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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卧听未央曲-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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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并不说话,扣住阿娇的肩膀,运了内力,使了轻功,踏水而行。
湖风拂来,阿娇此时偏头瞧他,始终神色泰然,瞧不出任何波澜,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头却泛起不安。
不多时,两人已在对岸驻步。阿娇心神不宁,竟提起裙角耐不住地往前跑去。刘彻忙一把将她拉住,轻声呵道:“别乱跑,在我身后就好。”
阿娇俏望了他一眼,才知自己莽撞,遂低头称诺。
御花园奇石罗布,花木众多,古柏藤萝,更乃百年之物,而其间小径多幽闭,刺客逃到这里,往往很难追捕。行走于其中,鸟鸣之声间或传出,而打斗之声始终未闻。
刘彻方挟住阿娇的手腕,渐落至手心。两人并肩而行,宽袖长袍,旁人未必看得出,然阿娇却觉察得分明,两人首次在宫中这等亲密,微有些羞赧,轻轻脱挣着,岂料刘彻甩了甩两人的手,又向她喝道:“别动。”
阿娇心下琢磨着刺客在前,不知有多凶险,也就没有耍那小女儿脾性。
御花园灯火稀少,只得靠月色辨路,然两人皆自小走得这路,倒甚熟悉。刘彻眼目更明些,不时见阿娇前方将有石相绊,皆带她绕开。
又过片刻,已过假山处,走了一段小径,便瞧见一干侍卫。阿娇这才挣了刘彻的手,略退后半步到其身后。
前方有一魁梧高大者,方脸鼓腮,站在侍卫们中心。阿娇思忖着此人该是那侍卫长了。眼见这些人围聚在一处,并无打斗,不知刺客可是被抓到了?那人身量高,越过众人瞧见太子,推开几个侍卫大步流星走向他们。阿娇想道:确实一分不差。
只听侍卫长以其洪亮的嗓门回禀道:“回太子,卑职失察,没见到刺客,那刺客竟逃得如此之快,依卑职看,恐怕是行窃的大盗,也未可知。其被翁主等人撞见,便仓皇逃离,跳出宫墙。待卑职们赶到时,只见到煦禾翁主的头撞到假山,受了些皮外伤,两名婢女因护驾而受了剑伤,另有一名女婢被推进了太液池。卑职该死,令主子们受了惊,在此谢罪。”
又有一名浑身湿透的侍卫上前回禀:“回太子,被推进太液池的婢女刚被打捞上来,气息已然全无,据煦禾翁主的婢女指认,道是……”他觑了阿娇一眼,方道:“道是娇翁主的婢女朝露。”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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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因刺客的闯入而中途停止,许多贵眷女妇们受到了惊吓。然除王皇后身边的大长秋外出见到黑影闪过之外,再没人声称见过了。
因刺客终令一位翁主受了伤,女婢一死二伤,伤亡不大,皇帝只是下令宫中加强侍卫巡逻,如此算了了这桩事。
温室殿乃长乐宫最为僻静温和的所在,窦皇太后疼孙女心切,命将其安置在此处。
时近一更,整个长乐宫的灯火渐渐地熄了大半,皇帝与其幼弟梁王亲自视探了煦禾翁主,后相携而出。
“你是说,你这位女儿,乃两年前忽染怪疾,致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梁王刘武喟然道:“是啊,煦禾是弟弟的先王后所出,平日被我尊为掌中宝,奈何她染了这等怪疾,真是老天不疼惜她啊!”
刘启听完此惨剧,手心激动地冒出汗来,面上亦变了颜色,不是悲伤难制,却是喜不自胜,他握住梁王的手,洪声道:“弟弟,你这个女儿是被上天选中的人,是我大汉未来的福星,待她来日开天眼授天意,必能保我大汉攻退匈奴,永无后患,万寿无疆!”
梁王大异之,“皇兄这是何出此言,何出此言哪?”
原来,方士寻潸然曾于一年前向王皇后透露道,来日宫廷中必将出一贵女,携上天旨意而来,但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待其受尽天劫之日,将成为大汉福祉,须得留意寻找。王皇后曾向刘启透露过一次,自此后半月,刘启夜夜梦到此境,便料定真有其人,真有其事了。他是大汉皇帝,上天除了托梦于他,还能托梦于谁呢?
方士寻潸然也自此被皇帝奉为上宾,直至成为大汉第一得道方士。
皇帝刘启暗自留意了一年,于未央长乐两宫遍寻不得,便知不在长安。而今夜宴,方知贵女出自梁王宫,乃翁主煦禾也。



第四十章 波澜微起
次日晨,陈珣于自家院子里独耍了会剑,全身汗涔涔,正要回房换衣,听得陈管家亲自来报,道是秦小姐来访。
“啪”地一声,剑清脆入鞘,陈珣淡淡道:“就说我不在。”
管家偷觑了一眼这位小少爷,今次已是第三次婉拒了。前日说是少爷进了宫,昨日说是少爷去长安郊外打猎,今日……今日这怎么说?他想到秦家小姐前两日隐含的怒气,也不知何时会爆发,少爷日日推说不见,又不许他真的回复不见,却教他这做管家的为难的紧。“这……这回小人实在编不出话儿来回绝秦小姐了,不如公子就……”他满脸堆上笑,很和蔼可掬的模样,续道:“就见见她吧?”
