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无边-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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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总是能轻而易举便把自己的决定改变的女人啊!刘疆闭了闭眼。
好一会,他才再次低头盯向她。
月光下,这个跪在自己脚前,不管是神态还是身姿,都透着一种谦卑的少女,仔细看时,分明可以看到,不管何时她面对他,总有种刻在骨子里的从容。
她仿佛,就是敢在他面前放肆!
她仿佛,从来就知道如何面对他。便是他暴跳如雷,便是他刚刚杀人盈野,便是他的剑架上了她的颈项……
可悲的是,他明明知道这些,他明明愤怒这些,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她轻易操控。
便如这一次,原来他在得知消息后的那怒火,在知道她第一时间来到文园,并准备老实地睡在自己给她备下的床榻上时,便消了一半。
现在听到她这番坦白,那剩下的怒火,又消去了大半……
更何况,他已然得知,她在面对阴澈时,并不曾枉想左右逢源,也不曾表现出旧情难舍。他对她,已无力气恼……
慢慢的,他低下头。
男人高大的身子笼罩在她身上,完全挡住了光亮,使得卢萦整个人都处于他的阴影下。
弯着腰看着她,刘疆慢慢说道:“卢氏!”
脸伏在地上的卢萦果断地应道:“卢萦在。”
刘疆盯着她的后脑壳,想到这个小姑子一袭男袍面对外人时那神采飞扬,为所欲为,再看到她现在在自己面前时的乖觉。不知为何,心情还挺不错。
……他都浑然忘记了,以他的身份,任何人面对他时,不是应该乖觉的吗?
想到这里,刘疆蹙了蹙眉,于是,他依旧冷着脸,盯了她一阵后,才冷冷说道:“阴澈……”他说这个名字时,速度很慢,满意地看着卢萦不动如山,冷静如昔的模样,他才续道:“他今晚是为你而来?你们,倒是好生亲昵!”
伏在地上的卢萦僵了僵。
他后面那句好生亲昵的话,她已经给了答案。因此她只想着如何回复他前面那一句。
想了想,她都不知道应该回复“是”好,还是“不是”好。回答“不是”,明显是在撒谎,可回答“是”,她怕他又被激怒。
可就在卢萦沉默这一会,她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寒气向她袭来。
惨了,还是激怒了这人。
当下,卢萦连忙抬起头,她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月光照耀下那俊美冷峭的脸上,赫然都是谄媚,“阿疆啊,你家卢文要人才有人才,要学识有学识,要美貌有美貌,这个,禁不住别人动心思是不?”她努力地眨巴了两下眼,显出一副可爱的模样继续狗腿地说道:“这个情况就与卢文上次到阿疆府第时一样,你看,卢文呢,才与阿疆不期而遇几次?一次就遇到了一个姓许的绝色美人,一次又遇到了一个娇糯糯地唤着“太子哥哥”的公主。”
还别说,卢萦越说越火大,越说双眼越明亮,声音越郁恼,月光下,只见她瞪着刘疆,昂着头哼哼连声,“若说招蜂引蝶,那卢文是拍马也比不上你刘疆!”
说到这里,她还很傲慢的重重一哼,把头一扭以示愤恨。。
刘疆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他低头盯着跪在自己脚前,却丝毫没有记起她自个的身份,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他想,他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 ?'…'这个天下间,有这样还没有近身,还没有入门,便敢管着自个身为太子的夫君的女人吗?
是什么让她越来越理直气壮的?
是他的纵容,还是他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妥协?
再不管制,这个女人只怕在翻了天,要骑到他的脖子上去了!
可怎么管制,这是一个问题!
刘疆冷冷地盯着卢萦,黑浓的眸光如海一样深沉。
他这样盯人时,便是那些老臣子也会害怕,更何况卢萦?
