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前传之修罗传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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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溟花宫主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我差点忘了，昨日里还是二殿下十万火急地给咱们发来了封羽信，说什么洛迦帝坐化之期就在今日，他做内应，叫咱们趁机来攻，助他夺位。”
空相城主淡白的身影在珠光中浮荡着，摇头斥道：“嘿，我说苍溟老头，你就不要得了便宜卖乖吧，这桩夺位之计一百多年前就定下了。再者说，人家二殿下也不是让咱们白白来的，人家不是查出了阿修罗殿下的下落，还派人帮咱们对付保护阿修罗殿下的浮风吗？若不是二殿下的人突然出手袭击，小荒山上，只怕咱们还收拾不下那个浮风呢，人家可是浮光殿身份尊荣的左圣卫呢！刚才，二殿下又帮咱们杀了阿修罗这个心腹大患，你说，咱们该不该好好谢谢二殿下？”
溟花宫主哈哈一笑，正色道：“诡幻老头，你说的极是……哈，二殿下，不！明轮帝，多谢你了，多谢多谢。”
他们一拉一唱，谈笑间挑出这样一道内幕，众人心中早已翻起惊天骇浪。明轮脸色苍白如死，不禁一步步向后退去。因明长老也不瞧他，只一字字道：“二殿下，这……都是真的吗？”明轮一咬牙，道：“是又怎样？”因明长老眼中寒光一闪，握紧了手中的非因刀、莫明剑。明轮叫道：“我为整个修罗界着想，难道错了吗？”
“整个修罗界？”因明长老脸上现出一个错愕的表情。
明轮看出一线生机，连忙道：“不错，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整个修罗界！我、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英柠公主的登位大典上，六王同赴修罗星谷相贺，席间，父亲请英柠公主为整个修罗界占星祈福。那天，英柠公主站在占星台上，盯着沙盘久久不动，咱们终于觉出不妥，登上占星台时，却发现她已惨死在上面，七窍中流出的乌血染遍了占星台……这么多年了，她临死前的表情常会在我眼前浮现——那么惊恐，那么绝望，那么愤然……”
他脸上突然现出一种深深的惊惧之意，众人心头一寒，当年的情景又浮现在了眼前，事隔多年，那令人胆颤心惊的一幕仍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明轮的眼光投向地上的夜雪，喃喃道：“沙盘中只留下了三个字——阿修罗……”
众人不禁随着他的眼光望了过去。那黑衣少年伏在地上，瞪着一双黯然无光的眼睛，听得出了神，似在想象当日的情景。
“母亲为了替他求情，不惜自残——其实就算她不求这个情，父亲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阿修罗的……嘿嘿，修罗界千年难遇的不世英才阿修罗，父王怎么舍得？”明轮说着，不禁惨笑起来，“他身为七王之首，掌控着整个修罗界的命运，可是，整个修罗界的命运在他心目中，都抵不过一个阿修罗，为了保全他，父王竟不惜与整个修罗界为敌……那样的凶兆，他竟然都可以不去计较……”
一殿之人尽皆默然，都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明轮惨笑一声，向夜雪道：“阿修罗，你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浮风和流光为什么要救你了吧？”
夜雪呆呆地听着，一动不动。
明轮接道：“你不是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记不起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吗？让我告诉你吧。你记不起来，是因为当年父王和六王订下的那个盟约——父王答应六王，剔除你身上的修罗骨，废去你所有灵力，然后合七王之力将你的记忆封印，永远流放人间；而七王，则永远不能再伤害于你。”
夜雪的眼睛微一动，机械地重复道：“合七王之力将我的记忆封印？”
“不错，这样一来，只要少了七王之中的任何一人，你身上的封印就不能打开。若非如此，六王怎能放心？”
