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蜡-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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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复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半仙说:“从小到大,不管在何时何地,只要有你在,其他所有人都会黯然失色。你是传奇,你无与伦比,我们所有人都是在你的阴影中长大的。我从小就、从小就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有资格跟你、跟你并肩站在一起,共同治理我们的国家。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作为你最小的弟弟,我对你怀有的是怎样的一种崇敬。可是你——你却破坏了这一切!国家危亡时,你没有挺身而出;国家灭亡后,你只顾个人安危东躲西藏!你根本不配做西夏人!你死后都没有脸去见我们的族人!”李良复眼圈很红。他擦了一把泪,凝视着半仙,像是在恳求他回心转意。但是半仙没有,他一个字都没说。
“堂主,算了!”“是啊,我们走吧。”不断有人劝李良复。
我扶起半仙。幸好李良复没打他,不然不知道他这瘦弱的身板,能不能受得了李良复那一拳。
李良复退后一步,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对半仙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你不可能复国。”半仙看着他,冷冷地说。
李良复气得握紧了拳,但最后还是忍下打他的念头,对他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能扭转乾坤。你最好保重自己,活到那一天!”说完,他转身大步而去。
李良复走后,我问半仙:“他是你的弟弟,你为什么不帮他复国?”
“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现在没有人能与蒙元铁骑对抗。”他答道。
我是穿越来的,所以知道西夏没有成功复国。但是处于这个时代的半仙竟然也能把形势看得如此透彻,不愧是传奇王子啊。
“对了,关于老爷降元的事,我要跟你解释一下。”我说。
他摇了摇头,对我说:“多说无益,我相信莫昶的为人。”只是这一句话,就让我对他的好感提升了百分之三百。
我感动地说:“谢谢你。”而后又问他:“那么之后,你要去哪里?”
他叹了口气。
——无处可去吗?
但他随即说:“我要去投奔一个人,这样或许将来能救良复一命。”
“谁?”我问。
他看着我,缓缓地说出了四个字:“真金太子。”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升起一种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倒更像是某种不幸的开始。但我又一直觉得半仙所作的决定都是睿智的,什么都不了解的我没有权力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所以我说:“哦,那我带你去。”
这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想到半仙为李良复所做出的是怎样的一种付出,也没有细想他其实选择了一条永远无法被李良复原谅的路——虽然,是为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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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回到莫宅时已是日落时分。刚踏进门口,香荷就迎上来,一脸焦急地对我说:“我的娘啊!红夫人你去哪里了?!小王爷已经等你很久了!”
“啊?他今天又来了?”我一听,就皱起了眉——不过还好,因为把半仙送给了真金太子,我这一天的空缺还是很好解释的。
我来到饭厅的时候,看到答剌麻八剌正在喝酒,小口啜饮。看他的脸色,虽然尽量表现地不那么阴郁,但仍旧不轻松。
看到我来了,他说:“香荷,你下去,关上门。”
香荷很听话地把我往屋里一推,关上门就走了。
“咳咳,”我摆出笑脸,主动对答剌麻八剌解释说:“殿下,我今天可是为真金太子做了一件大好事,完成了他多年的夙愿呢!”
“哦?什么好事?”他意兴阑珊。
我凑过去,坐在他旁边说:“你猜我今天把谁劝去投奔真金太子了?”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蹙眉。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有些发憷。
我端起他的酒杯把酒一饮而尽,对他说:“半仙!那个西夏的传奇王子!我今天本想去买点食材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的,结果竟然在路上遇见了他。我们聊了一会儿,我就把真金太子是如何敬重他,如何苦苦寻找他的事跟他说了,结果他竟然让我把他带去太子府去。”
听我说完,答剌麻八剌冷哼一声,说:“就最后一句是真话吧?”
“啊?”被他看穿,为了掩饰难堪并拖延时间糊弄过去,我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结果咸得要死——香荷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掌握好盐的用量啊!
