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人生-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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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想好像汪园这样的宅子,若是在扬州城以外,除了王爷府、公爵府之外,还有哪户百姓家会花这么多的心思,这么大的气力建造自己的家宅,仅是石料一项,就有褐黄石、太湖石、雪石、斧劈石、黄石、鹅卵石等等等等。可在扬州,不输于汪园的府宅少说还有上十处。
听沈立行介绍,当年修造之时不但是花费了百万巨资,光是每年的修缮所需的费用,都是动辄数万两银子,让文定当场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在扬州府里,这些就是风尚,就是身分的象【炫|书|网】征,如果某人没去遵从,反倒显得其人尚且不够份量。而商人本身的形象也是一种无形的招牌,如若不然,那些看似旁人寻常的猜忌,也会给其人带来致命的打击。有时环境对人所产生的影响,实在是让人无可奈何。
今日这庆功宴,多半是因为文定的成功,他原本该是众人关注的重点,只是以文定眼下的身分而言,他只能算是个后生晚辈而已,除了开始时众人客套嘉勉了两句之后,齐齐将重点都转向逢迎汪元海以及贾知府。
文定知道自己的份量,在这种巨商云集的酒宴上,自己一个外人,除非是别人询问,不然还是默默的陪坐一旁,听着他们的交谈比较恰当。
然而也不是人人都只对汪老板与贾知府感兴趣,适才那位曾经仗义执言的严编修就与文定聊了起来。
对于这位严编修,文定除了感激之外,更多的是心慕神往。
自己儿时最大的梦想,也就是有朝一日能好似他这般做一名翰林学士,虽说是事过境迁,自己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不过能与这位才学不凡的翰林老爷聊聊天,也是件让人舒心的事。
通过与严惟中的交流,文定知道他乃是江西分宜人氏,弘治十八年进士,列二甲第二名,而后便一直在翰林院供职,眼下因为身体抱恙,一直在家养病。
适才在明月楼,严惟中见到文定能够不疾不缓,进退有度的应付对方众人的夹攻,能在硝烟弥漫的辩论中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印象也是极为深刻。
古话有云人不可貌相,然而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中,却能叫人看出许多东西来,只是几个时辰的观察与交流,就在文定、严惟中二人的脑海中,对彼此产生了良好的印象,有种相逢恨晚的感受。
“哟,严大人与这位柳朝奉倒是谈的十分投机呀!”就在二人谈兴正浓之时,一直周旋于各商贾之间的贾知府凑了过来。
严惟中侧过脸,一见说话的正是这位扬州知府,忙应酬道:“这位柳兄弟倒是十分有趣有机会大人不妨也与柳兄弟聊聊。”
“一定,一定。”短暂的客套了几声之后,贾知府急忙又将话题扯到自己所关心的地方:“不知严大人预备何时还朝复官?自从刘瑾、焦芳一干阉党坍塌之后,朝廷内空出了许多职位,正是用人之际,以往那些被他们排斥的江西官员也纷纷回任。以严大人之大才,李太师都倍加赞赏,又有费阁老费大人的保举,日后在朝中必是大有一番作为。”
“贾大人言重了。”严惟中小心翼翼的道:“费阁老不过是看在同乡之谊,对小弟说过些许勉励之言罢了;李太师那儿就更谈不上了,他老人家对我这不长进的后生晚辈仅仅说过一句戏言,却让旁人误解以为如何如何了,其实以他老人家之高才,我等小辈纵使再学上一生光阴,亦是难以望其项背。”
席上之人一听,霍,了不得呀!连费宏费阁老、李东阳李太师这样的国之栋梁,圣上所倚重的股脸之臣,都对这严编修赞赏有加,那日后此君的荣华富贵,位极人臣还能有跑吗?立即,所有的关注,所有的赞誉又全都向他这边倾斜。
只要是稍稍关注当今朝廷动向之人,就会对两位大臣的名字如雷贯耳,二位大人都是一样的少年有成,一样的声名传天下。
李太师年少之时便是名声广播,得到过代宗陛下三次召试,喜而抱至膝上,赐果钞,十八之龄便得中进士,后来便一直供职于京城之中,累迁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如今更为圣上封为太口取