“只要少了七王之中的任何一人，我身上的封印就不能打开？”夜雪茫然道，怔了怔，忽然呆呆地笑起来，喃喃道：“……原来，他是骗我的，骗我的……”
明轮不知他这句话从何而起，不禁一怔，此际却也无暇理会。转身面对诸位长老站定，沉声道：“各位请想，若不是六王在此处牵绊着，小荒山上焉能得手？我与六王暗中结下联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想到他们竟暗藏祸心……”
他一语未了，空相城主已是连连摇头：“哎，我说苍溟老儿，这小子求咱们攻打浮光殿的时候说过什么修罗界命运的话没有？我怎么不记得啊？”
溟花宫主笑道：“这个嘛，我可也不记得。我只知道他说只要咱们肯帮他干掉他大哥，帮他登上王位，他就帮咱们查出阿修罗的下落，还愿意帮咱们拔除这个祸患。”
空相城主嘿嘿一笑，点头道：“对，就是这么说的。”微一顿，忽笑道：“苍溟老儿，这小子刚才说咱们包藏祸心呐！”
溟花宫主闻言长笑道：“这怎么能叫包藏祸心呢？他替咱们破了结界，还帮咱们杀了几个不听他话的部属……嘿，天赐良机，教咱们攻打到了这儿，不趁机赶尽杀绝，我们不成了傻瓜了吗？”
空相城主连忙道：“是，是，正是哩！”
檀杼女帝蓦地变色，惊道：“你们说什么？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牵绊住浮光殿的势力，好杀掉阿修罗的吗？”
溟花宫主嘿声道：“我们没说什么，只不过要踏平浮光殿而已——你姐姐檀柯已经死了，这浮光殿和你们修罗星谷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檀杼女帝神情一滞，便默然了。
明轮三番五次想插口分辩，却总插不上去。眼见得诸位长老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身形一闪，就想悄悄溜掉。却听因明长老厉喝道：“哪里走！”一片寒光便罩了过来。他早有防备，连忙向旁边闪去，后肩却撞上另一道剑风，鲜血汩汩涌出。兵器破空之声连绵袭至，他心中惊绝，连连闪身躲避，后背上陡然一凉，不知被谁砍了一刀。他连忙向后纵去，颈中突然一炙，半边身子被溟花宫主的三味真火烧成了焦炭。紧接着脖子一紧，被曜华帝扼住。曜华帝淡淡道：“你这种卖身求荣的人，我不喜欢。”用力一扭，将他颈骨生生扭断折。
一道刀风突然袭至，明轮的头颅陡然横飞了出去。
“他好歹是我们浮光殿的人，要死，也只能死在我们自己手里！”因明长老冷冷一笑，扬了扬掌中的非因刀、莫名剑，向对面的五王厉声道：“现在，是到了咱们决一死战的时候了！”
溟花宫主大笑道：“不错，不错，今日没有胜负，只有生死！”一挥手，烈焰鸟“嘎”的一声怪叫，向浮光殿诸长老冲了过去。
震天的喊杀声中，双方混战在一处。骨肉横飞，鲜血飞溅，刀光剑影与血光之下，满殿的珠光都黯淡了下去。无数的人倒下去，无数的人冲上来，鲜血和尸体越来越多，堆积遍地，每个人都践踏着别人的尸体和鲜血，并随时随地倒下去，成为被别人践踏的尸体和鲜血。
每个人的眼睛都越来越空洞，越来越狰狞，仿佛是无底的深渊，叫别人，也叫自己沉沦下去……
五、幻灭
双方俱是伤亡惨重，酷烈的搏杀依在继续。这一场殊死较量里，只有生死，没有胜负，不到某一方被全歼，便决然不会停下吧？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抹凝重的暗黑悄然展开，将犹思宫团团围住，就连夜明珠的光辉都无从穿透。一种无形的巨压从四面八方挤来，坚硬的浮光之石建成的柱子、穹顶都在慢慢变形，连空气都在收缩凝固。
那死寂到绝望的暗黑越来越浓，慢慢浓成铁一般的凝重，铁一般的坚固。这道暗黑的铁桶一点点收紧，将困在其中的犹思宫压弯压跨，直到那细碎的零落声化成惊天动地的倾坍之声，搏杀中的众人才遽然一惊，抬头望去。
“暗黑封印！？”一个充满绝望惊恐之意的声音嘶声叫道。低哗之声潮水般掀起，所有人都住了手，吃惊地望向殿外那片铁一般的暗黑。
就在这时，一声叹息般的轻笑忽然响起。
这轻笑仿佛是从世界的中心发出的，带着笑看苍生的傲慢与不屑。这声音微微一笑道：“这一役，动用了诸王手下的全部精英吧？这样很好，省了本王很多麻烦。”
一个娇媚的少女声音笑道：“大哥，咱们下一步做什么呢？是不是派人平了他们的老窝？”
那个声音微笑道：“那倒不用。修罗星谷的占星卜筮可测算祸福，湛碧阁的白莲花有起死回生之效，留着为我所用，不更好吗？”
少女道：“大哥所说极是。”
“魅踪？”溟花宫主突然失声叫道。他们转头四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北杞已经消失不见了，幽魅天的部众也已溜得一个不剩。一座巨山“轰”的一声从半空中掉下来，重重压在他们心上。
