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蜡-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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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答剌麻八剌问。
程文说：“我们等了很久，谷外的官兵也没到。眼看匪徒就要醒了，我们就想不如先找间屋子，把他们都关起来。寨子里有一间砖房，看起来很牢固，我们就想把他们都移到那间房子里。我负责搬运，我哥守在他们旁边。结果就在我刚开始搬运第一个人的时候，出事了。”
答剌麻八剌皱起眉，问：“出什么事了？”
“我刚把第一个人搬进砖房，就听到我哥大叫起来。”程文说。
“怎么回事？”答剌麻八剌问程武。
程武说：“我和倒在地上的那二十八个人在一起等我弟回来。我闲来无聊，就又数了一遍人数。结果不数不要紧，一数吓一跳，少了一个人！”
“是不是你们杀人的时候没数对，多杀了一个人？”答剌麻八剌问。
“我也这么想过，于是就又数了一遍被我们杀掉的人，结果尸体是二十八个，没错。”程武接着说，“这时候，我就突然想到了那个被莫昶夸得天花乱坠的半仙。结果我一看，果然他不见了！”
答剌麻八剌露出怀疑的目光。
程武接着说：“我知道小王爷给我们的蒙汗药绝对没问题，所以说，那半仙绝对不是人，因为他竟然醒了，还解开绳子跑了！就在我纳闷他逃到哪里去了的时候，突然间传来数声凄厉的猿猴叫声。有一只大猴子就蹲在距我很近的一个树杈上，它大叫一声，吓了我一哆嗦。我抬头看过去，发现那半仙就坐在猴子后面，身上的绳子都被解开了。我刚要去抓他，那猴子突然拿了个什么东西砸向我。我没躲开，被砸个正着。我低头一看，妈呀，是一个大蜂窝！”
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脸肿的跟猪头似的了，原来是被蜂子蛰的。我心想这就是恶有恶报，不过就这点报应，也太便宜他们了。
“他——半仙可是醒着的？”答剌麻八剌插嘴问。
我疑惑地看着他，心想如果那半仙不是醒着的，怎么上的树？
“肯定是醒着的，因为那猴子就是被他叫来对付我们兄弟俩的！”程武说，“而且我们出谷后问过县官，他为什么没带兵进到谷里去。他说谷中有机关，死了不少士兵。我们进谷的时候还没有机关，所以那机关一定是半仙逃走后打开的。”
“我问你，看到他睁着眼睛吗？”答剌麻八剌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
“这……”程武皱起眉来，“好像是睁着，也好像没睁着——”
“混蛋，这算什么答复！我看你就是被那猴子吓破了胆，根本就没仔细看树上的半仙！”答剌麻八剌生气地拍着桌子说。
“小王爷恕罪！”那兄弟俩又开始磕头。
答剌麻八剌呼一口气，抑制住怒火，说：“长期生活在野外的人训练一群猴子根本不是难事，想必他身上的绳子，也是猴子解开的。继续说！”
“是，是。”程武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接着说，“我被那个蜂巢砸到，就是厄运的开始了。一群大青蜂飞向我，叮人疼得要死。”
“然后你们兄弟俩就被青峰蛰成这副样子，差点连小命都丢了，是吗？”答剌麻八剌越说语气越重。
那俩兄弟又开始叩头不止。
“县城的官兵，因为机关没能进去？”答剌麻八剌又问。
“是。他们在进谷的时候迷路了。不少人掉到陷阱里或中了毒箭，一命呜呼。我们两个也是转了很多天才找到出来的路。”程文说。
“两个废物，掌握了先机还被人制住，给我滚出去！”答剌麻八剌一甩袖子，生气地喝道。
那兄弟俩不敢多待，随即叩首，狼狈离开。答剌麻八剌焦躁地在屋里走了两圈，然后披上外衣，对我说：“穿上外衣，跟我去鬼谷。”
他这种命令的语气令我很不爽，但他现在在气头上，我不敢抵触，只能按他说的做。穿戴好了，我问他：“不是说有机关吗？我们就这样去？”
“机关已经被撤了。”他说，“你带路。”
“你怎么知道机关被撤了？”我问。
他白我一眼，说：“那两个废物都能出来，还叫机关吗？”
我只能点头，随他出门。走了一会儿，等他已经不那么生气了，我问：“既然有地图，你自己一个人去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要我去？我现在跟你大仇不共戴天——”
“我又没杀了莫昶，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他没好气地说。
我正色说：“你派手下杀了我的朋友，这个仇，就是不共戴天。”
“那我救过你的命，可以抵消了。”
这不是耍赖吗？“不能抵消。”我强硬地说。
“那你恨我？”他问，但语气像是根本不在乎我的答案。
“我——”我的心刚刚经历了悲喜交替的起落，后又因为鬼谷义士的死而伤痛不已，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所以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恨他。但他接下来的那句话让我立刻就确定了。
