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前传之修罗传说-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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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一道七彩虹光自空中的“混沌无极”中射出，那虹光流动着，变幻着，在空中聚成一柄流光溢彩的小剑。
“破、破、破，一眼破尽浮世尘光——”伴着魅踪的低吟声，那柄虹剑射入了夜雪眉心。
封印打开，灵光乍现，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声音从夜雪脑中流过——美丽的优昙宫，父王洛迦帝的慈爱面容，母亲檀柯夫人的美丽脸孔，大哥东泠的骄气，二哥明轮的阴郁，左圣卫浮风的孤傲身姿，右圣卫流光的冷峻神色，还有九幽众魔九长老的音容笑貌……还有英柠清丽的笑容，修罗星谷高高的占星台，占星台上的血迹……忽然之间，那个困扰了他近三百年的梦境再一次清晰呈现——
他看清了梦中那白袍女子美丽沉静的脸——果然是檀柯夫人。檀柯夫人说：“如果要杀他，就从我尸身上踏过去吧！”他看到檀柯夫人的腿变成淡褐色的石头，他看到檀柯夫人的腿被洛迦帝齐膝斩断，他看到那少年的身影扑上去，惊惶地叫了一声：“母亲！”那少年遽然抬头，泪光下，是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清俊脸孔……
一股温柔的怆痛击在夜雪心上，刹那间，他再一次泪流满面，他仿佛又看到了檀柯夫人脸上那抹落寞的笑，仿佛又听到檀柯夫人的声音，檀柯夫人说：“你以为你是谁？或者、你希望你是谁？夜雪啊夜雪，这三百年里，你……不快乐吗？”
我快乐吗？我快乐吗——夜雪茫然地想着，须弥山的绿树，芳草，鲜花，流云忽然映入脑中，一同映入脑中的，还有一名少女的清澈眼眸，那少女曾对他说：“夜雪哥哥，我不愿意离开你。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前尘往事，恍若一梦，梦醒时分，身在何处……
“各位，永别了。”魅踪呵呵笑道。那娇媚的少女声音也笑道：“永别了，永别了，各位。”
陡然间，漂浮在半空的“混沌无极”消失不见了，夜雪从空中骤然跌下，漆黑如铁的封印越压越重，却迟迟不肯落下来。
湛碧阁的青鸾女帝失声道：“他……他这是在故意折磨我们啊——”众人都默默无语，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我不想被封印在这里，我不想，我不想！”角落里突然响起一声绝望的嘶吼。一条青色的影子席卷了出去，陡一碰上殿外的那团暗黑，便立刻被弹了回来。他不甘心，再一次冲出去，却再一次被弹回来，于是他再冲出去……他每被弹回来一次，众人心头就陡然一沉。所有人的心，就在这不甘与失望中一点点地沉没下去。
檀杼女帝茫然望着涌进殿中的暗黑，眼光忽的一闪，移向不远处的夜雪。她忽然想到，这无辜的少年本是她妹妹的亲生儿子，本是洛迦帝指定的王位继承人，如今已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五百年来的恩恩怨怨如过眼云烟遽然消散，一股难言的辛酸蓦地涌上心头。
她走过去，抱起夜雪的头，轻声唤道：“阿修罗……”夜雪勉力睁开眼睛，呆滞的眼神落在她脸上，眼中蓦地燃起一缕奇异的光彩来。檀杼女帝微一怔，随即明白他是将自己看作了她母亲檀柯的影子。
她酸涩地笑了笑，柔声道：“阿修罗，告诉我，你有什么心愿？”夜雪睁大了空洞的双眼，似是陷入了什么憧憬之中。檀杼女帝闭上眼睛，收聚体内残余的灵力，以念力强行进入他的内心世界，眼前的景象叫她不禁一怔——
那是一片绿草茵茵的山坡，杂生着各色鲜花，一个赤足的小女孩儿抱着一大把野花蹦蹦跳跳地从花海中跑来。她伸出一只脚，调皮地踢了踢在草地上睡大觉的少年，嘻嘻笑道：“起来，起来，咱们一起捉蝴蝶去。”少年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我还没睡够呢。”小女孩儿坐到少年背上，揪着他耳朵笑道：“夜雪哥哥，你真懒。”少年叹了口气，右手向空中一捏，指间幻化出一只蝴蝶来，说：“呶，给你，乖霜儿，好霜儿，你饶了我，教我睡觉吧。”小女孩儿高兴地接过那只艳丽的蝴蝶，那蝴蝶却在她指间变成了一根草叶，她呆了一呆，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少年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笑道：“好霜儿，乖霜儿，我再给你变好多好多的蝴蝶出来。”他手指微动，顷刻之间，千百只蝴蝶从指间幻化出来，绕着少女盘旋飞舞，少女却哭个不停，抽抽噎噎地说：“假的，都是假的，你骗人，哼。”少年无可奈何，捉住她的手笑道：“好了好了，咱们捉真的蝴蝶去。”少年牵着小女孩儿的手跑走了，阳光将他们的背影投在草丛上，花丛上，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越来越远，遥远的如同蝴蝶一梦……
