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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唐遗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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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奴婢真的不敢跳。”墙上的人影丝毫没有移动半分的意思,反而哆嗦得越发厉害了,声音哽咽。

“你这胆小如鼠的死妮子,”出澐险些气结,道:“罢了,本宫现在数到三,你若再不跳,本宫就自己去!”

“一”

彩云死死攀住墙头,停止哭泣。

“二”

彩云狠狠吞咽一口唾液,从墙头向下俯视几眼,仍是瑟瑟缩缩不肯动弹。

“三!”

出澐一数完,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去。

彩云急了,嘟囔着:“跳就跳,大不了一死。老天爷,奴婢死了,也是为了公主而死的!”她牙一咬,眼一闭,“噗通”跳下。“哎呦”彩云倒抽凉气,呲牙裂嘴地呻吟着。

“真是的,非得逼我用这一招!”出澐偷笑。皎洁素白的朦胧月华,映出她超脱尘寰的绝色容颜,嘴角带着坏坏的调皮笑容。

上元灯节时,东都洛阳是不必“宵禁”的。

夜市上,灯火辉映,香雾缭绕,游人往来纷织,络绎不绝。随处可见闹花灯,舞狮、戏杂耍的杂曲班子。街头巷尾也摆满了卖猫耳朵,捏泥人儿,冰糖葫芦,槟榔果儿等小吃摊位。

隆冬的寒意还没有消失殆尽,街上桑,榆,柳等树木也尚未抽出新芽,那光秃的枝干末梢,本应一片萧索落寂,满是寒凉之气。是夜,却有各色玲珑剔透的薄茜纱、彩抽丝,攒制成蔷薇,牡丹,芍药,杜鹃,木槿等花卉,插扎在枝头,树梢,花团锦簇,争香斗艳,好不热闹。又以芭蕉叶,紫芸草,青芷蔓,玉蕙藤等翠绿葩草,缠绕在花下、树枝,倒也碧丝柳垂,栩栩如春。

“彩云,彩云!你快过来看,这个好像好好吃的样子!”出澐兴奋地指着街边摊位上大堆的猫耳朵喊着,绝色容颜晕染了醉人的喜悦神采。 她斜斜挽了简单的发髻,歪垂在一侧,云髻上点缀了一粒龙眼大小的真珠,再无其他,颈上裹红香色水貂裘翻风领,着一袭雪白妆锦面棉绒裙,外罩纯白色水貂皮翻毛箭袖窄身短夹袄,越发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再看脚上是嫣红色小麋皮靴。虽然不过十四五岁,却已经能看得出是倾城之色。

“小姐,不要吃这些东西啦,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罢。”清秀水灵的丫鬟拽着少女的胳膊,不满地劝阻着。说是丫鬟,却也是明眸皓齿,一身精美斐然的衣饰:一袭杏黄色锦缎面绒裙,外套葱绿撒花羊皮坎肩,脚蹬松青色羊皮靴。高挽发髻,斜插玳瑁珠花簪子,真珠流苏梅花钗,清秀中又有一番娇憨之态。

“总是这样扫兴!”出澐不满 
 3、金风与玉露相逢 。。。 
 
 
地嘀咕着,忘情地嗅着猫耳朵的香味,对摊主道:“都给本宫、姑娘包起来!”

“好咧,姑娘请稍等。”小贩满脸谄媚地扯开了嗓子喊道。

从这小美人身上的衣物,他早猜到这定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心中早就窃喜不已,赶忙麻利地包好了,恭恭敬敬双手递道少女面前:“姑娘,请收好。”

“多谢。”接过纸包,出澐转身欲走。

“唉!等等,姑娘,您还没有给银子呢!”

“银子?”出澐满眼疑惑,看看身旁的丫鬟,不明所以。

“糟了。”彩云暗骂一声,面色尴尬地凑到出澐耳边:“殿下,我一听要翻墙头,就吓得忘记带银子了。”

闻言,出澐气得双眸圆睁,恨不能此时就将彩云千刀万剐!

那摊主看出澐窘迫的样子,心中也明白了几分,大声嚷嚷起来:“买了东西竟不付钱,那有这样的道理,大伙都来评评理。”

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随即四下议论起来:想不到,这人模人样的少女,品质竟然如此恶劣!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出澐只觉羞愧不堪,轻轻咬着粉唇,将头上龙眼大小的真珠簪子抽下来,交与摊主,歉意道:“今天出来得仓促了些,这个给您”

方才趾高气扬的摊主接过这簪子,咽口唾沫,眼儿都直了。围观的众人,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那圆润亮泽,幽幽散发着乳白光晕的硕大真珠,一片唏嘘……

