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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遗爱记-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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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女人的声音:“もしもし?”

时颜愣了愣,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按下话机插簧,手却在中途停下,顿了顿,道:“May I speak to Mr。Pei?”

鸡同鸭讲了半晌,对方才用蹩脚的英文告诉她,裴陆臣正在洗澡。

那女人声音甜美,想必长得也娇俏,时颜挂上电话后不由得想,这姓裴的还真没打算亏待他自己,纵然异国他乡,也有温香软玉再怀。

有人对她好,她受不起,只得加倍还回去——原来裴陆臣并不在此列,时颜这回倒是安下心来,没了负累,可以睡个安稳觉,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二天她有例行产检,可还未踏出家门,就从门镜中瞧见裴陆臣坐在走廊的藤椅上。

在美国的医院就医都得提前预约,她可不想为了躲个男人而麻烦医生改期。时颜大大方方开门出去,眼观鼻,鼻观心,直接去车库取车,其余一切统统视而不见。

她一般都自己开车去医院,却在上车前被裴陆臣拦下,艳阳普照,他背光而立,时颜看不清他的面孔,只看得清他清峻的轮廓。

裴陆臣倒是改不了仔仔细细打量她的习惯,此时亦是目光逡巡在她身上每一处细节。

这女人一旦孤身独住,就总有些疏于打理,可不化妆的她却愈发显得年轻,头发也剪得很短,鬓角茸茸地贴着耳梢,配着她的一双猫儿眼,真的像极了他家曾养过的那只金吉拉。

连逞凶斗恶时的眼神,都与那金吉拉如出一辙。

裴陆臣敛了敛眸:“你个孕妇还自己开车?”

时颜不理会,他动作倒快,直接夺下她的车钥匙揣进自己兜里。

她转身就走,听他在身后声线一扬:“关于昨晚……我可以解释。”时颜脚下一顿,想了想,最终还是上了他的车。

裴陆臣生平头一遭开休旅车,车速平缓,可他的目光压抑着急切,透过车内的后照镜看她,几次欲言又止。

如果她介意,如果她吃醋……裴陆臣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心怀期待。

显然,她并不这样认为。“裴少,”时颜自认没必要听解释,所以在裴陆臣几欲开口之前打断他,“昨晚玩得还愉快么?”

裴陆臣听她戏谑的口吻,头皮略微发麻,手指在方向盘上僵了又僵。忽的意识到,他的紧张并非出于惊慌,而她的淡然,却实实在在缘于不在乎。

他不再看她,转而注视前方路况,“……逢场作戏而已。”

嘘寒问暖有令人麻痹的作用,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切令她险些忘了这男人劣迹斑斑的过去——时颜不禁有些好奇:“那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也在和我逢场作戏?”

是真的好奇,不带丁点的试探。

裴陆臣薄唇紧抿时下颚线条显得十分锋利,口吻听来懒散,实际上却分外压抑:“你和她们不一样。”

“哦,对,你在我这儿还没得手,我跟她们确实不一样。”时颜哂笑,好整以暇地扭头看他,“我就纳闷了,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是不是都以为这世上没有你们泡不上的妞、搞不定的女人?”

裴陆臣似乎并没有辩解的意愿。

时颜也收起了剑拔弩张的戏谑,郑重而言:“我知道你一辈子都没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你肯为我花心思,我真的很感动,可我就是死脑筋,受不了你们心里惦记着一个,床上却可以躺着另一个。说难听点,这跟一边做婊‘子一边立牌坊没什么两样。”

虽然裴陆臣脸色变都没变,可话已至此,时颜没必要再留给彼此什么残念,那样只是对他、对自己更残忍,“在下个路口停吧,我打车去医院,就不麻烦你了。”

裴陆臣果然依言停了车,时颜转身拉车门时,耳畔却响起“咔哒”一声车门反锁的声音。

她没回头,可身后的裴陆臣分明将手肘横在了她的靠椅上,欺近她,距离近得很放肆。

他的气息在时颜耳后停顿了一下,温热:“你真的想知道我昨晚过得愉不愉快?”

