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第4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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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术闻听此讯,倒也不慌,随州和襄阳之间,隔着大洪山,就算宋军在随州取得优势,但想救襄阳,就必须拿下唐州,经此迂回至襄阳之北,金军背后。他严令蒲卢浑,你避开折家军撤退,已是大罪,如果再失唐州,定斩不饶
蒲卢浑深知兀术说得出,作得到,当折家军果然来攻唐州时,他豁出命去,指挥部队迎战,这一次总算是挡住了宋军,致使襄汉战区陷入胶着状态。
建武三年,二月,渭州。
因为患病的缘故,泾原大帅已经多时不能至帅司理事,一般事务不得不假副帅王禀之手,但干系重大之事,都是都统制徐严一手裁夺,王禀很难介入其中。因为这个,王正臣多次向徐卫告状,指责徐原“跋扈”,“擅权”。
刚开了春,气候暖和一些,徐原的病情也稍有好转。在卧房之内,这位掌兵权数十年的老将躺在床上,拥着厚厚的被子,裹着严严实实,只露出半个脑袋,时不时地传出一阵咳嗽声。其实对他的病,医官也说不出个具体的情况来,上阵一生的战将,受创无数,临老了,都是这个样子。
他的发妻,徐吴氏陪坐在床沿上,满面的忧色。徐原这个人,哪怕有种种不是,但有一点是很值得称道的。宋代的武臣,受限于个人休养和文化素质,普遍都有些恶习,最突出的,就是贪财和好色两样。
但徐大虽然也喜欢黄白之物,但对于“色”字均一直不沾。从头到尾,只有徐吴氏一个妻室,从不纳妾,也不狎ji。如果说徐吴氏是系出名门也还罢了,可这位二品命妇,纯粹就是出身农家的“良家女”,大字不识一个。与徐大几十年风风雨雨走过来,实在不易。
徐吴氏忧什么?一是忧丈夫的病情,几十年的夫妻,相濡以沫,看着丈夫一病不起,自然是心急如焚。二是忧儿子,他夫妻两个都偏爱长子徐严。尽管徐成也是他们的骨肉,而且他们也希望次子能有个好前程,为此不惜去求堂弟徐卫,托他的关系让徐成荫补作官。但到了最后的关头,仍旧希望徐严将来能接他老子的班。
可这事到眼下,都还看不到眉目,徐吴氏如何不忧?
“官人,你说老九是什么意思?胳膊怎么朝外拐?那个王正臣如何能作泾原帅?”思前想后,徐吴氏终究没忍住,开口问道。
徐原听到这话就头痛,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甚么?在私,老九是我堂弟,可在公,他是制置使。”
“他就是天王老子又怎地?且不说当年官人勤王之时援他一回,单说他到陕西以后,官人你帮了他多少?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就翻脸不认?你家这些兄弟啊……”徐吴氏拉长着脸说道。
“你休聒噪”徐原一阵咳,“我这不还没死吗?你急个甚”
徐吴氏站起身来:“我能不急吗?老九把王禀升个‘承宣使’,都说他这是想让姓王的接你的帅位。我们徐家在泾原多少年了?从公公开始,为国征战数十载,叔叔连命搭上了,就换不来一个‘父死子替,兄终弟及’?”她到底没读书过,也不识字,说话很不讲究,丈夫还没死呢,就整出“父死子替”了。
徐原本来就为这事烦心,听她这么一闹,更加火大,把被子一掀,吼道:“你这婆姨好不晓事”
徐吴氏怕他着凉,慌忙替把把被子捂上,却心有不甘道:“好好好,我不说到时候这兵权落在姓王的……”
话没说完,徐原突然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爬将起来,将上半身探出床去,咳出一团团的浓痰来。徐吴氏心疼得紧,忙替丈夫抚着背。徐原咳了好大一阵,直涨得满脸通红,眼窜血丝,徐吴氏一看不对头,大惊道:“官人,可要唤医官?”