他说：“带上你，你走前面，万一还有机关，死的是你。”
我扭头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人，绝对已经自私阴险到无药可救了！老天为什么不打雷劈死他！
、第三十四章 西夏王子
气候阴湿，微微落着细雨。我和答剌麻八剌一前一后撑伞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这位堂堂黄金家族的后人竟然真的就让我走在前面探路，我气得七窍生烟。
因为担心有机关，我走得很慢，答剌麻八剌就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催来催去。我心里有气，对他说：“殿下，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不善于走这山路，如果您着急，不如您走前面。”
他像是在试探我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似的，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倘若你中了机关，我肯定会救你出来；若我中了机关，你肯定会立刻逃走。”
我被他说得语塞，索性不理他，以原来的速度继续前进。
看我真的生气了，他跟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说：“西夏国曾有一个皇子，那个皇子是个传奇。据说他是母亲怀胎七月所生，生出来时就会说话，但眼睛在七岁之前都无法睁开。他的头脑异常灵活，无论学什么，速度都快于常人数倍。他从小饱读各种书籍，将天下揽于胸中，无所不知。”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发神经给我讲故事，我走在前面，不理他。
“西夏亡国的时候，他救了很多西夏王族以及皇亲国戚。”他接着说，“我父王曾有幸见过他一次，从那以后就一直很崇拜他，很想再见他一面，可惜无论派多少人去找，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你怀疑半仙就是那个传奇王子？”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跟我讲这些了，于是说：“他如果真是个传奇，为什么没能让西夏免于覆亡？”
“当时我父王也问过他，为什么没有救西夏于危难。他的回答是，国家气数已尽，挣扎无益，不如顺应天意。”
我心想这位王子可真是想得开。
答剌麻八剌接着说：“根据莫昶对那半仙的描述，我怀疑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位西夏传奇王子李佑琦。当然，还需要再确定一下。”
“那我们现在就是去确定？”我问。
“正是。”他说。
“既然当今太子想找他，派人画了他的画像张贴在全国各处，不是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了吗？”我又说。
“我父王很尊敬他，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他连画像都没画，只是派人暗访。”
我心想这样的话，天下这么大，能找到才怪！
“那你为什么找他？”我又问。
“我只是想看看这个能让我父王如此敬重并且那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男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然后再用下流的手段招降他是吗？”我接下去说。
“不，是让他的才华有用武之地。”他争辩说。
这完全就是诡辩！我心中有气，不再理他，于是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又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到达山寨。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机关陷阱，看来确实是被撤消了。
我站在寨子里，似乎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想到答剌麻八剌命二程兄弟杀了鬼谷二十多条人命，我不禁心下凄然。
如今寨子已经人去楼空，处处显出荒凉与颓唐。进到寨子里后，答剌麻八剌四处查看了一番，然后让我带他到半仙的住处。