残酷的厮杀裂变之后，他临死前的意识里，残存的竟是这样一副温暖画面？檀杼女帝心头不觉一怅。便听一个声音在身后绝望地问：“檀杼，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破除‘混沌封印’吗？”檀杼女帝沉重地摇了摇头，茫然道：“没……”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她心头一动，连忙改口道：“让我想一想……”
她闭目掐算了片刻，一张开眼睛，就见无数渴望的眼光灼灼地落在自己脸上。她叹了口气，沮丧地摇了摇头：“如果有人击败魅踪，毁掉‘混沌无极’，‘混沌封印’自然就可以打开，可是，可是……”
一个声音绝望地叫起来：“咱们六家的精英都在这里了，还敌不过魅踪，外面那些人怎么是他的对手？”
檀杼女帝皱了皱眉，取出一把艾草，念出一句咒语，将艾草洒到地上。垂头望着艾草的形状，她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吃惊的光。众人察觉到了，忍不住叫道：“看出什么来了？”檀杼女帝看了夜雪一眼，又抬头望了众人一眼，不敢置信地说：“我不知道，怎……怎么会这样……”众人急道：“是什么？”檀杼女帝伸手一指，吃吃道：“他，就是克制魅踪，今后为我们打开‘混沌封印’的人。”
众人随她眼光看去，竟看到了已陷入昏迷中的阿修罗。檀杼女帝摇了摇头，茫然道：“可这是不可能的呀——他若和我们一起封印在这里，怎么可能击败魅踪呢？何况，他已经快要死了……可卜筮的结果，却是这样的啊……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这可未必。”好一会儿，归梦泽的曜华帝冷哼道。众人心中大奇，便听曜华帝道：“青鸾女帝的‘灵花’可以救活他，而且，他也不会被封印在这里——我们送他离开。”
一人忍不住问：“可怎么才能送他离开呢？”
曜华帝冷冽地一笑：“我们用‘九天十地裂魄大法’结出一条‘大光明道’送他走。”
众人心中一凛——那可是修罗界众生最惨烈的术法！濒死之际施出，固然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施术之人却会魂飞魄散，受尽飘泊无依之苦。
适才发问之人忍不住叫道：“你……你一定是疯了。”
曜华帝冷冷道：“不错，我是疯了。但只要他击败了魅踪，我们总有离开这里、重见天日的机会。”
众人茫然无措地相视一眼，悲愤的、悲哀的、悲凉的、不甘的眼神终于被决然绝然的眼神所取代。断了左臂的因明长老挥了挥右手，道：“如果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可犹豫的——就这样办吧！”
湛碧阁的青鸾女帝默默念动咒语，掌中清光浮动，凝成一朵晶莹剔透的白莲花。她撕开阿修罗的衣襟，将白莲花轻轻放到他胸口中。晶光浮动，片刻间，莲花就化进了他肌肤里，伤口迅速愈合，生出新的肌肉，一股生气宛转地流动起来，那双半阖的眼睛里渐渐透出了生机。
五帝相视一眼，肃穆的脸上透出一抹凄苦的笑意。曜华帝昂然回身，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喝道：“裂——”他的身子陡然炸开，如一朵腥红的花朵壮丽盛放。
这一朵腥红的花朵仿佛一枚引子，无数腥红的花朵在犹思宫中大放异彩，生与死被揉进这妖艳的花朵里，生挨着死，死靠着生，相依相拥，抵死缠绵。那爆裂中释放出的巨大力量在殿中央凝成一面银光灿灿的漩涡。忽然，一道银光自漩涡中射出，洞穿那片铁般浓重的暗黑，打开一条通向彼岸之路。
夜雪缓缓睁开茫然的眼睛，望着满天腥红的花朵，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檀杼女帝悲伤的笑容映在这片血色花朵里，透着说不出的凄艳诡异。她俯下头去，吻了吻夜雪的额头，用一种只有夜雪才可以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如果那样比较快乐，就永远做夜雪吧……”将指尖在他脑后轻轻一划，低低吐出了一句咒语。
