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闲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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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事实上两个女儿的帮忙确实起到了作用，皇帝看着连个小家伙的良苦用心，又看见阿茹娜乖巧的模样，心中纵然有再大的怒气也消散了。面对如此聪明可爱的女儿和疼到心尖上的爱妻，他如何舍得生气，只是牵起了孩子们的手走进了亭中。
清脆的弦音落入耳中那般动听，皇上不由得半眯了眼，倒是对女儿口中的“姐姐”有些好印象。近前几分方看清是一位样貌脱俗，长相清秀的女子。纤纤素手拨动琴弦倒是有几分“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曲子虽非名曲却也是入耳清雅得紧，实是难得！微颔下颚，目光落于棋盘之上。居然是步步紧凑，好一番深思熟虑，全然没有因为一心二用而见丝毫的紊乱。这样一女子堪称之为“奇”吧！只是须臾之间，却见那对弈之人羞涩起身一句“甘拜下风”之后退出了人群。四周人群掌声雷动，称赞之声不绝于耳，那小姐也只是起身对众人微微点头示意。
“齐小姐果然是才貌双全名不虚传呀！”
“是呀！近日意见果然是才艺过人，非一般女子可比！”
“我等近日有幸与小姐对弈实乃三生有幸！”
此起彼伏的赞美声让人有种“争宠”的感觉。这群人中多是青年才俊，究竟有几分是冲着下棋而来也未可知，倒是这争先恐后的赞美，却是叫人看出了些端倪。
“阿玛！阿玛！你也跟那个姐姐下一盘吧！”大女儿晃着皇上的胳膊叫道。小丫头年纪不大，可是好胜心却是不小，听见别人夸赞那位姑娘，就忍不住想炫耀一下自己阿玛的厉害。
“快别胡闹！”阿茹娜赶紧制止女儿，如今身在江南凡事自然是低调不引人注目的才好。
“阿玛，阿玛，去吧！阿玛是最厉害的，那个姐姐一定下不过阿玛的。”小女儿也跟着起哄。
“是呀，阿玛去吧！”大女儿一看有了帮手，也连声催着皇上。
阿茹娜看这个架势有些头疼，这两个小丫头真是给宠坏了，说什么都不听，总是喜欢任性。有些无奈的看了皇上一眼，示意无能为力了。
而正好这一家子的动静让那位小姐看在了眼中，于是优雅起身，莲步轻移，来到了皇上的面前。轻启朱唇，婉转言道：“听小姑娘之言想必公子定是个中高人，既然来了，不如赐教一局如何。”
皇上略扫一眼棋盘，又转首看见两个女儿期盼的目光，于是微微颔首算是应允了。
小姐再次端坐，柔声一个“请”字，琴音响起。四阿哥跟两个女儿站在皇上身后观战，他们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琴棋书画自然是有所涉略，且虎父无犬子，又何况是皇室子女，比别人自是更胜一筹。相比之下阿茹娜就无聊多了，鳌拜对她的宠爱和对汉学的态度影响了她也纵容了她。棋艺她完全是一窍不通，因此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身边分两列站着大内侍卫，随时观察着周围所有的动静。
阿茹娜正欣赏着湖边的美景，心中惬意万分，却忽而听得琴声之中有些紊乱，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流畅自然。转而细看棋局，饶是再不通棋艺却也明白皇上的黑子占了上风。周围观战之人均是屏气凝神，都被棋盘上的战局深深吸引。皇上两指夹棋稳稳落下，小姐静观全局细细思量，只是迟疑许久未曾落子，手下的琴已经渐渐没了章法，额上也是细细密密的汗。
终于沉思良久，小姐素手落下，却是将子落在了棋盒之中，然后琴声戛然而止，倩影缓缓起身，对着皇上娇柔言道：“公子棋艺精湛，齐染甘拜下风！”
“小姐不必客气！”皇上起身淡然言道，然后朝不远处的阿茹娜走去。
“公子请留步！”齐小姐一时之间不顾礼节，竟是跟上前一步，对皇上的背影轻声唤道。
皇上脚步一窒，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冷，他实在不想跟无关紧要的人搭上关系，若不是两个女儿，他并不会去下什么棋的。
而周围的人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齐染，她今日的行为有些反常，也有失大家闺秀的身份。
觉出气氛的不妥之后齐染略微犹豫，却是婉转出口：“公子棋艺精湛，齐染甘拜下风，还望公子能留下姓名，改日也好专门拜帖登门讨教。”