终于,她那愤愤昂起的颈项,重新屈了下去了。
她又老实地跪在他脚前了。
她又耸拉着个脑袋,像条收拾了利爪的猫儿了。
刘疆盯着她,一直面无表情着。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小”的教训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萦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起来吧。”
卢萦恩了一声,站了起来。她起先是准备应得谄媚一点的,可后来想到自己不是还在妒忌吗?因此那一声应答,便矜持起来,傲骄起来。
刘疆还在盯着她,盯了一阵后,他头也不回地低声命令道:“去准备吧。”
“啊?”卢萦一怔抬头时,只见站在门外的郭允已朗声应道:“是。”
刘疆对上卢萦诧异不解的眸光,脸上毫无表情,他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地盯了卢萦一眼,朝一个仆人命令道:“拿件黑袍给她。”
卢萦一怔,这时,仆人已把装着衣裳的包袱送到了她手里。卢萦暗暗蹙了蹙眉,老实地接过,转身步入厢房。
不一会,再出来时的卢萦,便如一个一袭黑衣的冷峭少年了。
刘疆不再向她看来,衣袖一甩命令道:“走。”
众人无声地跟在他身后,走下了阁楼。
楼下地坪中,站了十几个便服护卫,而此刻,这些护卫都换上了一袭黑衣。在卢萦过来时,有人递给了她一副面巾,然后又递给了她一匹马。
上次从武汉到洛阳那一路,卢萦得了嘱咐,已学会了骑马。此刻她一袭黑衣,混在众骑士中,脸上蒙着面巾,颇像个长期生活在黑暗中杀人放火的冷血杀手了。
一出庄子,又围上了一排黑衣人,这前后几十个黑衣人无声地筹拥在刘疆身侧,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肃杀!
不一会,刘疆上了马车。一行人在黑暗的巷道中无声无息走了一会后,渐渐的,前方出现一片河滩,却是来到了洛河边上。
洛河边上,早就数十只黑压压的快船。也不知是谁一声唿哨,只见那快船中,无声无息地走出了上百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
这时,刘疆下了马车。他刚下马车,同样穿上了黑衣,脸上围着黑巾的郭允便拿过一件黑色披风。把它披在刘疆身上。
穿上黑袍后,刘疆给自己戴上一顶纱帽,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盯向正一脸雾水的张望着的卢萦。
卢萦对上他的目光,连忙按下心中的疑惑。快走一步站到他身侧。
便这样,刘疆左有郭允等人,右伴着卢萦。跳入了一只快船上。
随着众黑衣人进入,刘疆低低说了声,“出发!”声音落下,快船如箭般飞驰而出。
数十上百只漆成黑色的快船,这般无声无息的走在河道中,饶是天上弯月如钩,却也透着种说不出的诡异。
众船驶得很快,不到小半个时辰。便进入洛河中流。就在这时,郭允手放在唇边,低低嘬叫出声。随着他这一声啸,众船悄无声息地四散而开,像是雨滴落入河水中。完全溶入了黑暗,再也不可见,不可寻。
被众船筹拥的中央处,刘疆面无表情地看着河道前方。夜风吹起他的外袍猎猎作响,高大伟岸的男人,这一刻,身形直如这河道两侧的山峰般,沉凝中透着神秘,同时又带上了几分陌生和阴寒。
卢萦站在他身侧,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他。她有很多话想问,可四下毫无声息,她也不敢吱声。
夜,渐渐深了。
慢慢的,月上中天。
慢慢的,弯月西斜。
卢萦把手捂在唇上,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她再次抬头看向站在她身前的男人,这个按道理应该比她更养尊处优的男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一下,那身影如此沉稳,又如此的寒凝。仿佛他这样不言不语,可持续千年。
就在一阵河风拂起他的衣袖时,突然的,郭允低声说道:“来了。”
卢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洛河的另一头,出现了十数个光点。那光点随着船队越来越队而越来越亮,直把这个阴暗的天地间都照亮了少许。
郭允说出那两个字后,众人依然一动不动,刘疆只是略略抬头,冷冷地看着那些船只驶来的方向。
不一会,那些光点终于出现在卢萦的视野中。
这是四条大船,驶在最前面的大船,只有二层,那船吃水很深,里面分明装满了极重秤的货物。
卢萦只朝行驶在最前面的大船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个站在第二层甲板上,一袭银甲,脸戴面具,腾腾燃烧的火把光下,眸子如山水如画的,可不正是阴澈?
竟然是阴澈!
刘疆郭允等人半夜出现在河道中,埋伏着等侯的人,居然是阴澈!
仿佛知道卢萦在想什么,刘疆慢慢回过头来。
黑暗中,他双眸如星,那眸子静静地盯了她一眼后,他微微一倾,凑向她低低说道:“这四条船中,装的是朝庭看重的生铁,阴澈正是这百里洛阳段洛河河道的押运官……如果这些生铁失了事,他将非常被动。”
他盯着卢萦,薄唇微动,说出的话音温柔如呢喃,却也冰寒如剑锋,“然,这次,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丢出这句低语后,他转过头,伸手放在唇间一嘬,瞬时,一阵乌鸦叫声脱口而出!