然而,他没再纠结这件事,低头吃起饭来。
我嚼着菜,这才注意到饭菜都已经凉透了。想到他一定等了很久,我心下一阵感动,抓起他的手说:“殿下,别吃了,我去给你做好吃的、热的饭菜。”
“哦?”他看向我的眼睛,我匆忙移开眼神。
“香荷——”他突然大叫,“香荷——”
“来了,殿下!”香荷满脸堆笑推门而入。
“把这些菜都拿去热一下。做好后你自己先尝尝,淡的就加点盐,咸了就倒点水进去。”他吩咐说。
“是。”香荷毕恭毕敬地说。
我刚要说“我去吧”,还没说完,答剌麻八剌就抢过话头去说:“你已经在外面跑了一天了,算了。”
答剌麻八剌很少对人这么体贴,香荷惊讶地看着我,我也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随后香荷咧嘴一笑,对我眨眨眼,端着盘子就走了。
我看向答剌麻八剌,感动地说:“殿下,我——”
“以后再让我等你,我就把你禁足,一辈子关在这里。实在不行,就打断你的双腿,看你还怎么往外跑。”他冷冷地打断我的话,又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哈。”听着这几句典型的答剌麻八剌式的话,我笑了,心想果然你就是你啊,我的殿下。
、第六十七章 樊城旧梦
时节已经入冬,想想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能失去的也已经都失去了,怎一个悲惨了得!
不知是因为搬到了莫宅远离了答己,还是她自己肚子大了,不方便再害人,反正从那以后我再没受到过来自她的伤害,不过和王府的联系也几乎断了。
答剌麻八剌倒是经常到莫宅来,有时只是吃顿我做的饭,有时则要搂着我入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我也已经不反感这些事了。人是不是都有无限的忍耐力呢?
我还是经常会想到莫昶,想到之前和他在一起的经历,担心他现在的生活。
时间就在这种状态下缓慢前进。
这期间,我做过几个惊悚的梦,每个都跟徐娘有关。梦的开头一般都很温馨,比如在和徐娘一起吃饭聊家常,或者和她一起做针线,甚至有一次我还梦到她送我新衣服,我超喜欢,竟然还喊了她一声娘(醒后我不由得吐槽自己:你就这么没出息吗?有好处就是娘吗?!)。不过这都只是梦的开头。接下来,梦境会急转直下,徐娘会突然变成地道里的那种疯狂模样,扑向我噬咬我……接着我就会满头大汗地惊醒,缩进被子里,不敢面对房间里的黑暗。
如果这时候答剌麻八剌睡在我身边,我就靠向他,这样就能心安一些,还能再接着睡去;如果只有我一人,那就一整夜都睡不着了。
另外,这期间半仙住到了真金太子府中,清明为此埋怨过我很多次,以至于有段时间他甚至都不再理我。真是小心眼的男人。不过后来我想,我没能劝半仙离开大都,结果让清明置身于危险之中,他生气也在所难免。于是跟他道歉了几次,这事才算过去。
不过一直没有莫昶的消息。我觉得我这时候的心情应该跟古代征夫的妻子比较相似,每日望眼欲穿地等他的消息,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天气越来越冷。
有一天早上,天阴地厉害。我正懒洋洋地坐在暖阁里烤着火,香荷进来跟我说,有个道士一直在门口嚷嚷,说这个宅子邪,怎么都赶不走。
我无限厌烦地皱起眉,跟着香荷来到门口,在心中已经想好了骂走无赖的词句,但一看那道士,竟然是清明。他大声吆喝着宅子有邪气风水不对。
我想他应该是有急事找我,于是我说:“请道长入内喝杯茶吧。”
把他请进宅子后,我让香荷去倒茶。当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二人时,我低声问他:“你搞什么鬼?”