或许是他这段时间太过温文尔雅,此刻恢复了过去脾性的裴陆臣,时颜一时无法招架。

“我把她想成你,感觉还不赖。”裴陆臣的气息又热了几分,语气却是陡然一抑,“不过我醒来以后没找着她,却找着了她给我留的小费,那感觉……糟糕透顶。她真的跟你挺像的,外表很甜,做的事却很伤人。”

时颜现在也想做伤人的事,比如,回身狠狠抽他一嘴巴子。

裴陆臣却在这时扳过她的肩:“你说我该怎么做?我倒是想把心里惦记的那个弄到床上去,可人家不答应。”

语毕不忘扫一眼时颜隆起的腹部:“就算她答应,她如今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

时颜手腕运足了劲,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被他凌空架住腕子,裴陆臣轻易便化解了她的力道,似是而非地劝:“孕妇不能随便生气,对胎儿不好。”

这才是她熟悉的裴陆臣,跋扈得没有天理,时颜不急也不气,趁他不备,自由的那只手快速探过去按下反锁键。

裴陆臣没料到一个孕妇身手这么敏捷,眼见她挣开他的钳制,一溜烟下了车,转眼间走出老远,裴陆臣没有追过去,只是车停原处,直到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辆黑色的休旅车后,一辆白色Gl无声地超车而过。

池城精神不好,此时并不是上班高峰,路况还不错,也没堵车,他开得也不快。

北美分公司有自己的职权在手,他是总部派来的人,并不能一时半会就全盘了解。冉冉的语文依旧很差,作业完成的进度很慢,这几天都待在住所恶补,池城只等忙完这几天之后,带冉冉去趟迪士尼。

下一个路口有交通灯,池城停车等候,有电话进来,他挂上蓝牙接听,不时抬头看看交通灯。

穿越斑马线的行人很多,车流静止,人头攒动,俄而交通灯开始跳转,池城挂了电话,正要挂档前行,一抹熟悉的身影晃过他眼角的余光,转眼拦下辆出租车。

虽被出租车身遮住了大半身体,可那如剪影般线条柔和的侧脸,挺翘的鼻梁,精干的短发……那再熟悉不过的,甚至在他昨晚的梦中还翩跹而至、搅乱梦境的面孔——

池城的眉目在那一刻僵住,那抹身影如同药引,勾他回到不真实的梦境,令人一时分不清此刻的虚实。

池城反应迟了一拍,目光再度搜寻过去时,只来得及目送出租车明艳的黄色车身绝尘而去。

直到这一刻池城仍不可置信,心神恍惚时,绿灯亮了,那和煦的亮光惊醒了他,池城猛踩油门,追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而去。

车速一如他的心跳,鼓噪着,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他的车窗外急速后退。

路上行驶着的出租车何其多,池城险些跟丢,整颗心悬在出租车时隐时现的车尾灯上,直追了两个街区,出租车才停下,穿白衣裙的女子下了车,走进医院大楼。

池城在医院大楼外一个急刹,车未停稳,他已开门狂奔过去。

他早已从“时裕”的人口中得知她在这里,可南加州这么大,大到根本不容许他心存一丝侥幸能够偶遇她。

池城在医院大堂穿行,近乎贪婪地直盯着不远处的她,即使那只是个背影。

终于,池城的手按在了她肩上。

因奔跑而急促的呼吸在那一刻窒住,她慢慢地回过头来。

却,不是她。

同样的黑发黑眸,同样修颀的身形,可她,不是她。

那一瞬间,落寞汹涌而至,几乎将他淹没。池城颓然地松开手,“Sorry……”

……

……

直到同仁来电问他怎么还没到公司,池城才恍然发觉自己已在这一区兜了不下五圈。

池城在医院寻找未果后,仍不死心地驾车在任何可能跟丢的路口徜徉。

理智告诉他别再做无谓可笑的挣扎,可池城的行动却被执念所控制,也许只有这样,心中才能留下最后一丝企盼,才能证明一切都还有意义。

******

时颜从医院出来,正值下班高峰,毫不停歇的车流与人群搅乱了视野,可她仍一眼便瞧见不远处的停车格里那辆黑色休旅车。

当然,还有车身旁倚着的裴陆臣。

时颜二话不说,调头就走,在人群中穿梭,转眼就没了踪影,幸而她穿着白衣黑裤,十分好辨认,裴陆臣弃了车,徒步跟着她。

裴陆臣个子高,即使是在各种肤色混杂的人群之中也分外惹眼,时颜一回眸就看见他,他也不追上来,只是隔着短短距离,似笑非笑地朝她招手。

若不是产检时听到了儿子的胎心,时颜心情大好,否则被他这样步步紧跟,她定会忍不住过去踹他几脚。

这猫捉老鼠的游戏终于在她穿越斑马线的中途结束——裴陆臣在马路中央拽住了她。

旁人都忙着过马路,只有他死乞白赖攥着她胳膊不放,时颜挣不开他,眼见行人指示灯已经开始闪烁,他们还杵在道路正中央,时颜不觉暗恼,摸出手机威吓:“再不松手我报警告你性骚扰!”