“嘿！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想把我们封印在这儿？”空相城主冷笑一声，双手一划，一道凌厉的白光激射而出，落在殿外的暗黑之中，却无声无息地熄灭了。他这才陡然一惊，叫道：“大家合力一击，破了他的暗黑封印！”
“哼，这可不是一般的暗黑封印。”那个娇媚的少女声音傲然一笑，“告诉你们吧，这可是三界里最神秘的四大封印之一的‘混沌封印’！”
众人刚要响应空相城主的号召，闻言心头俱是大震，数人忍不住脱口叫道：“你修炼成了‘混沌无极’！？”
魅踪淡淡一笑：“这近五百年的时间，我可不是白过的。若不是为修炼‘混沌无极’，当年也不必费那么多周折，在修罗星谷里造那出‘血溅占星台’的假象出来——其实我本来是想迎娶英柠公主的，但……也只得那样了，真是可惜。”
檀杼女帝陡然一惊：“你……你……英柠是被你杀的？”
魅踪笑了笑：“可惜，你们知道的太晚了。”
檀杼女帝又悲又怒，厉喝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魅踪淡淡道：“我要闭关潜心修炼‘混沌无极’，当然得给你们找些事情来做，不然你们趁机来幽魅天捣乱，可怎么是好——您的女儿英柠公主被誉为修罗星谷第一占星师，和阿修罗殿下又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她手中现出那样的预言，再加上诡异血腥的惨死，任谁也不得不相信吧？而阿修罗殿下被誉为修罗界千年难遇的不世人才，深得洛迦帝宠爱，也唯有他，才能教洛迦不惜与整个修罗界相抗也要加意保护吧？——事实也证明了，我这个决定还算正确。”
檀杼女帝身子一震，呆了好一会儿，喃喃道：“一切，都是……假的？”
“是啊，都是假的……本来只是想牵制各位一下，没想到，一句所谓的谶语居然能叫各位齐集此地，表演了一场如此精彩的杀戮，倒是令我感到十分意外。”魅踪叹了口气，向身边的少女道：“你记住，爱、恨、恐惧都是很有力量的感情，你得学会掌控它们，可千万不要教它们蒙敝了你的眼睛。”
少女嘻嘻笑道：“是，我记住了。”
众人心中一震，不知是酸是涩是苦，一股凛冽的味道窜入鼻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冷哼，一道矫夭电光射向魅踪发声之处。虚空中陡然浮起一团混混沌沌的暗黑，那团暗黑沉重地回旋着，搅起一个漏斗状的旋涡。电光受了召唤一般，倏地被吸进了旋涡之中，化入了那无始无终的回旋里。
“天地皆生于混沌，万物尽归于无极，呵呵，我的‘混沌无极’不但能令生魂再造，还可吸纳天地间的任何力量，你们就认命吧！”魅踪轻轻笑起来。
“哼，我偏要再试一试——万流归源！”溟花宫主大喝一声，凌空浮起。余人心领神会，都交臂于胸，将全身的灵力自掌心传给溟花宫主。殿中伤亡虽大，生者还有近百人，这交汇在一起的灵力自是非同小可。一团晶莹灿亮的光球在溟花宫主掌底飞速旋转变幻，他腰身一挫，倾尽全力将这光球推了出去。
随着这团光球与“混沌无极”之间的距离飞速缩短，那“混沌无极”回旋得更慢、更沉了。两股气机相撞激出的气流纵横一殿，以摧朽拉枯之势切断了数根巨大石柱，一名重伤的浮光殿弟子躲闪不及，被切掉了一根手臂，另一人却被削掉了半个脑袋……然而，那团光球的速度却也在迅速地慢下去，当飞至“混沌无极”旁边的时候，终于停顿住，然后，陡然消散成缭绕的云烟，被强行纳入了“混沌无极”的旋转之中。
空中那个的巨大旋涡缓缓回旋着，沉重如命运，重重压在每个人头上。绝望至死的气息浮荡一殿。所有人都怔忡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魅踪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阿修罗殿下，你回浮光殿不就是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吗？作为补偿，我满足你的愿望。”
黑光一闪，被掩埋在伏尸之下的夜雪的身体浮上了半空。他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去，半睁着的眼睛里已只剩下一片死灰色。
一道七彩虹光自空中的“混沌无极”中射出，那虹光流动着，变幻着，在空中聚成一柄流光溢彩的小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