“现在云居寺里有个叫空智的和尚,是莫昶的故交。他昨日刚从江南来,明天就要离开大都了。你如果想更加了解莫昶的过去,就去跟他谈谈。”他也低声说。
我心下激动起来,给了他些银两让香荷看着他做法式,独自一人开溜到了云居寺。
空智法师是佛法高深的禅师,今日日程排得非常满。我报上了答剌麻八剌的名字,才换得一炷香的单独相处时间。我跟他解释了我和莫昶的关系以及我的来意后,他想了一会儿,对我说:“施主对莫施主一片真心,贫僧甚是感动。贫僧与莫施主在德佑四年结识,因为种种机缘,他跟我讲了很多他当年到樊城前后的经历。但这些事情又不是一时半刻能说清楚的。贫僧有个提议,不知施主愿不愿接受。”
“什么提议?”我问。
“施主明日再来,到时我用一天的时间,跟你细讲。”
“但我听说你明日就要离开大都了。”我说。
“我可以为施主你再多留一日。”他言辞恳切地说。
看着他慈眉善目的脸,我心想高僧就是思想水平不一般啊,就是懂得为别人考虑啊。于是我假意推脱了一下,就接受了。跟他约好时间后,我就离开了云居寺。回到王府时,清明已经走了。
第二天我在约定的时间见到了空智法师。
寒暄过后,他对我说:“贫僧因机缘结识莫施主,是在德佑四年,蒙古人开始进攻樊城的第二年。当时他因家人故去,到寺院请我去做法式。我们交谈之下,甚是投机——虽然那时他的情绪并不高,而且还很消沉。”
“为什么?”我问。
“原因应该有很多。但贫僧认为最主要的,应该是莫昶因主和派大臣的陷害调离樊城之后,虽然数次上书出战,但都被奸臣打压。看着那群投降派的大臣把国家一点点葬送,莫昶忧愤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我点头,空智法师接着说:“后来,他到我所在的寺院住了三天三夜,跟贫僧长谈了一次,讲的几乎都是壮志难酬的忧愤以及对家国的忧虑。他也曾多次提及,樊城不能丢,不能丢。”
“因为樊城太重要了。”我说。
空智法师点头,又说:“那次长谈一月后,他又来到寺院,形容枯槁,极度颓唐,却是来求武僧收他为徒的。他说他想像岳武穆一样,亲自带兵作战,驰骋疆场,为国家收复河山。本寺武僧本不轻易收徒,无奈他在寺院门前长跪不起直至晕倒,其诚其志感人至深,于是就将他收入门下。从那以后,莫昶就留在了寺院里,一边强身健体,一边苦读兵书。当时他的勤奋刻苦和矢志不移打动了寺庙中所有人。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年后他参加科考,高中武状元。然而不幸的是,他刚得到皇命赶赴襄樊前线后不久就大病不起,只能回乡养病。可惜出师未捷,身体先垮了。之后因为战事纷乱,贫僧也就跟他断了往来。”
我黯然叹息一声,说:“能跟我讲讲他在那三天三夜跟您讲述的事情吗?”
“贫僧约施主今天来,就是为了跟你讲这件事的。”空智法师说完,对我微微一笑,接着,跟我讲了很多很多,直到太阳落山,我才离开云居寺,回到莫宅。从他的口中,我又进一步了解了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男人……
故事要从莫昶认识一个人讲起。那个人,名叫秦仲仕。
那一天,正是早春时节,千年樊城微湿的空气里,草长莺飞。
然而,正缓步离开家门的莫昶,脸上却是愁云惨淡。刚刚吃早饭的时候,他又被妻子抱怨了一通,什么丈夫无能,什么被贬官到乡野之地皇恩不及,什么乡下蛮人不会说话不懂礼仪,什么气候恶劣减寿十年等等等等。她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可以拿来抱怨,而且说话越来越刻薄,越加变本加厉。跟她在一起,莫昶每日的生活都被笼罩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氛围里。
此刻莫昶步出家门,反倒舒了口气。虽然今日不办公,但他也不想待在家里,因为几年的婚姻生活告诉他,无论他如何劝慰讨好妻子,她都不为所动,只会把两人的生活拖进更加愁苦的深渊里。现在,他只想出来喘口气,放松一下。
他决定找家僻静的酒馆喝点酒。经过一家妓馆时,却发现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似是出了事。
他走过去,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发酒疯。看这男子的穿着,必是显贵,而且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此刻他正指着一个穷书生打扮的男人,胡乱嚷嚷着什么,而那个书生则满面通红,羞愧地低着头。
莫昶细听之下,才知道这富家公子是在斥责那书生一无家世二无功名,只知道整日粘着姑娘不放。他的辱骂从这一点发散开去,什么穷酸迂腐不懂变故,什么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