趁这空档,出澐赶紧拽着彩云逃也似的跑出人群,刚迈开步,就撞到某人身上。纸包里的猫耳朵“哗啦哗啦”撒的满地都是。

“小姐?”彩云急切喊道。

“唔。”鼻子好痛,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出澐蹙着眉尖捂住鼻子,终看清楚她方才撞上的是一个男子的胸膛。

这个人好高。出澐心道。

在他们对视的那一刹那,天幕上骤然绽放起绚烂辉煌的焰火,大朵大朵陨落开来,飞星如花,流火如雨,光焰如云,彩烟如雾。

人海中涌起如潮的欢呼声,人们庆祝着上元灯节的来临,又好似在庆祝他与她的相逢。

“好美。”出澐凝望着夜空,道。

“是,好美。”方才撞到她的男子淡然一笑,附和着。温润如春水的明亮声线中,掺杂了些微低沉与沙哑。

她仰头,恰迎上他的笑颜。他尖削下颌,鼻梁挺拔若山峦,漆黑的瞳孔如夜一样神秘诱人,占据着几乎整个眼眸,只留下很少一部分眼白。

明艳夺目的焰火愈加绚丽华美地,辉映着他的面孔,不断地上演,变换。

仿佛似曾相识。

“啧啧,怎么总是往我怀里撞呢。”他挑起好看的剑眉,凑近她,瞳孔中全是烟火般明亮的光泽。

忽尔有风过往。

出澐端详着他乌眸深邃如夜,鼻梁高峻似玉峦,尖削下颌清俊,不由脱口而出:“你是李世民?”

世民倏然一笑,面上隐现奇异神采:“难得殿下记得臣。”

“谁、总往你怀里撞来着……”她蓦地忆起他方才的话,口不择言辩解道。烟花的爆鸣声,远远近近此起彼伏,她莫名羞赧起来,颔首,望着散落一地的猫耳朵,恰似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世民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勾起缱绻笑意。猛地,他眸子倏然蹿过一道寒光,出其不意地将她拥入怀中,奋力向后跃出四丈有余!霎时,“噼噼啪啪”爆炸声震耳欲聋!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喜悦的喧嚣,人潮失控,人们混乱成一团!

出澐心中惊诧,甚为不解。回首,却见爆竹火星肆意飞射,硝烟火灰浓烈得呛人,空气中充斥着浓稠的血腥味。他们方才落足的位置,横着几具血肉模糊的焦黑躯体,已被炸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周围不少无辜百姓也难逃厄运,被炸得缺肢断腿,或伤或残,惨不忍睹。

“彩云不在这些人里。”她裹紧红香色水貂裘,喘息着暗自庆幸!随即四下寻找彩云的身影。到处都是尖叫着四顾逃窜的人们,哪里还有彩云的影子!

惊觉自己尚在李世民怀中,她面色赧红,正要奋力挣脱,他冷峻低沉道:“别动,有杀手。”他目光凛冽如刀,尖削下颌紧绷,拥住她的胳臂又加重几分力度。她不禁身子陡然紧缩,脸颊只得紧紧靠住他胸膛上。

杀气愈加逼近!四五个黑色身影迅速在他们四周移动着,影动如风,暗中寻找李世民的破绽,等待绝佳的攻击时机!世民见这些黑衣人的行动神态,皆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本来自己单枪匹马胜算已不大,眼下又要保护公主,若是恋战定要吃亏。

世民心下一沉,长哨一吹,唤来坐骑长髯金睛玉骢马,急中生智“虚晃”一招,趁刺客分神之际,拥着出澐翻身上马,力图策马逃离险境。

不料,二人正欲转身,却见硕大的红衣爆竹自头顶纷乱射来!惊慌逃散的人群愈加混乱不堪!世民将公主护在胸前,黑狐裘风披猛然一挥,将她严实盖住,叮嘱道:“别动!”

“嗯。”她忐忑答应着,紧缩在黑狐裘中,听着他稳健镇定的心跳声,顿时心安不少。

世民单手长挥利刃,寒光凛冽成万团刀影,剑气滔滔犹如巨浪滚梨花,光与影联袂成一道屏障,虹飞电闪间,将不断袭来的爆竹防御在一丈之外!偶有数个爆竹被拦腰斩断后瞬间引爆!炽烈火星迅猛炸开,力度不逊于万点枪刀齐发,世民单手防御不及,不慎被击中左肩,猛地身子一阵僵硬!霎时,温热血液汩汩喷涌,流过姞儿唇边,她轻添一口,酸涩的血腥味让她鼻子奇异地有些酸楚。

出澐胆战心惊地缩在世民怀中,不知他们在马背上奔跑了多久,只是屏息倾听身后金戈相击的碰撞声、纷乱错落的马蹄声,喊杀声……渐行渐远。一路疾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寻见一处可供容身的荒废庙宇,世民抱她下马,面色冷凝道:“现在殿下应是安全的了。”