徐大说不出话来,只顾拿拳头往床沿上砸,咚咚作响徐吴氏见势不好,大声唤道:“来人去唤大郎来”
徐原此时从喉头挤出两个字:“徐成……”
“把二郎也唤来”徐吴氏疾声道。
当徐严徐成两兄弟先后赶回家时,徐原稍稍平复了些,面对着两个儿子,他本该有很多事情要交待,可最后,他却只说了四个字,兄友弟恭。
秦州,陕西制置司。
徐卫刚刚接见了西夏国主李乾顺的特使王枢,王枢是个汉人,祖籍就在秦州。他此次是奉夏主之命,专程出使陕西,拜会徐卫和徐处仁,主要是请求扩大榷场贸易,在泾原路辖下的镇戎军再开互市。这是自宋夏边境战争以来,首次有西夏使臣进入宋境,虽然对方单纯是为了经济,而不涉及政治军事,但这却标志着宋夏之间,重新恢复了往来。
送别王枢去绵州之后,徐卫正与刘子羽马扩等人制置司二堂里商议有关结好党项的事宜。忽闻佐官来报,说是有泾原帅司的武官紧急求见制置相公。
“这么急,难道是泾原出了什么变故?”刘子羽疑惑道。
徐卫脸上阴晴不定,此前,大哥一直力求徐严继任帅守,好几个月没有消息,现在突然派人来,难道……
“快,唤他进来”徐卫喝道。
不多时,一武官匆匆入内,望定徐卫便拜。后者心急,疾声问道:“何事?”
“禀制置相公,前日,经略相公病情加重,一度昏厥,醒来后,口齿不清,难以言语。卑职奉命,前来制置司报告”那武臣说道。
一语即出,满堂皆惊徐原病危这……
徐卫心头哐当一声,上次我见他时,还不怎么严重,只是卧床休息而已,怎么突然就病危了?当下,便细问原由,那武官如实回答。问清之后,徐卫命对方退下,默然无语。
“相公,徐经略病危,制置司得早作准备才是。”吴玠从旁提醒道。
徐原掌泾原兵权多年,声威暴于宋夏,他一旦不在了,泾原的帅位绝不能空着,泾原那些骄兵悍将,不可一日无主。
徐卫沉思一阵后,当即说道:“派人去绵州,将此事报告宣抚相公。本帅即刻启程往渭州探视。”说罢,竟起身欲往。
马扩慌忙拦住,问道:“相公就这么去?”
“要不然?”徐卫疑惑不解。
“相公最好还是带上卫队。”马扩沉声道。这种时候很微秒,泾原一直是个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地方,徐原又病危,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小心总是好。
徐卫闻言摇了摇头,吩咐几人各司其职以后,匆匆出衙门而去。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只引了几个亲兵,纵马就往渭州狂奔。次日,抵达渭州城,直投徐府而去。
“大帅当心。”将到徐府时,亲兵突然叫了一声。
徐卫抬头看去,只见徐府站外,戒严森严。披甲执枪的士兵从府门一直站到街上来,他的侄子徐严身着便装,腰里悬着一口刀,正等在门口。原来,徐卫一进城,徐严就收到了消息,于是摆出了这么个场面。
徐卫眉头一皱,奔到府门之前下马,大步而上。徐严迎上来,抱了个拳,什么话也不说,神情复杂,目光不善。徐卫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问道:“你父病情如何?”
徐严不冷不热地回答道:“九叔还关心父帅病情?”
徐卫盯他一眼,喝道:“说的甚么屁话你父是我堂兄,我不关心谁关心?”
“父帅受气而疾发,情况不太好。”徐严话中有话,他这意思是说,徐卫给了徐原气受,所以才导致他病危。
徐卫懒得跟他废话,喝道:“闪开。”
徐严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竟挡着不让。紫金虎大怒,一鞭抽过去,正抽在他肩膀上,打得徐严身子一歪,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徐卫拔腿就往里走,他那几个亲兵察觉到情况不对头,都捉着刀柄紧随其后。哪知制置相公停住脚步,回头喝道:“你们都呆在外头,不用进来”
徐卫一进去,徐严就后悔了。他摆出这个场面,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因为得知叔父不想让他继任大帅,心里有气,就跟孩童使性子一般搞了这么一出。但要知道,徐卫是什么人?陕西最高军事长官,你敢让士兵携带武器来摆在他面前示威,这事如果他不追究便罢,要较起真来,问你一个居心叵测,意图犯上的罪名,你就完蛋了。
想到这一点,赶紧跟了上去。他刚一走,街市上蹄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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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一个时代的降临
第五百四十二章一个时代的降临
制置司干办公事,泾原帅司统制官徐成引十来骑风驰而至远远看到家门前的阵仗,他惊得不轻怎么把士兵扎在府门之前?虽说我们一家都是帅司军官,但这里却是私宅,部队该不是私人武装?
