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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大唐遗爱-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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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得,玄缨蓦然发现了一丝异样,再回过头去,清风微拂下,白雾挽幛恰好被掀开一角,她看见了:阁主昔日如幽绿深潭般蛊惑魔寐的墨绿色眼眸,此时分明变成了如墨漆黑的色泽!

难道阁主已经失去了“海魂碧玺”?迎上玄缨惊愕的眸子,凌逍子嘴角荡漾起缱绻笑意,安静,柔美,恬淡。

得令之后,霎时,三千渺云宫人自碧空飞下,手执长刃雪寒,冰光闪烁,大开杀戒!

诸多臣子疯狂逃往甘露殿,还有躲闪不迭的,头颅被肆意斩断,残肢断骸满地,猩红血液,染红汉白玉宫阶,溅上华美锦绣的朝服、峨冠,横尸交叠在甘露殿前,血流成河!

御林军身着赭黄锦衣,墨玉幞头,蜂拥云集,与渺云宫人交战,一时间刀光血影,观之遍体生寒!

“子期!”龙榻旁,淑妃绝美容颜煞白,脱口而出,心下陡然寒凉他,竟为了她滥杀朝中重臣!

眼见朝中众臣纷纷惨遭毒手,世民火速下召令李靖等猛将进宫救驾!

此时漂浮在半空中的雾色白莲车,浩浩渺渺,徐徐向甘露殿驶来!

“护驾!护驾!”御林军叫嚣着,洪水般涌进甘露殿,一层层拱卫在龙榻四周,以血肉身躯护佑他们的帝王!

修长的指,掀开白雾纱帐,显现出凌逍子苍白面颊枯瘦。

他缓缓踏足宫阶,雪色缔丝长袍飘逸,广袖巍峨凛凛,所行之处,群臣无不让出一条通道。

层层护卫帝王的御林军,见传说中的杀人魔神步步逼近,不禁面如土灰,忐忑的手齐齐拔出腰间佩剑,雪光寒刃张牙舞爪一并指向凌逍子!

凌逍子未曾动容,只在御林军林立的剑锋前驻足。

素白锦丝广袖一挑,御林军霎时惊得大汗淋漓,却只见凌逍子修长白皙的手向淑妃伸出:“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姞儿。”他轻声道,暖融融的笑意绽放开来,言语中却有难以掩盖的虚弱。

姞儿见了他憔悴的脸,眼眶不觉弥漫起水雾:“子期,子期,你在做什么?别再滥杀无辜了,叫他们住手!”

“那群混蛋方才都逼着你寻死!你还如此为他们开脱!”凌逍子勃然大怒,咆哮道。漆黑眼仁闪烁着森寒,诡异森魈。

姞儿一滞,这是她此生第一次见他发怒的样子,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好似鬼府狂魔、地狱修罗!

姞儿心中绞痛,将宝剑更紧地架在粉白玉颈,笃定道:“好!如若你再不下令住手,本宫便死在你面前!”

“让他杀便是!”夺下淑妃手中长锋,世民亦咆哮怒吼,如雷霆万钧袭来:“今日所犯下的,朕定要他十倍奉还!”

世民翻身跃出御林军护佑屏障,长剑在握,横眉冷对道:“现在朕便取你性命!”

剑刃寒光掠影猎猎,凌逍子惨淡一笑如归,定定迎向当头一剑,竟毫不躲避!

眼看世民手中利剑就要斩断凌逍子头颅!

“不!”姞儿失声大呼!

凌逍子看向姞儿,双眸恍然痴迷。为她这一声“不”,他死而无憾。

霎时,却有人以电光石火的速度将世民当头一剑挡下,即时有四名光影穿梭而至!影动停息,凌逍子周身已然林立着四名护法:玄空,沧海,纤云,长风,分别着靛蓝,松翠,素白,月青色丝织长袍,肃身柄剑而立。

“阁主,恕属下护佑来迟……”着松翠丝织长衫的护法沧海道。

“谁让让你们来的?”凌逍子怒道。

“阁主”沧海正要说什么,却听见殿外万马奔腾嘶鸣,金戈铿锵,铁蹄践踏,李靖已帅大军前来!

世民眼眸中阴枭睿利疾驰而过,定定注视着甘露殿外已经血染成海,冷峻道:“传朕旨意,命李靖速速擒拿弑君逆贼,不准留一个活口!”

四护法已经摆开阵势,严正对敌!眼看血腥杀戮一触即发!

淑妃身子陡然僵硬冰寒:一切,都是因为她!

几名老臣跪倒在淑妃面前,声泪俱下,道:

“娘娘,如今天下民不聊生,皇城外尚有数万灾民请愿,而今凌逍子又为娘娘血洗皇宫!这事端全由娘娘一人而起,试问娘娘又于心何忍?”

