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听未央曲-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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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救这个垂死之人。
刘胜凉凉开口,“纵使救兵来了又怎样?谁让你是我仇人?”
先大长公主刘嫖是怎么死的,你薄未晞就得怎么亡。天道好轮回,一报还一报。
于是,没有半分迟疑,刘胜接过金庭手中的毒箭,继续,望风,对距,凝神,拉弓……
薄未晞自中了第一支箭以后,感到身子支撑不住,眼看着下一支箭就要刺中自己,勉力倒退一步,不小心,脚一滑,从粗壮的树枝上倒下。
刘陵的护卫中,没有一个人来得及接住他,只能任由其从半空坠落,重重摔在地表。
刘陵望向他,眼中尽是哀怜,最后偏头与远处的刘胜对视,冷声威胁道:“住手!”她的脸上怒色毕现,“否则,我会叫你,有来无回!我刘陵,说到做到!”
然而,刘胜放箭的手并没有丝毫缓和。
刘陵见此,面上浮上了一丝极冷的笑意。自腰间取下那管玉笛,放至唇边。
她眼中厉色渐深,心道,刘胜,这是你自找的!
确实,她本来便与中山王甚至未来王后陈娇毫无好感,而陈娇,更是她昔日情敌,两人的梁子早已结下,不过维持表面和平。而今日薄未晞生命垂危,中山王刘胜主动挑起事端且意欲赶尽杀绝,那么,她便奉陪。
另外,她也知道,中山王刘胜,本来与薄未晞并无血海深仇,有今日之事,不过因陈娇的关系。但,有账,慢慢算,她一点儿也不急。对于那个从小就被宠坏了的比谁都娇贵的堂邑翁主,陈娇,她刘陵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过。
玉笛声婉转悠扬,在林间弥漫开来,曲调闻所未闻,旋律独特,具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神秘感。
刘胜的手中停止了射箭,望向刘陵,眼中充满疑惑。
失血过多的薄未晞倒在地上,倚在树边,一抹邪笑绽开在唇边。其实这时,他知道,自己已没什么好怕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前几日问起刘陵那玉笛的来历,刘陵虽答得意味不明,但其后他仔细一想,还是猜出了几分意思。今日见她吹笛,更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其实,只需要猜中那奇女子是谁便可。
那是曾经尚被顾家认为不详之身,是以遗弃在荒山野岭中的顾氏嫡女,也是现今的顾家家主,黯息派女掌门。顾川仪。生来便带有御兽天资,并且熟习音律。若他没有猜错的话,刘陵此时吹的曲子,正是扰人思维,更兼以御兽之曲!
果不其然,众人渐渐感到脑中的思绪被混乱,一个个地,或扔下了手中长剑,或倒地凄凄哀嚎,或自乱阵脚自戳双目……
而薄未晞的定力足够强,这才躲过一劫。刘陵与其一笑,忽而换了一首曲子。
她的目光恨恨地瞧着刘胜,心道:祝你,命不久矣,阿胜哥哥。
第七十二章 涸心
“这首曲子,是川仪自创的。一曲分两乐,前半段,迷惑野兽思想,令其不能自控、受制于你,它可以帮助你走出这荒山野岭,当然,以后陵姐姐练得更好了,它对人也会产生同样作用。而吹奏起后半段时……森林众兽全凭你调配,无论虎豹,还是蛇虫。”
刘陵自五年前初得到这支玉笛始,便爱若珍宝,私底下练习不下数百数千次,为的就是将来有一日,好拿来救命。如今,可算真正派上了用场,一时激动而得意。
薄未晞目不转睛望着她唇边的玉笛,讶异地发现玉笛由通透晶莹的绿色变成淋漓血红……
它的调子也不再清丽婉转如小泉细流,渐渐蒙上缥缈隐秘的杀机,诡异得如同咒语轻吟。方才还沉迷于曲中的众人好不容易回了魂魄,却又被压抑的笛音震得心头砰砰作响。所有人都能感知到,他们即将迎来危险……
这时想逃,已经晚了。
刘陵的唇边浮上淡淡的笑意,极美,却森然。此处正是荒郊野外,谅你们插上翅膀,也逃不出十里长林。
“嗷!”
“嗷!”
“嗷呜……”
不断有野兽嚎叫的声音传入耳朵,听得人毛骨悚然。但每个人都感到腿脚有千斤重,一步也踏不出去,腿软……
这是害怕,是逼入人心里面最深刻的恐惧感。
心理防线弱些的,开始哭嚎,开始慌乱,开始逼急了眼睛。这一切,预示着本次刺杀的告败,而之后,无疑是刘陵一派的反击。
起初,听到刘陵吹起玉笛,刘胜是满满的疑惑。而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是以音御兽!