跳下马去,奔上台阶,徐成疾声问道:“你们这是作甚?”
“回统制官人,都统命我等在此,在此护卫……”一名队将回答道,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反正都统有命,也违抗不得。
“护卫?”徐成眉头紧锁,这里需要护卫?护谁?又防谁?正疑惑时,便听一人道“制置相公刚刚进去,徐都统起先还挡着不让进,不知意欲何为?”
徐成脸都青了,他认得这人是叔父的亲兵直感一颗心沉了下去,徐成知道他大哥闯祸了天呐九叔是什么人?制置使啊你搞这么一出,是想说明什么?是炫耀兵威,还是居心不良?
一跺脚,切齿喝道:“赶紧撤了”语毕,拔腿就往家里跑。
另一头,徐卫在徐府仆人的引领下,直投堂兄卧房而去,徐严就跟在后头,眉毛胡子拧成一把,越想越懊恼,本想在九叔见到父帅之前上前赔个不是,可那话好像又不太说得出口。等到他下定决心时,徐卫却已经跨进了门槛。
他首先看到了守护在榻前的徐吴氏,匆忙行个礼,口中道:“见过嫂嫂。”
看到老九这张脸,徐吴氏气不打一处来,可到底顾忌在丈夫也在,她把气忍住了,也不还礼,只“嗯”了一声。徐卫关心着徐大的病情,也没注意。
徐原躺在床上,听到堂弟的声音,极力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好几次,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大哥。”紫金虎大步上前,坐在床沿上,看到了徐大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来。
喉头一阵蠕动,徐大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动了动露在被子外面的指头,示意妻子出去。徐吴氏盯了徐九一眼,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老九啊,你哥哥待你不薄,他都这个模样了,你不要让他再受气。”
话刚说完,徐原的手就把床捶得咚咚作响,额头上憋得青筋直冒都这时候了,徐卫也跟她一个妇道人家计较,点点头:“我晓得。”
徐吴氏鼻子一酸,掉出两滴泪来,转身出了房门,只留他哥俩在屋中。
嫂子一走,徐卫稍微掀起被子,想把堂兄那支手放进去,不料,徐大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不肯松,眼睛瞪得老大。
徐卫拍了拍他铁耙一般的手,轻声道:“大哥,我都来了,有话咱们慢慢说,不急。”说罢,将他手放入被窝,又掩好被子。自己在屋中拖了把椅子,就坐在徐大跟前。屋中一时沉默,徐大是有话说不出口,徐卫是不知话从何起……
看到往日飞扬跋扈,威风凛凛的堂兄成了这般模样,脸上没一点血色,眼睛也变得浑浊,嘴唇已经成了灰色,脸颊整个凹了下去,紫金虎心里也不好受。思前想后,开口道:“兄长,你这病需要静养,生不得气,动不得怒。”
徐大此时心境平复了些,努力地动了动嘴唇,吐出几个字来:“你嫂……”
“大哥放心,都说长嫂如母,我作兄弟的,知道该怎么处。”徐卫点头道。
徐大微微颔首,示意堂弟说的,正是他所想的。前天才派人去秦州,老九今天就到,不用说,肯定是收到消息立马就往渭州赶,从这一点来说,九弟还是顾念兄弟情义的。想到这一点,他心中不禁又升起一丝希望。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自己估计是没几天了,这个时候再求九弟一回,他能不能看到自己面上,拉徐严一把?
刚这么想着,徐严就畏畏缩缩地进来了,看了父亲和叔父一眼,缓步上前行个礼,硬着头皮道:“叔父,方才是侄儿的不是,但侄儿……”
徐卫生怕堂兄知道这事动气,一口截断:“行了没事我跟你父有话说,你先出去吧”
徐大何等人?一听儿子的话就察觉不对,在床上挣扎着好像想起来,徐卫按着他,回头对徐严道:“去吧去吧。”
徐严见状,只能折身返回,徐卫不住安抚徐大,才让他消停下来。
“老九……”徐大艰难地叫了一声。
“哎,大哥你说,我听着。”徐卫坐回椅子道。
徐大紧紧盯着他,可不知道他这病是不是中风,说话这么地困难,嘴唇颤抖老半天,才挤出一两个字:“我,死,后……”
“哥哥,咱们不说这话。”徐卫正色道。“有病咱就治,泾原大夫不行,咱在秦州找,不行,我派人去成都请。再不行,我上书行在,请天子派御医来。”
紫金虎这话不是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