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第6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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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六想想也是,心里头的气消了大半,就在他办公堂里坐了下来,道:“赵相,既然说到这个事,你我也得好生商议一番,此次女真人求和,我朝到底作何回应。”
赵鼎对此也很重视,就在他身旁坐下:“老实说,我倒是觉得可以议和,河南淮东之地,不费一兵一卒,何乐不为?”
徐良摇摇头:“没这么简单,你忘了契丹人?”
“契丹人?”赵鼎愣了一下。正如徐卫所说,联结契丹,是川陕一力促成的,朝廷只是最后接待了一下辽国使者,基本上没出什么力。道理很简单,不是你干的事,你印象不会深刻,也不会太看重。所以当徐六提起契丹人时,赵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哦,徐相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和女真议和,可能引起契丹人不满?”
“不满?不满?”徐六连说两次。“仅仅是不满?赵相,宋辽可是交换国书,缔结同盟的如果大宋单方面和金国议和,置契丹人于何地?要知道,这次进兵,契丹人可是战败的但因为契丹人和我们是同盟,女真人对大宋承认战败,就必须同时向契丹人承认战败这才合乎规矩但现在女真人提也不提契丹,只向大宋求和,契丹人能善罢甘休么?”
赵鼎实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听他这么一说,质疑道:“何至于此?”
“刚开始我也没多想,但正是川陕那一句‘中止宋辽同盟’提醒了我,这恐怕才是女真人的主要目的”
徐六斩钉截铁道。
赵鼎在椅子上动了动,显得有些不安:“徐相是说,女真人求和,并归还河南淮东,其目的最主要是为了破坏宋辽同盟?”
“正是诚然,也有以土地换时间的打算在,但更重要的,则是破坏宋辽的同盟关系。”徐六道。
“用如此之多的土地,是不是得不偿失?”赵鼎质疑道。
徐六断然道:“不会女真人这么作,正好说明他们最怕的就是宋辽同盟你想,宋辽第一次联手,半个河东没了,要是再有下次,燕云不都没了?女真人寝食难安,也在情理之中”
赵鼎是个积极抗战派,甚至可以说是激进抗战派,所以他才会有这么一句:“依我军目前实力,就算没有契丹人,也照样可以收复失土,助成中兴吧?”。。。
第七百一十八章高烧会死人么
徐六看他一眼,笑道:“赵相,我弟徐九虽然是个武夫,但他不是傻子是吧?”
“徐相何出此言?对徐郡王,赵某向来是佩服的。”赵鼎郑重道。
徐六收回目光,解释道:“如果说光凭我们的力量就能驱逐北夷,再造河山,徐九他又何必处心积虑想要联结契丹人?而且你知道联合契丹人的好处么?”
“这还用说?”赵鼎真怀疑徐六认为他是傻子。
“那你知道联合契丹人的坏处么?”徐六又问。
这倒让赵鼎说不出话来了。老实说,联合契丹人这件事情,一直是川陕宣抚处置司在打理,朝廷虽然一直是知情的,但从皇帝到朝臣对此事恐怕都不太上心,因为抗金终究还是靠自己的力量。联合契丹人的好处相信是人都知道,但坏处么嘛……
徐六见状,自顾言道:“我们作得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联金抗辽,而现在联辽抗金……”
赵鼎眉头一挑:“你是说,会重蹈覆辙?”
“这不好说。”徐六摇摇头。“我们和契丹人结盟,完全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倘若将来女真人被打败,契丹复国成功,我们也如愿收复失土,接下来……”
赵鼎的神情变得阴沉,喃喃道:“我明白,我明白。”
“明知如此,还要联合,是因为就算我们不去找契丹人,随着将来形势的变化人家自己也会来。与其如此,还不如先联合他,打败了女真人再计较。当年的海上之盟其实也一样,就算我们不联金,女真人灭亡了契丹人以后,照样会南下侵宋。”到底是兄弟,徐六和徐九的想法如出一辙。
赵鼎频频点头:“是这个道理,只要预先作准备,哪怕消灭了女真人以后,契丹人来……”
“不不不,不是消灭,是打败。”徐六马上更正。“赵相你想,不管是党项,契丹,女真,我大宋的威胁从来都是来自北方朝廷。如果我们和契丹人联手消灭了女真,将来就得开始应付契丹人,这就又回到了原点。在我们没有力量完全扫灭北方势力的情况下,北方不安宁,我们就安宁。”
这一点,赵鼎倒是完全赞同的。大宋立国以来,有两个敌人,一是党项,一是契丹。长期以来,一直是按倒葫芦起了瓢,不跟契丹打,就跟党项打。但是,每当契丹和党项斗起来时,大宋就太平了。
徐良的意思他明白,闷声思索良久,道:“送到嘴边的肥肉不让吃,徐相想地朝中的反应么?”