夜雪心中一动，还来不及想清楚檀杼女帝那句话的意思，就陡然觉得心中一模糊，所有的记忆潮水般褪去，被湮没，被洗涮……他想反抗，却无能为力，他想大哭，却哭不出来，他想大叫，也叫不出来，他想……他忽然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轻轻地飘了起来，落在一片灿灿银光中，沿着这暗黑中唯一的光明之路，流光逝影般飞向遥远的未知。
如果记忆的河滩上还留还着些什么印迹，那也只是惊鸿般的一个掠影——那是一名女子的笑容，那么凄艳，那么忧伤，那么绝望，然而任凭他睁大双眼，却也看不清那女子的容颜……
朦胧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说：“一切，刚刚开始。”
（全文完）
卷二：再见溟花宫
楔子
这一年，星野一千六百岁，看去不过是人间男子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他懒洋洋地坐在云罗山间的一座小亭子里，正值人间的四月，该谢的花儿都谢了，他曼舒手指，捏作灵诀，逼使亭畔的百株桃树重吐艳蕊，只为搏那入山寻花的少女嫣然一笑，然而就在少女卸去矜持惊艳而笑的刹那，他却趿着草鞋一路高歌迤逦着向山下走去。他没有回头，意念力将那少女怔忡凝望自己身影的面容浮现在脑中。他嘴角不禁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倨傲微笑。他知道，那少女的一颗芳心已完全被自己征服，这暮春亭中一段短暂的相遇要一生一世地印在那少女记忆里了。
“大哥，你叫我好找！”突然，一块大石头后面转出个女孩儿，亮晶晶的眼睛，一张水洗芙蓉面映得手中桃花失色，笑眯眯地说，“要不是看到这边儿桃花忽然盛开，只怕还找不到你呢！好好的你又不遵守和我爷爷间的约定，又卖弄本事，看我告诉爷爷去。”
“哎呀呀，那真是太可怕了，一想到你爷爷那张冷冰冰的脸，我的心跳也加快了，汗也出了一身。好妹子，你饶了我吧！”他展颜一笑，装出一副害怕得要死的样子。当年结束漂泊在此地落脚的时候，鬼机老人不喜欢尘事纷绕，曾和他约法三章不许他惹事生非，真正住下来后，鬼机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谓的约定其实并未当真。
少女的眼睛早笑成了一弯新月，突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收敛起笑容，怔怔地瞧着他出起神来。
“你怎么了？”他问。
少女怔怔地不应。
他暗暗奇怪，轻声唤道：“晴光？”
“啊，”少女似吃了一惊，怔忡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去，隔了片刻，抬头看了他一眼，嗫嚅道：“大哥，我问你个问题，你可要认真答我。”
“噢，什么问题？”
“大哥，你喜欢这儿吗？”
“喜欢啊。”
“那你不会走啰？”
“咦，”他瞧着她，笑起来，“这话可真奇怪，你和你爷爷不喜欢我做邻居，要赶我走吗？”
“不是的，爷爷可喜欢你住在这儿了。大哥，你当真不走吗？”少女突然间又高兴起来，小鸟儿一样绕着他转了个圈，“爷爷一定是在骗我。他说你离开这儿的时候就要到了。说得像真的一样，我吓坏了，就赶来问你……大哥，云罗山这么美，我永远都不要离开这儿，等我死了，就叫人把我埋在西坡的竹林里，和爹爹妈妈住在一处……大哥，你也不离开，是不是？咱们住在这里，多快活呀！”
“你爷爷说我离开这儿的时候到了？”他不禁一怔。
“爷爷近来奇奇怪怪的，大哥，咱们不要理他。呶，这是爷爷给你的信，你好几天没去过我家啦，他大概又闲得慌，想要你去陪他下棋啦！”少女说着，递过来一只封得严严实实的信。
他刚要拆信，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霍地收了信，闪电般跃入道旁的一丛矮草后，张手擒住一人提了回来。定神一看，见是一名中年男子，透过肉身看进里面的灵魂，却看见一个苍白脸孔的修罗藏在里面。修罗界众生遍布六道所居之地，有些与人类、野鬼杂居，白日里变身来往人间也是平常事，似这般栖居进人的身体里既不自由又不痛快，却实在是叫人想不透。
中年男子早吓得面色苍白，摇手求饶。
他佯装出一副凶狠的神色，喝问：“好大胆的东西，你可知随便占据凡人身体是有违六道间的规矩契约的？”
“我……我……” 中年男子的声音和身子抖作一团。
“你什么？说！”他装出一副更加凶狠的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