阿茹娜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位齐小姐，心中暗忖着：好巧妙的一句话，却是刚刚好的化解了尴尬气氛而且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见这位小姐过人之处。
皇上半天没有出声，只是转头看了那位齐小姐一眼，眼光格外的幽深，而且还有些探究的意味。或许别人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但是阿茹娜却是懂了，皇上定然是想到了些什么。
见皇上久未出声，齐小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皇上此时才一扫身边的贴身侍卫。于是侍卫了然的上前一步，客气有礼的说道：“我家公子只是路径此地，因此倒是罔顾了姑娘的一番心思。”言毕又恭敬退回皇上边道：“公子，天不早了，我们出来也有些时候了。”
“嗯！”皇上听了点点头，顺手牵住阿茹娜的手走出了亭子。
此事并未过多的影响到阿茹娜跟皇上的心思，找回阿茹娜之后皇上除了严肃的警告了阿茹娜以后不准随意外出，便也未曾追究什么。
当所有人都淡忘莫愁湖畔的“奇女子”时，她却再次出现了。这一次，她居然出现在了地方官为皇上办的宴会上，而且还是都转盐运使司齐大人的女儿。这次宴请皇上，在座的都是朝廷官员，并未惊动百姓。而这个齐染，居然是来献艺助兴的，这倒是叫阿茹娜很吃了一惊。
“怎么是她？”阿茹娜看着在下面跳舞的人有些不可思议的小声道。
相较于阿茹娜，皇上根本是毫无反应。只是端着杯子静静地看着大小官员，偶尔瞄一下齐小姐时间也不超过五秒。
齐小姐舞罢恭敬的行礼退下，从头到尾并未过多看皇上一眼。倒并不是害怕，看她从容镇定的模样反而像是受过什么专门的训练似的。
这倒是让阿茹娜摸不着头脑了。齐大人让自己的女儿出来献艺无非是想借此把女儿进献给皇上，可是现在齐小姐的反映倒真像是来献艺那么单纯，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吃点儿菜！你身子不好，不能喝酒！”见阿茹娜端着酒杯半天也未曾放下，一味的想着心事，皇上巧借关心名义一箭双雕，既提醒了她又趁机拿走了她手里的酒。
阿茹娜不好意思的对他展颜一笑，表示自己刚才失态了。可是就是这一笑却令皇帝变了眼神，星眸瞬间亮了起来，看她的目光也幽深了些。恨不能此刻就拥她在怀，一亲芳泽。只是略微环顾众人一圈之后，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而冲着她展颜一笑，几分温柔之中带着些宠溺。
席上的事情阿茹娜最终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想多了。而皇上也没有做任何的反应，似乎一切都只是偶然。
当皇上带着人夜游秦淮河再次遇见齐染的时候，阿茹娜最终无法再解释这只是巧合了。齐染的游船就在皇上的龙船附近，而且船上热闹非凡，不时可以听见琴声跟众人讨论诗词的声音。皇上本是惜才之人，听见这样文雅的声音，自然是情不自禁的靠了过去。却见那船上的不是别人，恰好又是齐大人的女儿。
这样三番五次的巧遇，阿茹娜算是看出了由头。好一招欲擒故纵，成功的避开了皇上的戒心还勾起了皇上的兴趣。看来这个齐大人下得功夫还不少呢！阿茹娜看着那个正在跟皇上吟诗作对的齐小姐，很自然的唇边扬起了讽刺的笑意。不可否认，这个齐小姐是个很聪明的姑娘，除了上次在莫愁湖有些急躁，这两次遇上居然都端的很是沉稳。俨然一副毫无心机的样，仿佛所作的每件事情都是那么单纯。只是呵，看惯了尔虞我诈，见多了阴谋算计，这些都瞒不过皇宫出来的人。
皇上兴致正盛，与诸人、齐小姐可谓是相谈甚欢，从诗词说到了文章，又谈到了书画。一番畅谈之后只听见皇上对齐小姐赞不绝口。
“果然是才女呀！朕平生所见之女子怕是无人能与之相比了！”从皇上的赞美之中可以感觉到皇上对齐染的青睐，甚至是好感。
一边陪同的官员都不约而同都把目光对准了齐大人，阿茹娜也从齐大人的脸上看出了兴奋之情，尽管他已经掩饰的很好了。
“皇上谬赞了！民女又岂能比得过皇贵妃娘娘？娘娘才是才貌无双，是天下女子的典范！”齐染谦虚的应道。
“我是蒙古人，我们蒙古人向来是不拘小节的，加上父汗从小比较宠我，所以我并比不得齐小姐这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皇上深知与我谈论这些文雅的东西是对牛弹琴，今日遇上了齐小姐才算是遇上了‘知音’。”阿茹娜笑着说。
“正所谓‘各有所长’，爱妃也不必自谦。齐小姐才华过人，待得有空之时朕再跟你好生探讨。”皇上一句话结束了方才的畅谈。
