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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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子最顶端篆刻了朱砂色的:金,木,水,火,土。
待暗月上中天时,周围众人齐齐跪下,拱手伏地叩拜起来。那为首的黑衣人恭敬地将五支象牙签子放人火虬祭鼎中,开始摇祭鼎,口中吟颂着神秘异样的音韵。
刹时,寂静致密的竹林中,忽有阴冷凉风飕飕袭来,竹叶飒飒瑟缩。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个个心中发毛,眸有惧色。
就在此时,恰有一支签子掣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火!诡魅的重云厚雾终于不再笼罩着的皓月,朦胧冰洁的素华倾泻下来。几个黑衣人的轮廓被清晰的勾勒出来,只是仍旧看不见面容。
“齐王生前待我等不薄,明夜子时,即按照他的意愿‘火’行事。既然出手,就要干净利落,若不得手,我等惟有以死谢罪,以示忠心!”
“是!”
太子府内,藏书阁顶层,姞儿提一盏芙蓉兰脂灯,携了哲修穿行在陈列井然的藏书架之间。
姞儿带哲修来到最后一排隔层的角落里,轻车熟路,显是常来。从积累了厚厚尘埃的书堆中,寻出一个小纸包裹。她冲哲修神秘一笑,像个偷偷藏起心爱之物的孩子,打开层层纸包,里面竟是一本书!再平凡不过的牛皮纸封页,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的落款。
姞儿拿着它,水眸中星火闪烁,将提灯放置在地上,席地而坐,又卸下羊角灯罩来,光线豁然明亮许多。
哲修也偎依着她坐在地上。散发着兰脂芬芳的芙蓉灯下,姞儿小心地打开扉页,首页上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映入哲修眼帘:隋书!
“这是前朝史官亲笔所书,还来不及留下手抄副本就被杀了。”姞儿将书放置在两人之间,如捧珍宝。
“他被谁杀了?”童言无忌,哲修一脸天真的望着姞儿,跳跃的火焰下,清澈凤眼如晶如冰,乘满疑惑。
“被……”姞儿捧着书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不管时光如何流逝,还是无法忘却,她嘴唇微张,任凭喉头堵塞哽咽,却仍是说不出一个字。
她将哲修搂在怀中,抚摩着他稚嫩的额头,神思迷离。
“哲修,你知道么,除了我,你还有一个姐姐,四个哥哥。你瞧,这是他们的姓名和封号……哲修,你识得这些字么?来,姐姐来告诉你关于我们母亲的所有事情,还有我们的祖父,祖母,父皇,还有你的亲生父亲宇文化及大将军。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但你仍然要知道他们,要记住他们,永远不能遗忘……”
哲修更紧地倚靠着他的姐姐,屏息凝神倾听那些陌生亲人的事情。
书房中,世民伏案而睡。梦魇中,他只觉得闷热非常,有些烧焦灼糊的气味……得益于多年征战在外,使他养成睡梦中亦保持警惕的习惯。
他警觉张开双目,眸光犀利。眼前的景象使他惊讶不已!整个书房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中,浓烈呛鼻的滚滚浓烟充斥着四周!
“有人纵火暗算!”这个念头在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世民迅速用书案上的茶水浸湿衣袖,捂住口鼻。
推门开窗,纹丝不动门窗竟已被封死!若他此时仍在睡梦中,必死于毒手!世民冷笑,若如此轻易就没了性命,也妄称“天策上将”了。
他捂住口鼻,凝聚内力至腿上,而后猛得气沉丹田,纵身飞起一脚,狠命向窗口踢去,“哗啦”一声,世民破窗而出!
世民四下环视,惊觉府内大小楼阁、园闼全部被熊熊烈焰围困!守夜的护卫和家丁,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世民又发觉:所有门窗皆已经被实心粗木条钉住!如此浩大的工程,自己竟没有一丝察觉,这是何等精密的计划!显是预谋已久!
看那火势,已经没有时间再想许多,世民纵身扎入湖中,须臾之后又迅速跃出。他浑身精湿,衣袂漉漉滴水,他握住腰际佩剑,广袖一挥,白刃如飞虹贯出,逐个斩断那些钉住门窗的粗木条!
他先将护卫和家丁的救出,命他们立即救人、灭火。他的负担即减轻许多。一腾出手来,他便魂不守舍地飞奔向姞儿所居的窈淑苑,只见满苑烟熏火燎,花花草草皆化作灰烬!果然,窈淑苑的门窗也尽被封上了,整栋阁楼已经摇摇欲坠!世民迅猛挥剑,剑气凛冽,那门轰然绝倒!
里面的侍女丫鬟纷纷逃出来,哭喊着,四处逃窜。世民忙不迭冲进去,恰好见彩衣和另一个丫鬟护着恪儿出来,他急切喊道:“姞儿呢,她还在里面吗?”