裴陆臣煦煦地笑,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不料这女人动真格了,纤纤素手动作倒是非常快,眼看她按下911,裴陆臣赶紧夺过手机掐线。

也不知道这裴陆臣葫芦里卖什么药,毕恭毕敬地把手机交还到时颜手里,时颜正忖度着要不要接,他另一手忽然自后用力托住她颈项,手指缠在她发丝里,将她揽近,低视的目光带着压迫感:

“我考虑过了,不能做你最爱的人,做你最讨厌的也不赖。”

在人行横道的中央,人来人往的窥伺,他置之不理,吻住她,一开始便是疯狂的辗转,吸咬,带着惩罚却又疼惜的力道。

时颜没有闪躲,更没有回应,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个男人终于成功荣膺她的厌恶之首。

除了他与她,人行横道上再空无一人,车辆再度开始川流不息,男人与孕妇当街拥吻成了一景,有司机甚至鸣笛,调侃意味明显。

只是鸣笛过后,旁观者再艳羡或调侃,都依旧得继续前路。

却有一辆白色Gl,孤独而静默地停在原地。车上的人,直直注视眼前一幕,那紧紧握住方向盘的手,僵硬如石。

遗爱记39

白色Gl从这对缠绵男女身侧驶过,车速很快,刮起的风吹乱了时颜的鬓发,贴着黑色保护屏的车窗上,隐约倒映着司机冷峻酷毅的侧脸,随之一晃而过。

下班高峰,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她的唇口感出奇的好,鲜嫩多汁的水果也不过如此,裴陆臣的吻点到即止,松开她时已是唇舌麻痹。

他在车辆的嘈杂声中盯着她红艳的唇,眸光不明。

裴陆臣眼中情潮涌动,时颜却始终平静,照着他的左脸,反手就是一巴掌。

她也练过拳,动作狠,裴陆臣左脸火辣辣的痛麻,却仍笑着看她,竟还说:“打得好!”

他几乎是赞许地看着她,时颜心中莫名生出一丝防备,见裴陆臣又往前迈了一步,以为他要还手,她心提到嗓子眼,他却只是俯身吻了吻她额角:

“我去取车,等我。”

时颜恍若未闻,当着他的面取纸巾擦嘴,仿佛触碰了不洁的东西,直看得裴陆臣双目迅速晦暗下去。

裴陆臣终究什么也没说,小跑着远离。

她哪会乖乖等他?如裴陆臣所料,他驾车回到这里后,这女人早没了踪影。

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真得有颗强大的心脏才行,不能爱他,那就恨吧,把他恨到心里去,也好——

裴陆臣这么估摸着,径自笑了出来,可眼里的落寞随着笑声流溢开来,再也藏匿不住。

自那天起,裴陆臣没再出现过,只是不时地从国内寄明信片来,明信片上的风景照时颜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待产期间设计的高端房别墅区。

明信片上只写了一句话:景致最好的一套留给我们和孩子。

字如其人,力透纸背,收笔凌厉。

她这才知道,自己的设计是被这裴二少的建筑公司相中了。

“烦请裴少多拿几个项目给‘时裕’做,让我们‘时裕’能在国内多上点税,替我赎罪。”不是不惊讶,自己当初一句玩笑话,他竟当了真。

于公于私,她都该谢他,时颜有时会想,或许感谢他最好的方式,就是仍让他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裴陆臣。

而她,也依旧是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时颜。

时颜的日子如船行于水,船桨过境,了无痕迹,只是偶尔,很偶尔地想起,一个伪善的男人,曾关心她冷暖,给予她抚慰。

距离她的预产期足有两个月,正值西海岸的深秋。

天气干燥,时颜请了专职的陪护照顾自己,加之席晟回来了,家里渐渐热闹起来。

除了在公事上打交道的那些人,时颜并不擅长交朋友,她只有去医院复诊时才愿意出门,日子过得很知足,有些人有些事,她真的快要遗忘了。

看护做的中餐难吃到无法下咽,每天往返学校与家里的席晟负责三餐,虽偶尔抱怨着让时颜发工资,但总体算得上是任劳任怨。

时颜每日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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