“娘娘……”

“恳求娘娘三思!”

干涸枯萎的大地,数万请愿的灾民,甘露殿前的血流成河,朝中重臣的横尸残骸,一触即发的血腥杀戮……

怎样才能终止这一切!

苍天!淑妃仰天闭目,泪如雨下,紧咬粉唇,夺过身畔御林军手中长锋,凝望着他伟岸矫健的身姿,怆然哽咽道:“世民,来生再见!”

世民将手中宝剑对准自己胸口,广袖浩荡,“是谁,在我耳边说,要和我一起面对这一切的。”深深看向姞儿璀璨如星辰的眸子,道:“你若离去,我亦不会独存。”

姞儿失去心智,重重跪倒在地,绝色容颜奔涌着她一生的眼泪。

良久,她定定看着俊美英武的帝王,湿漉漉的面颊若梨花带雨,毅然削下三尺青丝,道:“淑妃杨氏,愿出家为尼,以慰社稷苍生!”

贞观二年,太宗淑妃杨氏,自请出家为尼,法号:玄溦。 

作者有话要说:汗个。太狗血了……




23

23、镜花水月亦非空 。。。 
 
 
南浅山翠微庵

山中春日,来是得总有些迟的。

古井边“轱轱辘辘”的汲水声,肆意叨扰了林间寂静,惊起几阵野雀子们的零落鸣啼。

玄溦望着终于汲满的水桶,揉揉酸涩的腰身,叹息般松了口气。

不期然,眼前一缕墨色发丝垂下,她面无表情地摘下僧帽,将那缕发紧紧缳到乌压压发髻中,确定一切妥帖,再将僧帽带上,手法娴熟。冷不丁看到水镜中倒影着到女子容颜,玄溦一时间竟有些痴愣,忘却了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

落寞中有几声鸦鸣突兀响起,总算使她回过神来,举目望望依旧隐匿于云霭间的日头,揣摩着今晨的早课,主持或许会考她昨日的题目。

想到此,玄溦忙呵着气将冻得麻木的手搓得通红,待指端麻痹的感觉稍稍好些,便提起水桶,晃晃悠悠向山上走去。

好容易将新汲的水送进柴房,玄溦来不及揉捏酸痛的臂膀,手腕就已经被握住,抬头一看,却是玄静火急火燎道:“还不快走,早课就要迟了!”

玄静娇憨淳美的面孔,总是令玄溦想起山茶花。红艳艳,带了暖暖的色泽,一不留心,便开满了山野。这还不算完,玄静紧捏着她的手腕,倏地回头又补了一句:“怎么瘦成这样!”

玄溦又是无奈而笑,打趣道:“还说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玄静不再多言,算是默认,只管拉着玄溦向“大雄宝殿”奔去。

玄静比她早几日进翠微寺,二人同住一个禅房,又看起来年龄相当,几个月下来,少不得有了几分姐妹情分,虽然佛门讲究“六根清净”,两人对待彼此也是不同于众人。

再加上,寺院里其他女尼都是十几人共用一个禅房,如此玄溦与玄静两人用一间禅房,更是显得“特殊”。

夜深人静时,玄静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无谓道:“我家老头子高官厚禄的,自然不舍的让我受苦”

玄静狡黠一笑,吐吐舌头,压低声音谨慎道:“不过,我呢,其实是逃婚出来的!”言下之意,还颇带了几分自豪。

玄溦了然而笑,并不多言。

玄静本以为自己说了“身世”,对方至少也应该将“来历”透露一番,等了半晌,仍不见玄溦开口,终于忍不住轻轻推搡着玄溦问道:“喂,说说你吧。”一双水瞳映着月华,分外明澈。

玄溦望着这样一双写满好奇的眸子,抿嘴笑道:“离家出走。”

“为什么”玄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敬之情,兴奋问道。

“因为……”玄溦顿了顿,她的眸子隐匿在黑夜中,让人无法看的真切:“很多原因。”

“呃?”玄静失望道,这也叫原因?心有不甘还想再问,可身畔的人似乎已经酣然入梦了。

当玄静拉着玄溦呼哧呼哧赶到佛殿,早课果然已经开始了。

紫金色大雄宝殿上,主持双目微阖,盘膝而坐,莲花座下弟子数百,四周神佛罗列,呓语般殿诵经声连绵不断,空洞得让人永远看不到“开始”,也窥测不到“结束”。

玄溦敛神听了听,今日颂的是《大悲心陀罗尼经》,暗自松了口气,随着玄静在平日的位子上坐下。这是她比较喜欢的一部经,全名该叫《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吟诵这部经的时候,她会忘却许多事情,忘记那座奢华贵胄而罪孽深重的宫殿,忘记他。