齐小姐听见皇上的话乍然抬头，却对上皇上深邃又充满笑意的眼神，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霞，水眸剪剪，多情而又眷恋的看了皇上一眼便娇羞的低下了头。
众人眼中以为这是皇上有意给齐小姐的机会，事实上只有阿茹娜心里清楚，皇上的一定是另有打算了，不然也不会笑的高深莫测。只不过，皇上看齐小姐那眼神……实在是让阿茹娜心里不太舒服。尽管知道这只是皇上的一种手段，但是看着就是不顺眼，心里有些泛酸，那原先挂在唇边讽刺的笑容怎么也笑不起来了，梨涡渐渐消失。
“朕今日也有些乏了，回吧！”皇上自是看见了阿茹娜的变化，随口吩咐道，然后一手揽过她的纤腰。
原是想回来之后问问这个齐小姐的事情，可是皇上却先声夺人：“此事朕心中自有计较，你且安心。”
这么一句话倒是将阿茹娜欲出口的疑惑全数打回了腹中，也只好将此事作罢，但心中却不免有些疙瘩不能纾解。说是小器也罢，说是吃醋也好，总是心中不舒坦。
然而这皇帝却也好像是故意一般，明知阿茹娜心中有结，不但不予宽解，甚至严令阿茹娜不准过问齐小姐之事。就好像是把一个想说话的人的嘴巴给封了起来一样，管不得，问不得，却还要眼巴巴的看着，心中像是猫抓火燎，烦躁不安。
自皇上许了齐小姐“改日”，便真的召了她前来随驾，以至于随后的江南之行身边都跟着齐染，看得齐大人喜在心头。阿茹娜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皇帝这一次让她有点儿猜不着心思了。

二十

眼见着皇上的回銮之期将至，这些日子皇上宣召齐染的次数更加频繁，大有将之带回京的意思。众人暗自揣度这圣意，就连阿茹娜此时也不敢肯定皇上心中究竟是作何打算。事实上自上次夜游之后皇上明显跟齐染走得越来越近，反而对她多有冷落。原先自认为对皇上有着诸多了解，而今却也不敢妄断他是否真的对齐染动了情。反复的揣测、诸多猜疑，甚至于明显的焦虑不安都换不来皇上的一句安心话，阿茹娜几乎要断定皇帝是真的另结新欢了。
“娘娘，东西都整理的差不多了。”井儿站在阿茹娜身边回道。
“嗯，皇上呢？”习惯性的一问。
“皇上跟齐小姐一块儿出去了，吩咐说今天不会来用膳，让您不必等候。”井儿立刻将皇上的话转述给阿茹娜，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了阿茹娜一眼。实在是这一段时间皇上每天都是这样的，一出门边便要等到晚上才回来，阿茹娜每日听见这样的回话脸色自然是越来越差。
“我也没打算等！”阿茹娜负气的将手里的帕子揉成一团狠狠地仍在了地上，然后转身进到里屋去躺在了床上。
翻来覆去，总是心里不痛快，这次南巡非但没有散心还弄得自己闹心。怎么也没料到半路出来一个齐染，搅得人不得安宁。思前想后觉得皇帝应该不会喜欢齐染，毕竟那齐大人的心思连自己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这么精明的皇帝。但是转而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毕竟那齐染与宫里的人一比的确出色不少，且不论一身过人的才华，单是相貌已堪称上乘。皇帝这样风流倜傥之人又如何能抵挡一个彩色兼备的女子呢？后宫里那些人贵人常在、答应小主的，哪个不是他看着顺眼给收纳的？如果倘若今日他真的看上了那个齐小姐的话，那么，不如就成全他吧！可是这么想着心里很疼很疼，不由自主的眼泪也出来了。曾经潇洒的阿茹娜，顽皮的阿茹娜，豪爽的阿茹娜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敏感的眼泪狂？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脸上带着些许泪痕，阿茹娜渐渐睡去。中途井儿来叫起用膳都被打发了，只是一个人蒙着被子不管白天黑夜的睡觉。
晚上皇上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阿茹娜。甫一进门便看见四阿哥站在门边，一脸担心忧虑的表情，像是等候已久，客厅里两个女儿更是慌乱的来回走动，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一抬眼看见他进门马上飞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微微皱眉，皇上开口问道：“怎么了？”说话间看向四阿哥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