“公主和哲修王子……在藏书阁!”彩衣慌张回应着。
“他们在那儿做什么!”世民咆哮道,彩衣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众人侧目,只见楼顶已经开始陷落崩塌!
世民再顾不得向彩衣寻答案,忙抱了恪儿,护着彩衣迅速逃出。无数燃烧着成焦碳色的瓦石木屑,流火般纷纷坠落。就在世民抱着恪儿前脚踏出窈淑苑的瞬间,被火焰侵蚀得“噼噼啪啪”脆响的雕梁绣栋颓然塌陷,仿佛由不堪一击的纸张制成。
屋内尚有没有来得及逃出的丫鬟、侍女,无一不葬身火海!彩衣等皆被这一景象惊吓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恪儿也秫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着,攥着彩衣的衣袖,始终未出一声。
“带恪儿到湖边去!”世民语速极快对彩衣道,话音未落,就亡命向着藏书阁狂奔而去。
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将世民淹没。他握剑的手抖颤抖得厉害,掌心被剑柄上镂刻的龙吞夔护纹路咯得生疼。一路上,他一边狂奔一边嘶吼着:“来人,快!往藏书阁灭火!”
“是!”混乱的嘈杂声中,侍卫们稀稀落落地应着,忙携了木桶急急往藏书阁跑去!
藏书高阁,呈宝塔状,高约十余丈,绘青雀黄龙之铀彩,勾角耸金,窗棂流丹,内有螺旋状的环形扶梯,萦回而上。当姞儿察觉到异样时,流窜的火蛇已然迂游而来,如蔓延攀上的爬藤。
藏书阁内皆是易燃的纸制书籍,来势汹汹的火焰轻易便将其吞噬,声势越发暴戾。火焰还未蹿升到顶层,木质地板已滚烫得吓人。汹涌的火蛇犹如喷薄的岩浆,沿着扶梯,钻过地板夹缝,透过墙壁,冲窜上最顶层!
“火?”姞儿望向疯狂燃烧的扶梯深处目尽之处,皆如炼狱火海一般!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火势惊得心跳如狂,急促地喘息着。没有出口了!
“姐!”哲修紧紧攥着姞儿薄盈的裙裾,面色死灰,嘴唇瑟缩不止,恐惧几乎将他的眼眶撑裂!尽管如此,他仍没有哭,也没有闹。
姞儿骇得心神紊乱,也顾不得抚慰他,忙拿地上的芙蓉提灯,冲到窗边,猛得推开窗,将灯盏斜斜挂在窗棂上。
但愿世民能够看见!她站在窗前,双手哆嗦着,紧紧搂着哲修,胡乱摩挲着他的衣衫,心神不定地反复呓语:“别怕,哲修,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别怕!”
冷不丁,一个意想宛如雷霆万钧的霹雳在姞儿脑海中骤然炸响:隋书!隋书还在末排书架前的空地上!那是仅存的手稿。
“哲修,千万不要乱动!”仓促叮嘱一声,姞儿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千万不要出事。恍如乞求般,这个声音反复盘旋在世民内心深处,直到他亲眼目睹到几乎被火海全部淹没的藏书阁!
所幸,藏书阁的门窗并没被封死!漫天流火中,顶层阁间的一扇窗户忽然被推开,一盏芙蓉灯斜斜伸出来!
烟熏雾燎的蒸腾火焰中,他看见了姞儿惨白的面庞,从窗中一闪而逝!
他从未如此深切诚恳地感激上苍!刻不容缓,他心下粗略地估计大致估计了藏书阁离地高度,而后,纵身奋力一跃,离地面七八丈!凌空,执剑凿壁借力,又跃上五六丈,飞身纵入顶层飘摇着芙蓉灯的窗内。
却
15、云妃惨遭巫火噬 。。。
忽觉脚下颠簸摇晃起来!已经被烈焰侵蚀殆尽的藏书阁残骸,开始崩塌!
当他终于看寻见姞儿的时候,她飘逸冗长的裙裾已被飞溅的火星点燃,绝美妖冶如火色莲花。火苗像从地狱挣脱的恶魔,那种宛如浮云薄雾般的绉纱料子,轻易就被俘虏,宛如焰光织成的霞帔,燃烧成纷飞陨落的光之雨!
火焰攀上她未缳的青丝,呲呲燃烧着漫天狂舞,还有那凝白娇嫩的肌肤,亦被烈火无情地灼烧着。噬骨痛楚极速地吞噬着姞儿,她无助地四下逃窜,却无处可逃!哲修见状,顿时吓得嚎啕大哭。
焦烟弥漫中,她看见了世民,晶莹泪滴滑落,徐徐伸出手,像是要再次碰触他的面颊。世民惟觉万剑攒心般疼痛,不假思索地冲入火海内。哪知,刚迈出一步,四壁阁顶骤然天崩地裂般倾倒,下陷!