这显然是一座曾经香火鼎盛的寺庙。而今,却只有泥塑金身的月下老人神态安详地静坐在香炉后,身畔还坐个聪敏伶俐的小童子。

世民将马拴好,径自瘫坐在庙堂里侧的草堆上,阖上双眸,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蹙起。姞儿在原地踌躇许久,终于也靠着他坐下来。

“不知彩云现在怎样了。”她惊魂未定,心有余悸,愣愣望着一脸笑容的泥塑月老坐像。

“一个丫鬟,也值得公主殿下如此计较?”世民眉宇轻皱,轻描淡写道。

“难道丫鬟的性命就应该被视如草芥吗?”出澐感激他出手相救,但他轻视彩云着实令她颇为不快,“彩云和本宫自幼便形影不离、耳鬓厮磨……”

“彩云应是安全的。”他打断她,语调低缓略显疲倦。出澐一愣,侧首看他,却发现他正出神地望着她。

“此话怎讲?”她径直看进他幽深眸底,又觉似有不妥,不由浑身不自在起来。下意识地别过头去,脸颊却滚烫。心道,这人还真是情绪反复无常。

“公主难道还没看出那些人是冲着谁来的?那些人的目标是您。”世民仍目不转睛注视着她。

“那些是什么人?”她疑惑道。感到冷风从四面八方“飕飕”灌进来,她忍不住缩缩脖子,牙齿冻得咯咯响。

“我也并非无所不知。”他嘴角轻轻牵动,又笑开来,见她冻得发抖,柔声道:“不想挨冻就靠过来。”

出澐脸红起来,她还没与哪个男人如此亲昵过。她紧抱住双腿,干冷的寒风轻易就把她的衣裳吹透。

“靠过来。殿下光靠这身衣服熬不过今夜去的。”他掀起黑狐裘,示意她进来。

她像个赌气的孩子:“你!既然知道本宫冷,那为什么不主动靠过来?”

他勉强一笑,道:“我也如此希望。”

出澐不禁心中诧异,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世民左边干燥的草堆已经被鲜血染红大片。她焦急地掀开他身上盖着的黑狐裘,世民左肩上拳头大的伤口赫然在目,血肉模糊且翻卷起来,黑红血液汩汩渗出。

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倒抽一口凉气。

“皮肉伤而已。等天一亮,臣就送殿下回宫。”世民缓缓闭目,道。

子夜方过,夜静得有些吓人。静谧中,毫无征兆地“呲啦”一声响。

李世民警觉地睁开双眸,却见出澐扯裂了身上的素白锦缎罗裙,裸露出纤细得惊人的腰肢和一截凝白细腻的肌肤。她试探着将那骇人的伤口擦拭干净,再为他包扎起来。

他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犹如在欣赏一幅隽永的画。

她面颊飞起红霞,也不再看他,钻进黑狐裘,与他并排着躺下。他暖热的体温驱散了冬的寒意。

东方破晓,云霭顿开,天地一片银白薄霜。世民双眸清亮,遥望着天际绯红的浮云。黑色狐裘下,出澐伏在他胸口香梦正沉酣,她纤细的身躯蜷缩在他身侧如同温顺的幼猫。

出澐睁开惺忪睡眼,直直看着他,迷离水眸荡起秋波,目光坦率得毫无顾忌。

世民喉咙略滑动一下,却别过头去。

她盯着世民轮廓优美的侧脸,眸光一闪:“呐,李世民,以后你可以叫我‘姞儿’。”她捡一根树枝,一本正经在地上划着“姞儿”二字。

“姞儿。像个普通女孩子的名字。”他眉眼间满是笑意。

“姞儿。父皇和母后会这么叫我,还有暕哥哥。不过,自母后去世、暕哥哥被软禁之后,只有父皇喊我‘姞儿’。”一瞬的黯然之后,她复又笑得明艳,眼帘半遮住水瞳:“今后,你也可以叫我姞儿。”

“姞儿。”他念道。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寺庙外忽然响起熙熙攘攘一阵喧嚣。世民屏息听了,对出澐道:“寻你的人来了。”

“血迹到这里就没有了。”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若是殿下伤着了,可如何是好?”又有一女子声音传来。

“别慌,目前还不能断定是公主受伤了,看这马匹和血迹,应该是在这个庙堂无疑了。”那男子又道。

听到此,李世民不禁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那正走进庙堂的人:那男子修身七尺有余,长髯飘逸,狭长星朗的凤眼斜斜直飞云鬓,着暗赭色金钱莽纹袍,琥珀立莽狐毛毡披风,越发显得面白俊秀,好似一介文弱书生,但他通身弥漫阴冷萧煞之气,是久经沙场,杀人无数者才会有的煞气!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一队着赭黄布衣、黑幞头的佩刀御林军,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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