徐良点点头:“所以,我现在和赵相商量,如何阻止这件事情,你我都明白这块肉吃不得。”
赵鼎缓缓靠在椅子上,仰头向天,沉吟道:“这恐怕不容易,女真人只提一条‘休兵罢战’,然后拱将河南淮东送还,这
简直叫人无法拒绝。你说,我就此事妥善与契丹人沟通……”
不等他说完,徐良一口否决道:“不可能,我们跟契丹人结盟的唯一基础,就是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你去跟人家说,不用急,我们这只是权宜之计,暂时得回河南淮东,将来该怎样还怎么样,你觉得契丹人会信么?”
“那就真难办了。纵使你我相次相都反对,圣上是什么态度?朝中同僚是什么态度?最重要的,前线将帅是什么态度?”赵鼎一连三问。
徐良越听,眉头越紧,前两个他想到了,可偏偏没想到前线将帅的态度。折彦质、韩世忠、刘光国,这三个的防区正面河南与淮东,如果知道女真人要拱手相送,他们一定会极力赞成。
想了许久,徐良道:“先看圣上是什么打算吧。”
这一天,别无他事,皇帝也没有召见宰相咨询议和之事。徐良下午散值以后,听闻四嫂徐王氏一行抵达有行在,现在暂时还住在馆驿里,遂派人迎到了家中安顿。徐王氏身体不适,他又使人请了郎中瞧病,晚上举行了家宴,自不用说。
却说同一时间,禁中,皇帝赵谌因为金国求和,骤然一喜,又因川陕奏本,猝然一惊。再加上这些事情的烦扰,白天没有注意歇息和保暖,当时因为心情亢奋,还没有怎样。但到了晚上,就开始热,召了御医来瞧,内侍遵医嘱用冰敷,起了些作用。现在,已经睡下。
沈择寸步不离地守在榻前,等上一阵,约莫皇帝额头上的冰帕不冷了,就又换一次。虽然是在南方,但寒冬腊月,就是水也刺骨,何况是冰?沈择阉人,全无阳气,却也忍受着彻骨的寒冷。
快到二更天,沈择见皇帝睡得沉,他自己的困意也上来,本想到外间眯一会儿,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皇帝,就跟那塌前斜靠着打盹。也不知过多久,他突然被皇帝的梦呓惊醒,张目一看,只见赵谌将被子推到一旁,本来一张苍白的脸涨得通红,浑身抖,嘴皮颤动,生含糊不清的话语。
大骇之下,沈择伸手一摸赵谌额头,直感烫手心知不妙,慌忙窜将出去,大声喝道:“太医太医快”
因为皇帝病情反复,太医奉命值夜,因此就在外间通宵侍奉。一听召唤,急忙进来,沈择手指御榻,那太医也不消吩咐,几个大步上前去,一看就变了脸色。伸手一摸额头,又抬起皇帝手臂清了脉,脸上明显露出慌张的神情
沈择在旁边看得真切,问道:“怎样?怎样?”