随着三声乌鸦啼叫,蓦然的,数十条快船上的百数个黑衣人,齐刷刷地点燃了火把,就在灯火在一瞬间变得通明,阴澈等人齐刷刷被惊动,一个个都转过头看来时,只见百数个黑衣人的手中,已换成了弓箭!
这些弓箭,箭头燃烧着火焰,竟然全部都是火箭!
灯火大亮中,戴纱帽的刘疆右手朝空中一举,只听得“嗖嗖嗖”的一阵破空声急促传出。却是众黑衣人同时把那火箭射众船!
这一下变故不可谓不突然。
就在出发之时,阴澈还让人查过河道四周,不管是密报还是明报,今天晚上都应该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更何况,这里已是洛阳城中!
大船上的众人,几乎是刚刚驶近,便看到前方突然火光大作,无数黑衣黑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而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对方的火箭已接二连三地射出。一只只燃烧的火箭落在船头,船尾,船身各处,饶是船上的役夫和士卒急急扑向火焰,转眼间,四条大船还是不可避免的燃烧起来。
快船上的黑衣人,个个训练有素,在大船里面嘶叫奔忙时,它们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这四条船,然后,一波又一波的火箭射到了那些大船上!
渐渐的,大船会船帆和船身无法控制地燃起大火,卢萦只看到站在二层甲板上的阴澈,声嘶力竭的下着一道道命令。火光腾腾中,那张面具下的眼,在燃烧着无比的愤怒……
就在这时,卢萦身侧的刘疆低声命令道:“拿弓来!”
“是。”
不一会,一个巨弓出现在刘疆手中。
“滋滋――”一阵刺耳的弓弦拉动声中,刘疆接过郭允递来的一支寒森森的利箭,他把那箭搭上弓弦后,弓身微微向上一仰,然后,箭头指向阴澈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看到他的动作,卢萦的唇颤动起来。可她什么也不能说,饶是她紧张到了极点,心下也明白,只有她什么都不说,才能助得阴澈一二!
在卢萦手足冰寒时,刘疆低低的,冷笑出声。然后,弓弦一松,那锋利的箭头如流星般射出,以寻常人看不到的速度向阴澈直射而去!
偏偏,卢萦不是寻常人,她一向眼力过人!
在她陡然缩小的瞳孔中,那箭,快如闪电地直射向阴澈……大船上的众人,没人想得到今晚的来客不止是烧船,竟还兼行刺客之事!阴澈也没有想到!
就在卢萦下意识的手指勾紧,肢体发直时,那箭划出一道寒光后,冲到了阴澈的身前,在他急急一个后仰时,擦过他的脸颊,“滋――”的一声射入了他身后的船舱上,直把木板射了一个对穿!
大船上的众人一惊,在士卒护卫如流水一样涌向阴澈,把他团团围住时,卢萦看到阴澈猛然转头,月光下,身着银甲的他,慢腾腾地伸袖拭了拭颊侧的血液,沉下眼,低声说了句什么。
大船上兵荒马乱,众快船上依然悄无声息。只有刘疆好整以暇地盯了阴澈几眼,慢条斯理地把那强弓递给护卫,淡淡说道:“差不多了。”
他这声音一出,众黑衣人同时动了,只是一转眼,他们便熄灭了火把。
而这时,四只大船已被烧得不成样,只见几个护卫冲到阴澈身侧,强行脱下他的银甲,然后拥着他跳入了河水中……
这时,一个黑衣人沉喝道:“撤――”
喝声一出,一只只快船像是幽灵般,在月光下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转眼间,整个河道中便只剩下四条腾腾燃烧的大船,还有那大船上,躲避不及的船夫发出的惨叫声……
离开时,卢萦很安静。
她有点冷。
从刚才直到现在,刘疆不过说了三四句话。
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很明显,今天晚上,不过是刘疆在用自己的行动警告卢萦,教训阴澈。
这个男人,这个强横的男人,一把火烧掉四船生铁,不过是给今晚上试图染指他的妇人的阴澈一个教训而已。
当然,他更是用这个动作警告卢萦。警告她,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