姞儿痛苦地摇着头,凄戾的尖叫划破滔天火海:“不要过来”
愈加凶猛的火蛇疯狂袭来,彻底将她吞噬,塔高阁无声呻吟着,轰鸣着,携着冲天烈焰,顷刻崩塌!
盛大的火势将墨色穹隆映成诡异的橘红!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迅速掠出!底下救火的侍卫忙寻了那身影的去处,发现了遍体鳞伤的太子李世民和哲修。
无叶和其他花容失色的侧妃,以及一众子嗣,早已安全逃出,焦急地候在湖边。众人遥遥望着火势迅猛的藏书阁,轰然崩溃倒塌,顷刻间,灰飞湮灭……
猛地,一声凄厉尖锐的声音猛然刺穿所有人六神无主的混沌思绪!众人纷纷侧首,只见沉默不语的彩衣突然“扑通”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嚎啕哭喊着:“公主!”
众人见彩衣哭成这种阵势,恍然发觉,周围惟独缺了姞儿!各自心下顿时明白其中究竟。
无叶愣愣立在湖边,看不出情绪的眼眸中陡然落下两行清泪。其余侧妃,或假哭,或窃喜,或暗自庆幸,脸上神情各不相同,映着冲天的业火,分外清晰。
世民颓然跪倒地上,脸色灰白,怆然失神。旁边的小男孩吓得不敢出声,蜷缩着坐在一旁。
两人一直在藏书阁废墟前待到天明。世民终于转过头来,瞪着哲修,殷红的眸子像是浸满了鲜血。
许多年以后,哲修都不能遗忘世民此刻充满血丝的狰狞眼神,如同堕入炼狱之中的凶神恶煞。世民用近乎仇恨的神情,冷冷吐出:“从今天开始,你改从李姓,就叫做,愔。”
当太子府遭烈焰吞噬之时,李渊正与张慕娴在慕仙台赏夜。慕仙台,是李渊特别为婕妤张慕娴搭建的。
已然夜深,慕娴感受着身畔男子此起彼伏甚是清晰的呼吸声,似乎并无睡意,斟酌后轻柔道:“陛下,明日还要早朝,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李渊神情淡漠地笑着,抬手扶着慕娴纤弱绵柔柳肩,喃喃道:“再等等。”慕娴只好作罢,伴着李渊卧在凤露台上,遥遥望着静谧的长安城。
倏然,长安城的无垠夜色中,倏然窜出猛烈的冲天火蛇,在黑暗中分外明显。见如此异相,慕娴顿时得睁大双目,惊疑不已。
顷刻之间,那单薄的火势便蔓延开来,犹如不可阻挡的洪水一般,愈燃愈烈,火焰蔽天,几乎映红了整个长安城的夜空!
如此来势凶猛的大火!慕娴此时已经诧异得说不出话来,陡然僵直了身子,从玉銮榻上直挺挺坐了起来!半晌,才恍然发觉,身旁的李渊竟然仍旧气定神闲,沉稳卧在榻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他竟丝毫不介怀自己的子民?
疑惑中,慕娴忽觉身侧一动:李渊已经悠然起身,踱步行至凤露台玉石凭栏旁,负手观望。
慕娴看着他的背影,竟好似在欣赏这场大火!的确像他那天所说的,他不相信任何人。早知伴君如伴虎,自己还是尽快断了内心深处的这份情感罢。胡思乱想着,慕娴也愣愣看着许久没有削减的火势,沉默无语。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太监总管赵德才跌跌撞撞跑进来,大惊失色道:“陛下,太子府突遇大火,且火势异常迅猛,整个长安城一片火光,百姓人人惶恐!难保火舌不会蔓延到临近百姓家院,还是指派御林军前去援救吧!”
李渊背影纹丝不动,仍是遥遥望着远处的汹涌火海,道:“太子乃天策上将,这些琐碎的小事,他应付起来根本绰绰有余,何需动用御林军?”没有任何情绪的言语中,隐约夹杂着寒彻骨的冰凉之意。
赵德才不禁浑身一颤,终于回过神来,失笑道:“陛下说的及是,奴才草芥之辈,岂能参透圣意?”赵德才随即低首垂眉退下,眼中是意味深长的轻笑。
慕娴只觉通心的凉意掠过:好冷的夏夜!
是夜,太子府莫名而起的庞然大火,一直燃烧到东方微明,才渐渐衰弱下去。灼烧后的碳黑废墟,笼罩着厚重的焦浓黑烟,只吸入一丁点儿,便呛得眼泪直流。
*
浓密茂盛的林叶间,子期怀抱沉睡中的姞儿,飞足如流星般轻点掠过,迅疾宛若阵风。
海藻般的长发,萦绕墨绿色的清澈眼眸飞舞着,面容美艳妖娆不可方物。
子期身上有些许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