费阁老就更不凡了,十六岁中举,刚满弱冠之年便独占鳌头,成为我朝开科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从此之后他便是天下读书之人心中那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无数先生长辈口中教育子弟的榜样。
文定清晰的记得,他是成化二十三年丁未科状元及第。那年,当文定得中秀才之时,夫子便满心欢喜的暗自憧憬着,下一个费宏会从自己的私塾里诞生。
然而,那仿佛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文定已是久不想起,可今日不知怎的,心中那股萧瑟之情竟会如此强烈。
原本以文定本来的打算,一旦将这件烫手的事处理完,马上就打道回府。然而却架不住沈立行与汪元海的诚意挽留,那位赋闲在家的严编修也邀请文定做伴同游扬州。更为要紧的是,文定还记挂着雨烟的消息。
那日在柳堤分手之后,雨烟就要文定静等自己的消息,还说要不了几日她就会来找他。
可是一转眼五、六日都过去了,仍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倘若是还赖在汪园住下去,文定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思量少顷,文定便寻了个藉口,推说是东家临行前吩咐过,让自己去到杭州为其办件事,便向汪元海等人辞了行。而文定匆匆在杭州游荡了两日,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扬州,随便找了间过得去的客栈,刚放下行李,便四处探听雨烟的消息。
命运便是喜欢时常捉弄这世间的凡人,在它面前,无能为力的凡人们只能是疲于奔波,反覆折腾。
等文定在杭州耽误了两日回来后,就听到扬州全城人都在谈论一件奇事—事隔四十年之后,苏州、杭州、扬州,再加上秦淮河四地,四位美貌绝伦的花魁再次齐集扬州,于二十四桥前群芳斗艳。
闻讯而来的王孙公子、巨贾商人不知凡几,将本就热闹无比的扬州府挤的是水泄不通。
四十年前的情形如何,大多数人并不知情,可这次的“群芳会”,却让见惯了大场面的扬州人很是惊讶了一番,以至于虽然群芳会已经成为了过去,可走在街上,文定依然是可以随处听到各种谈论此事的声音。
其实这事早先已经在扬州城以及附近的城镇闹腾了不少的日子,不然那些齐集而来的好事之徒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只是文定压根对这种事谈不上什么浓厚的兴趣,是以便没怎么在意,错过了也并不感到有何可惜。
然而当文定无意间从别人口里听闻到那四位花魁的名字后,立即便开始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恼不已。那四名花魁之中,倒有两位都是自己所认识的,一位是清渺姑娘,一位便是雨烟。
她就在这扬州城里,可笑的是,自己竟会傻的去杭州白费了两日光阴,还就此错过了与伊人息息相关的盛会。
文定急忙四处打听雨烟的下落,那些聊的津津有味的闲客们对此却是一脸的茫然,只是听说当夜由绮波姑娘摘得众花之首后,不等那些早就摩拳擦掌的王孙公子们各施手段,四位闭月羞花的佳人便一道消失了,就跟那瑶池仙女一般。
街头巷尾的传说,都是一传十,十传百,个人又会加上自己的揣测,多半有不实之处。文定只好向相熟之人打听,就找到了严惟中那,偏巧了,那夜他正好作为评判之一,有幸目睹了这件事完整的过程。
“要说起那一夜的事情来,文定你可真是没福气呀!偏生要赶去杭州,只要再耽搁上一日,就可以目睹这几十年难遇的盛景。”一开口,严惟中便替文定惋惜,殊不知文定早就把肠子给悔青了。
“那四位女子绝对可称得上倾国倾城,哪怕是遇上了一个,就算是此生的福分了,却在那一宿让人一口气看到了四个之多。当时我便只感觉脑中嗡的一声,懵了,不但是我,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样的记忆,哪怕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了。”严惟中话语中隐隐还略带几分惆怅。
文定关心的并不是这些,又急忙问道:“外面纷纷传闻,群芳会之后,四名女子一道消失无踪。严兄,可有此事吗?”