半仙的屋子我之前也没进去过，这次跟着答剌麻八剌算是第一次踏入。他住在寨子最高处，从窗口可以把整个山谷尽收眼底。他房间里的家具很简单，四壁全是架子，中间一张床一个木桌。三面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药材，另一面架子上满是书籍。我发现这些书籍至少是用十几种不同语言写的，其中竟然还有刻着甲骨文的兽骨，用楔形文字编写的书就更不足为奇了。这种只在历史书里才能见到的东西，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看到实物。
答剌麻八剌一本本看过去，最后找出几本他能看得懂的，放到了木桌上。我凑过去，发现那些文字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但就是都不认识。
“这几本是梵文和天竺文写的书，还有桑布扎时期的藏文书——也就是最古老的藏文书，我勉强能看懂。”答剌麻八剌说，“因为都是古人用古语写的，我可能最多也只能读懂大概。”
“半仙为什么看这些书，书里都讲了什么？”我好奇地问。
答剌麻八剌一边翻书，一边皱起了眉，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些书里写的，都是一些怪力乱神之事。”
“什么怪力乱神？”这个词好抽象！
答剌麻八剌解释说：“奇人异事，妖法淫术，鬼神传闻，怪乱异谭；世间万物之本初以及演化法则……”
“停停停，”我一听这些头就大了，说：“这么玄妙的东西，我可不懂，估计半仙看这个，也就是寻个乐子，消遣消遣。”
答剌麻八剌看看我，又看看书，摇了摇头，把书归位。他说：“我的蒙汗药，对半仙无效。这个人，不管是不是李佑琦，一定很不简单。”
看他眉头紧锁，我问：“你在想什么？”
他突然一拍手，笑说：“终于想通了，那半仙，极有可能是李佑琦！”
“怎么想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佑琦有个特点，就是他每年都有长达七个月的时间可以不眠不休，另外五个月则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只是偶尔醒来，吃点东西又睡。”
我心想他是熊吗？还要冬眠……
“这又怎么样？”我问。
“如果半仙就是李佑琦，那么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他说，“假如他当时正处于那五个月的昏睡期，几乎不吃喝，那么就不会中蒙汗药；但他处于昏睡状态，所以很可能被二程误以为中了蒙汗药。之后在二程把他绑起来后的某个时间，他醒了，看到情势不对，就给猴子们下达命令，让猴子给他松绑，然后他本人或者让猴子去发动了机关，最后再让猴子将蜂巢砸向二程，把他们赶走。”他接着说：“我之所以跟程武确定最后半仙的眼睛是不是睁着的，就是因为我知道他处于睡眠状态时，每次清醒的时间都很短，很可能跟猴子下达完命令后，就又睡去了。如果他坐在猴子身后时眼睛是闭着的，就能证明他确实是李佑琦了，可惜那个废物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也可能是猴子自发地救了他啊。”我说，“说不定他中了蒙汗药，一直就没醒来。猴子看到主人被绑了起来，就把他救走了，然后用蜂巢袭击敌人。”
答剌麻八剌摇头说：“二程制住寨子里的人后，有三件事情发生，一是机关开启，二是半仙被救，三是二程遇袭。这三件事做得都很高明，开启机关就隔绝了外界；救出半仙就让敌人乱了阵脚；用蜂巢袭击敌人也很有效。猴子虽然聪明，但不可能自发地判断出情势危急，依次做出这三件事。依我看，必须有人给它们下达命令才行。而这个人，必然是半仙。”
我又说：“可是也不能排除半仙在中毒后立刻调制出解药服下或是他本身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这样的话，他只要装作昏迷，然后伺机给猴子下命令就行了。”
“他不可能是装作昏迷。试想如果当时你在场，你能在二程杀掉二十多个人时依旧镇定地装睡吗？”他反问说。
我摇头说：“如果是我，肯定一早就给猴子下命令了，这样还能救他们的性命。”
“正是。”答剌麻八剌点头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这么说，似乎就只剩下半仙就是李佑琦这一种可能了。”我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冬眠的人，更没想到差点成为自己相亲对象的人竟然很可能是西夏的传奇王子。
答剌麻八剌点头，把书归位，然后问我：“墓地在哪里？”
“墓地？为什么去墓地？”
“寨子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可见他们走得并不慌乱。我想去确定一下，他们到底死了多少人，又走了多少人。”他说。
“你不相信二程的话？”我问。
他沉默不语，算是给了我一个肯定回答。然后他说：“带我去。”
我叹一口气，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