从前只听闻黯息派有个女儿,生来与野兽为伍,被家族视为不祥,遗弃于幼时。而后世人方知晓她御兽天资,与生俱来,一时引为奇谈。而那位顾氏小女后来更是被黯息派尊为女掌门,执掌黯息派百年基业,女主江湖……但他从不知道连淮南翁主刘陵也有此绝技!这首以笛为奏的曲子,前半段摄人心魄,后半段邀众兽群起而相攻!
刘胜不免慌乱,他与金庭所立之处,是比众人更高的旷地,视线极开阔。此时,已经可以清楚的望见,这墨绿的林中,穿插着不明何物的铁黑色……
“啊!”
金庭是第一个看分明的,几乎也是同时,他在被曲子摄住的魂中生生惊醒!下意识地紧紧拉住自家王爷的臂膀,飞身而起!
绝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刘胜被金庭忽然运起的轻功连带着狼狈冲向密林出口,却被各处不断涌出的各色野兽堵住所有小径!
金庭是自小保护在他身边的人,生得威武高大,曾是羽林军出身,胆色过人。能令他只遥遥望见一眼便唬成这副模样的物种,不知为何?忽然,他脑中轻轻浮出了一个头绪,蛇!是的,金庭平生不怕豺狼虎豹,唯恐一个蛇种。
正好这时,刘胜偏头一望……
那是铁黑色的巨型大蟒,环形躯体,颜色可怖。
长长的蛇身,望不见尾。
由于体积庞大,鳞片也能瞧得分明。
扁扁的蛇脑袋上,是一双通红的眼睛。昭示着,它的愤怒!
刘陵望见这一幕的时候,已然傻了。脸色瞬时吓得惨白,嘴唇颤抖,握在指尖的血色玉笛“叮咚”一声掉落在林地上。她知道此曲必然引来森林众兽,但她不曾料到的是,在这座深林中,首先被她唤来的,是一个蛇阵!
一介小女子,更遑论娇生惯养的王室翁主,自是从未见过此等大场面。呆呆地立在那里,初时对刘胜的愤怒与仇恨变成无措和恐慌……
薄未晞重伤倒地,倚靠在一旁,勉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他的身边,渐渐围过来一些体型较小的蛇,青色的躯体,尖利的蛇齿,和张力极大的蛇口!
“你继续吹!”薄未晞使劲朝她喊道:“现在你将他们引来,又毫无作为,他们如何知道,咱们是敌是友!你若不继续,这里所有人,都将成为那条巨蟒,腹中之物!”
“刘陵!”
“你必须吹下去!”
刘陵听见薄未晞的话,仍楞了片刻,直到她看见一条黑黄相间的花蛇已盘在她脚边吐着信子……这场面,令她恐惧得直欲作呕,泪水逼在眼眶里,一咬牙,从花蛇旁拾起了玉笛,曲调缓缓流出。
前半段,摄取众生心魄,无论是兽是人。
后半段……她的目光搜寻着刘胜的身影,而后锁定,直直地怒视!
众兽听令,快速地移动身躯,逼近!
方才盘在她脚边的小花蛇是受了蛊惑最重的,移动幅度极迅速,不一会已来到刘胜与金庭眼前。
金庭吓得两腿瑟瑟发抖,以求救的目光望着刘胜,不停地喊着:“王爷,王爷,怎么办?我最怕蛇!这里都是有毒的蛇!王爷!它过来了,它们过来了,太多了,太多蛇了……”
刘胜的神色中,也是难以掩饰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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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音袅袅,越过深林。
大约也是在这时,一辆不起眼的小型马车驶进了长安城。
车内的女子,面上罩了粉蓝色的轻纱,瞧不清她容貌。只余一双凤目露在外头,说不尽的风流妩媚。而眉间那一点朱砂,更添其色。
此时,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正是出自于她。
“鸟儿,你今天太活泼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坐在她身旁的小丫鬟逗弄了一会她怀中的小灵狐,笑道:“小姐,这春日里三月的天儿,连我们家鸟儿也蠢蠢欲动了不成?”
原来她们口中唤的“鸟儿”,不是别的什么,正是这位小姐正抱着的一只小小灵狐。
灵狐通体雪白,额际两抹棕毛,生得玉雪可爱,惹人生怜。此时,它举了举两只前爪,憨态可掬的模样引来小丫鬟的娇笑声连连:“小姐,小姐,它方才还伸了个懒腰。”
“嗯,玩累了,也该困了。”
女子掀开车帘,去瞧外面的天色,“起风了,天也暗下来了。”
一瞥眼,她见到今日长安街上的禽类躁动不安,鸡飞狗跳,情况有异不似寻常。
“小姐,你听,这是从哪里传来的曲乐之音?长安城果然是大汉都城,繁华无限,连寻常街上也能听见这等热闹的笛音。”
听到小丫鬟这么说,女子凝神听起来,不一会,眉心微微蹙起。
是刘陵吧?