“有的,有的。”正处于神游中的严惟中被文定给生生拉了回来,回忆道:“那时,经由几十位评判评定之后,宣布代表杭州的绮波姑娘一举夺魁。可就在这时,一阵妖风吹过,迷了众人的眼睛,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四位活生生的佳人,竟然就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这等不可思议之事,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决计是不会相信的。”
另外二位姑娘如何,文定不得而知,若是单以雨烟与清渺的一身功夫而言,这等程度的障眼法根本不是问题。
“呵呵,对了,最可笑的是有那么几位王孙公子不能接受这事实,这几日请了好些道士和尚,昼夜在二十四桥那呛经做法事,期盼着救回那四位女子。”
又一次消失无踪了,就跟三年前的汉口镇所发生的一样,只是这次连那么一封寥寥数语的书信也不曾留下。
后来严惟中说的话,文定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茫然的点头回应着。
匆匆的向严惟中告别之后,文定又在扬州城里来来回回转悠了三、四日,或是去分手的杨柳堤,或是去繁华热闹的街道,幻想着许是下一刻,许就是下一张脸孔,能让他们再次重逢。
只是文定原本浓郁的希望,在一次次失望中消磨殆尽。
他一点一点的回忆起那夜雨烟对自己所说的话,她要办之事想必就是那个群芳会,说好将事情办完之后,她便会来与自己会合,以后再也不分开了,为何如今却又音信全无了呢?
绝望中,文定来到了二十四桥,传说这里乃是场帝留下的遗迹,是扬州城中一必到的游玩之处。
前些日子随着严惟中他们,文定也曾来过几次,清馨雅致,感觉十分之好,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它竟会与自己的雨烟连在了一起。
此时的二十四桥围满了人,居中的空地上摆下道场的,想必就是严惟中口中那些王孙公子请来的道士和尚吧!
在和尚、道士们的周围还有好些人,举着香烛朝桥上祭拜,一边拜一边口里还呛呛有词,这些人里不乏衣冠楚楚的富贵之人,不乏文雅的书生才子。
文定明知道他们所拜祭的鬼怪精灵,不过是几个女子为了脱身耍的小伎俩,然而不知为何,文定也向前行进了几步,加入他们的行列之中,向那座石桥拜了几拜。
身旁的“同道中人”还颇为感怀的安慰文定道:“这位兄弟放心,那几位大师说了,只要我们诚心的祈祷,这湖里的大仙就会将四位女子平安无恙的放回来。”
“谁说是湖妖了?道长说那是杨广的鬼魂作崇。”旁边跳出了个持不同意见之人。
“哪里有什么杨广的鬼魂?即便从前有,只怕也不知轮回过多少世了。”
“施主请的那些秃驴都是蒙事的主,他们的话也能信吗?杨广遭横祸而亡,又是死于自己臣下之手,阴戾之气久久不散,再加上这二十四桥原本就是他生前流连之所,是以他的阴魂才会兴风作怪。”
“阿弥陀佛,老杂毛,你又想用你那下三烂的伎俩诓骗他人的钱财。我佛慈悲,掌管三界生灵,主持六道轮回,不论是生前犯下过何等的罪孽,死后魂魄也得以脱离红尘苦海,进入六道轮回。”
“死秃驴,枉你为出家人,口里却满是污秽之语。”
说着说着,那为首的道长与和尚竟打起架来,他二人各自的弟子们也一个个挽起衣袖厮打开来,供果香烛被他们践踏于脚下,法器则随手成为了他们现成的武器。
发生在二十四桥下的那场闹剧,还是在衙门里的差役到场之后才得以收场。
由始至终,文定便一直在旁静观此事的发展,始终也没能弄明白,在场之人都是在祭奠那四个消失了的女子,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群殴了呢?更为离奇的是,两帮人竟还都是修行之人。
而后,文定又在扬州城里寻觅了七、八日,始终没有雨烟的一点消息,最后也不能不起程返还汉口镇。
或许是命中注定,文定这一趟扬州之行,什么也没能带走,除了那笔不菲的佣金。
而后的几年,章传福的买卖越做越大,文定在东家的指派下走南闯北,当铺里的买卖多半交给蒋善本、周贵等人。
雨烟的消息依旧是音信全无,这几年里每到一处陌生的地方,文定便会不由自主的找寻当地那些档次较为高雅的烟花场所,寻访雨烟的芳迹,可却始终无缘得见。
文定心中一直在猜测着雨烟这般出尔反尔,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本一切都说的好好的,可一转眼却又连她的踪影也找寻不到。文定也曾想托顾正声代为打听,可不知这小子又闯出何等祸事,竟被其父敬远侯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