“不妙圣上高热不退,这样下去不成”太医是个年过五十的老手,素得道君和太上皇的信赖,太医院里也威望很高,他都这样说了,看来情况确实不乐观。
“那怎么办?要不然,多用些
冰?”沈择病急乱投医。
太医将皇帝的手放回被窝里,将沈择请到一旁道:“若是旁人可用此法,然圣上御体本就虚弱,数染风寒已致无力抵挡病邪入侵,如果浸于冰水之中,下官恐怕热不退,反倒是……”后头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那,那你倒是想办法”沈择红了眼。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下官只能下一方辛温散之药,希望……”太医作难道。
“别希望了赶紧去写方子我这随即就着人到尚药局去取,快快快”沈择几乎是用推的,把太医赶了出去。
“沈都知,你要尽量多给圣上喂些水……”
回头一看皇帝,脸红得跟火烧云一样,嘴皮都干裂了,本想喂些水,可赵谌牙关咬得极紧,撬都撬不开。正手忙脚乱时,皇后又到。
皇后张氏,乃张仲雄之女,张叔夜之孙女,皇帝染病以后,她一直悉心照料。今晚本也坚持要守夜,但为宫人劝阻。但她实在挂念,于是赶来探望。哪知一来就看到这副场景,直吓得花容失色。
“这,这如何是好?高热不退最是危险太医是怎生说的?”张皇后坐在榻边疾声问道。
“回娘娘,太医说只能下一副辛温散的药”沈择百般无奈地回答道。
“都烫成这般模样,哪还等得了散?如何不用冰?”张皇后因为皇帝体弱多病的缘故,对医理有一些了解。知道这所谓“辛温散”,就是下药使患者出汗,以此达到退热的目的。但皇帝烧成这般模样,等你下药汗,怕是根本来不及了
“太医说,冰敷没用,而且官家御体虚弱,经不起折腾。”沈择已经哭丧着脸。
此时,皇帝已经不说胡话了,这反倒让张皇后和沈择提心吊胆。张皇后上前轻轻摇了摇赵谌,唤了几声官家,赵谌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终究是个年轻的妇人,一时之间失了分寸主张,催促沈择道:“你赶紧使人去德寿宫,请太后来探望。”
“是是”沈择应了两声,快步出宫安排。片刻之间,皇帝的寝宫就搞得鸡飞狗跳,如临大敌太上皇赵桓和朱太后听闻皇帝病重,都忧心忡忡,朱太后母子连心,当即就摆驾过来,太上皇因为腿脚不便无法成行,只能在德寿宫等候消息。
这朱太后到了儿子寝宫,见到皇帝病容,也骇得没了主张,只死命逼迫太医。太医也是人,不是宰,闻讯赶来的多名太医用了各种办法,均告无效,退不去热。并非是这些共职于太医院的人不称职,他们都是全国最顶尖的杏林圣手,而风寒这种病,也并非什么疑难杂病。怪就怪在,先皇帝体质弱,很容易生病;其次,皇帝太过操劳,很少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即使是患病,
也常常坚持理政;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入冬以来皇帝连续感染风寒五六次。按中医说法,风寒是风和寒相结合的病邪,病邪侵体,导致头痛,咳嗽,热,全身酸软等症。皇帝连续感染风寒,前一次的病邪未根除,后头又来,这一波接一波,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终至积重难返。
这么一直折腾到三更天,给赵谌灌下汤药以后,仍不见任何起色,反倒是越地昏沉。。。。
第七百一十九章诡异的禁中
次日清晨,天未放亮,在京的升朝官就已经66续续在宣德门里集合。这些日子皇帝虽然染疾,但早朝一会正常进行。这些大臣们都是从家里或骑马或坐轿来到皇宫,但在宣德门之前就必须步行入宫了,而且仆人不得跟随。年纪轻的官员倒好说,那些七老八十,腿脚不便的就困难了。你得摸索着进宫,和同僚们会合以后,只能凭声音来判断是谁。
天气寒冷,不少官员都缩着脖子,跺着脚,整个宫门里一片悉悉索索之声。徐良下轿后,把披在身上那件大氅脱下交到仆人手中,道:“回去吧,中午我不回家,让夫人好生招待。”四嫂和侄儿侄女现在都在他府上,因此嘱咐这么一句。语毕,径直往宫里而去。
眼下还不到时辰,因此御史也没有来整队,百官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讨论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徐良一路走过,人听到很多人都在谈论宋金议和。此事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但朝臣大多已经收到风声,只是具体的条款还不清楚。
“徐相?”当他经过一处人群中,有人出声唤道。
徐良探近一看,现是参知政事朱倬,旁边有开封府尹,有另外一个参知政事李若冰,遂上前道:“几位来得真早,说什么呢?”
“还能是说什么?大臣们都在议论北方来的使者。”朱倬道。
那开封府尹此时问道:“徐相,听说你和赵相接见过使者,到底说些什么?女真人提了什么条件?”
“这事,现在不好说,圣上还没有明确的态度。”徐良道。旁边有人听见他们谈话,自动围了过来,都想探听些消息。在众官殷切地询问之下,徐良露出一点口风。“总之有一点可以肯定,女真使者此番来,是想议和。”
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分量自然不一样。尽管大臣们大多猜得到是这样,但现在得到了确认,一时哗然。有人道:“此前川陕宣抚处置司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