这是她吹的笛音,涸心咒,后半段。
记得五年前,两人有缘相识,自己便传授了这曲笛音,并送给她,来自顾家唯一的信物,玉笛。
大约那时,是从未想过回顾家的念头吧。没有了娘亲留给她的玉笛,只觉得轻松,好似已经摆脱顾氏弃女的身份一样。
刘陵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外人,似乎是甩开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将玉笛丢向了她。
只是五年之后,顾川仪,才意识到,原来对于俗世中人,这是件多么强大的器物,令众兽听命于音,听命于掌笛人!
刘陵此时吹奏的涸心咒,杀机毕露。令自小熟习音律的她,嗅出阴谋的意味。于是,不假思索地,她兀自取过一把寻常的筝,静静弹奏起来……
不知远处是谁?不知此时众兽所向是何人?
无论如何,只愿能救下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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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喜欢管狗叫猴子,管狐狸叫鸟儿。
第七十三章 肩伤
治疗眼疾的一月之期已到,这一日,陈娇终于能够取下眼上白绫。
顿觉身心舒畅。
此时,她淡淡望着杯盏中自己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笑,继而抬眸,道:“窦夫人今日邀我来此,是为何意?”
窦绾端坐于增成殿的正殿主座,此时听她这样说,只是温婉地笑笑。“表嫂与阿娇妹妹三年未见,合该好好地聊聊。”
陈娇挑了挑眉,目光中闪过一抹异色。
表嫂?呵,陛下如今未立正宫皇后,谁人敢作如此自称?窦绾曾经是八年太子妃,正宫嫡妻,那时自称一句表嫂是理所当然,且只觉亲昵,而此时……便是别有用意了。想今日辰时二刻,早起没多久,便从朝雪手中接过来未央宫内窦夫人急邀相见的信件,于是不得已进宫。
陈娇是不愿见她的。
中毒,错过亲自送阿娘出殡入土,提前及笄,眼疾,强送出长安城,被迫客居中山国三年……这一切,全拜窦绾所赐!
这个表面是一派温婉贤淑的女子啊……
陈娇秀眉一挑,道:“窦夫人,有话,不妨直说吧。”
如今身处增城殿,整个殿内都是你自己人,还演得这么动情,作甚?
窦绾将手中杯盏放下,笑道:“阿娇,你从前唤本宫表嫂。”
“不,”陈娇纠正道:“许久之前,我便只称您为太子妃。而现在,您是窦夫人。”
窦绾笑意微顿,“阿娇,从前,本宫与你确实曾有过一些误会,但希望,今后能够冰释前嫌。毕竟,咱们窦陈两氏,同气连枝。自三年前先太皇太后之薨,两族风光不似从前,哪还有什么大家仪范?要是连咱们两家自己人都不亲近了,那在这长安城,哪里还站得住脚?”
陈娇轻声一笑,空旷的殿内,无比清楚分明。
心内嗤笑,窦氏败落,确然自窦漪房去世始,然而,堂邑侯府陈氏的门庭冷落,却是因窦氏的离心。本来两家最重要的联系,仅仅一个馆陶长公主,当刘嫖一去,人走茶凉,情分自然也散得快,这本是长安贵族间常情,又是陈娇自小司空见惯,她一丝讶异也无。
可现如今,窦绾重提两家情分,更是强调“同气连枝”。恐怕……只是因窦绾谋心谋肺也谋不得一个皇后之位,这才想起她陈娇这枚好棋吧?
陈娇道:“窦夫人是当初外祖母健在时,亲自挑选培养的窦氏掌舵之人,若您发话,窦陈两氏,莫有不听的。今儿个,阿娇有幸,聆听教诲。”
她难得摆出顺从神色,敛了眉间锋芒。窦绾瞧了,心中颇欢喜,只是面上极力稳住,“教诲谈不上,只是说说咱们姑嫂间的体己话罢了。”她轻笑,举杯饮了一小口清茶。
陈娇的眼神却不曾错过,戴在她右手食指的一枚木戒……
那是,外祖母留给她的吧?这枚木戒,窦氏信物,长伴外祖母数十年如一日,走过穷苦,走过繁华,最后走进母仪天下的长乐宫。外祖母没有留它入霸陵陪葬,却是留给下一位掌舵者。现在,它戴在窦绾的指上,象征着其窦氏掌权人的荣耀身份,并陪她继续守护窦氏。
其实,窦绾这个人,终生无缘椒房有什么关系?即使她断绝皇宠、无人问津直至老死宫中又有什么关系?但,窦氏全族,却要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