释人”,而且正像一批老练的金融家所建议的那样,它甚至成为类似于公共事业和住宅建设这样一些无法从正常的资金市场上取得资金的工业部门获取股权资本的直接来源。
在英国,当最大的一家汽车公司雷兰汽车公司和最早进行北海勘探的伯马石油公司陷入困境时,工党政府不得不插上一手,将它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法国的镍公司是世界上第二大生产镍的公司。一九七四年,法国政府通过购买该公司在新喀里多尼亚——它虽然地处太平洋,却是宗主国法国的一个部分——生产业务的半数股票,拯救了该公司的命运。在美国,政府凭借间接的赋税优惠或直接的资本输注,直接或问接地帮助了铁路和宇航工业,甚或还有汽车制造业。
无论是作为“救命的投资者”,还是通过信贷的再分配方式影响资金市场例如,命令银行向某些具体的工业部门如住宅建设行业拨款,抑或是直接向公司投资借助购买股票在总股本中占据优势,政府不可避免地将把自己的力量扩展到资金市场上。人们或者把这种现象称为“国家资本主义”,或者把它称为“公司经济”,其着眼点究竟是什么,也许是语义学的事情,而不是现实的事情。问题的要害是,在资金管理这个最最关键的事情上,私营公司管理自身事务的范围正在日益缩小,而越来越起着重要作用的是国家政策的种类和性质,以及在制定社会目标方面民众具有多大的发言权。
但是,在这些经济问题的外层还裹着一个更大的“文化”问题。本世纪二十年代,由于极力鼓励消费者借债,把借债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美国资本主义的性质有所改变。六十年代,当机警的个人开始意识到通过“杠杆作用”——即支借重债并用这笔借来的款子承保证券银行,建立房地产投资信托公司和提高公司的负债产权率,而不是通过内部筹资或自有资本去扩充本身——可以创造大量财富时,经济的基本结构便发生了变化。银行法的修改使得银行控股公司可以摇摇晃晃地扩建经济的金融结构。但是,这是一个杠杆作用占主导地位的经济体系,一个建筑在累累债务之上的经济体系。一份记载收入和利润其中多数来自“应收帐款”的收益表在会计师的眼里具有重要意义。对于资力雄厚的公司来说,这种收益表能够引起投资者的兴趣。但是,关键的变数——在它的范围内存在着不断增长的债务——却是“现金流通”,即那些用以支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