“玄溦“主持字如珠玉,朦胧胧叩着她耳扉,清晰却不尖锐。如同她的样貌,叫人辨别不出年纪。玄溦意识到诵经声已经停下,而周围到僧尼们都注视着自己,知道方才那一声叫的是自己,赶忙起身应到:“弟子在。”

“坐下回答即可。“主持淡淡道,目光并不犀利。周身偶尔有几声嗤笑声传来,玄溦这才想起,在佛门“辩论“之时,没有位阶之分,于是施施然回答:“是。”

玄溦重新盘膝而坐,暗叹:不是在宫中,自己再也没有”草木皆兵“的必要,却总是不由自主……

“玄溦,世间罪孽恶业使得众生不得解脱,我佛慈悲,将如何普渡众生?”主持于莲花坐上缓缓看向玄溦,和她尚未剃度的乌发。

“观世音自在言:发是愿已。至心称念我之名字。亦应专念我本师阿弥陀如来。然后即当诵此陀罗尼神咒。一宿诵满五遍。除灭身中百千万亿劫生死重罪。观世音菩萨复白佛言。世尊若诸人天。诵持大悲章句者。临命终时十方诸佛皆来授手。欲生何等佛上。随愿皆得往生。复白佛言。世尊若诸众生……”

玄溦的背诵从容不迫,不慌不忙,数百僧尼和满殿神煞,就这么静静听着。

一题答毕,只听见身边的玄静赞叹连连,其余僧尼仍是一片寂静。

“嗯。”主持面上不辨喜怒,:“玄溦、玄静二人入寺已久,潜心向佛,择日剃度。”

“择日剃度日剃度剃度度”回声,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缭绕在大雄宝殿穹窿状的宝顶下。犹如诅咒,令人窒息。偶有几道幸灾乐祸的嘲弄目光,停留在玄静与玄溦尚未剃度的、暴露在僧帽外的水墨色鬓角,或许这些目光的主人们正想象着这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被剃掉头发会是怎样一番令人惋惜的风景。

直到胸口涨得闷疼,玄溦才觉察,原来自己竟有半晌忘记了喘气。稍微侧目,看见身旁玄静手指紧攥着灰青色的僧袍,不时有几阵痉挛般的颤抖。玄溦忘记早课是如何结束的,她在想自己满头乌丝纷纷落地的景象,会不会像极了窈淑苑中雨后凌乱的木芙蓉。

寺庵中的夜晚,总是难眠的,不仅仅因为青灯古佛的冷清。

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并排着躺了,默然望着禅房一尺见方的窗户,和窗外广袤璀璨的星空。

“玄溦,你果真愿意剃度么?”玄静叹息般,轻缓吐出一句,却又并不让玄溦回答,径自往下说:

“玄溦,我……不想让她们剃掉头发,玄溦,我想回家可回家就要被逼着嫁人,还不如长伴神佛青灯……”

“回去嫁人吧,若果真不如意,再遁入佛门也不迟。”玄溦凝白细指,迟疑着,终是抚上自己润稠如墨的长发,扭头注视玄静,呓语般喃喃道:

“有些事情,必须要经历过,才知道当初的选择对不对。”语调轻缓,像是在规劝玄静,却更像是在说与她自己听。

“玄溦,你知道么,你来的第一天,寺庵里所有的人就传开了,说是来了一个美得如神仙般的人物,必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但这只是猜测,猜来猜去,大家却仍不知道你是谁毕竟,你又是这样的沉静。”

玄静忽又眨巴着杏仁般的眸子,笑开来,一脸了然,道:“不过,也终究逃脱不了那几样……”

“哦,那几样?”玄溦饶有兴趣问。

“逃婚,被休,离家,躲避仇家追杀……”

玄静一本正经罗列着可能迫使一个女子选择“四大皆空”的理由。

半晌,玄溦语气惆怅,淡淡自嘲:“你说的没错,确实不逃这几样。”

一个激烈的念头在玄静脑海中轰然炸响,她猛地抓住玄溦衣袖,眸子在夜色中燿燿生辉,声音是掩饰不住的颤抖:“玄溦,不如……我们走吧!”

“走?”普天之下,可还有她容身的地方?

“嗯!我们走,离开这儿!”玄静肯定的点点头。

玄溦想到这个寺庵中,除了主持之外,无人知道她的来历,玄静必定是以为自己和她一样,可以轻易离开寺庵。又不忍心将她牵扯进来,故作坦然道:“我是受仇家欺压,不得以才被囚禁于此。他们是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毕竟,长孙一门付出了那许多代价。

“唔……”玄静似有些领悟,沉思片刻,道:“那我们逃出去!”

“如何逃?”玄溦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慌乱起来,自己为何这样问?或许,潜意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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