陈珣似笑非笑着替他支招,“把大哥的狗放出来,同她说,本少爷一早出门了,也不知去哪儿。”
管家眼角的笑抖了抖,“诺,小人这就去回她。”说着转身,却又被少爷叫住了。
陈珣扫了一眼隔壁园子的方向,问道:“我昨夜睡得早,不知阿姐昨夜几时回来的?”
朔风吹过藤萝架子,呼呼声大作,管家低头叹道:“昨儿个晚上,翁主并未回咱们侯府,宫里进了刺客,闹得有些晚了,暂宿于长乐宫,倒是今晨,天色尚暗得很,约莫五更天的样子,长乐宫里来了人叫拿翁主的衣物,说是要长住呢。”
陈珣微微一沉吟,“宴会被刺客闹了?宫里可出了什么乱没有?”
管家抿了抿嘴,答道:“宴会无甚妨碍,大乱子也没有,却是咱们府里的朝露被刺客推入了太液池,溺水死了。”管家又补充道:“不过幸好翁主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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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此时,被惦念着的阿娇轻揉着鼻子,惑道:“好好的打了个喷嚏,莫非彻表哥嫌我去得晚了?”她半掀起马车的帘子,微张望着。
身侧的朝雪为她重披上滑落的石青银鼠褂,蹙眉埋怨道:“昨夜夜不成眠,您今晨本该补一觉的,又出宫作甚?”
阿娇并未答她,因个哈欠盈了满眶热泪,便靠在内侧又打起盹来。
朝雪默了默,知道翁主仍十分想念朝露,轻声道:“她的死得蹊跷,您是不是该……”
“我知道。”阿娇睁开眼,郑重道:“但人是在宫里没的,这一页既然已经被宫里的人轻轻揭过,你我,就不能再随意说”死得蹊跷“这种话。”
朝雪垂头,清澈的泪滴从两颊无声滑落,她道:“诺。朝雪知道,翁主虽嘴上不提起,但心里一定有一番打算的。今后……”她喉头哽咽,清了清嗓子,“今后朝露不在了,朝雪一定更加尽心伺候翁主。”
“嗯。”阿娇依旧神色肃然,“你方才说要更尽心,我听了自然欢喜,但我更看重的,却是尽本分,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侯府。”又凛然道:“可知何为你的本分?”
朝雪轻拭了泪,沉下声音道:“是谨言慎行,大少奶奶从前在府里的时候,也曾提点过奴婢。”
“是了。”阿娇垂目,倏尔,道:“朝露已去,今后,你便是我的近身丫鬟,犹如我外祖母身侧之无妆,我母亲身侧之青妆,这性子万不能野了去了,遇事更要稳重妥帖。你素来聪慧,也常随我于宫中行走,但往日仍有朝露时刻收着你的小性儿,今后,可再没有了。”
朝雪称诺,柔柔的目光里映着她从小伺候的翁主。这个丽贵高华的女子,她从前认得,现在,却恍若不认得……
昨夜朝露身死,她与翁主皆觉其死因不明,溺水而亡是摆在眼前的,但她为何溺水?偶遇不测,抑或为人所害?当夜适逢刺客,虽只有禾翁主并了两个女婢三人共见。宫里人不在意朝露一介婢女之身,权且当成刺客将她推下水。为此她垂泪哀至半夜方睡下,而翁主,未悲未怒,却一夜无眠。
“吁!吁!”赶马声将朝雪的思绪打乱,听得车夫在帘外称已到了三里飘香楼,她将阿娇唤醒,两人下了马车。
……
待阿娇入得雅间,桌上已坐了三人,刘彻、赵琴兮,那另外一人,阿娇抬眼望去,模样有些陌生,黑衣黑袍,脸色青灰得犹如今晨的云。
她笑吟吟道:“阿娇来迟了,自愿罚酒三杯呢!”将肩上的银鼠褂与紫色外袍脱下交与朝雪,坐至刘彻右首。握起酒壶,斟了满满一盏,抬至嘴边,好似才看到对面那人,疑道:“哦!这位是……”
对面男子并未答话,笑抿了一口酒,阿娇却瞧出他的脸色略有些不自然,听得刘彻沉沉道:“他是我在宫外认识的,如今引为好友,你唤他阿泉便可,不必拘礼。他嗓子坏了,说话有些不方便。”
阿娇饮尽杯中酒,笑道:“记得表哥初回长安那日,阿娇听见同车的那位年轻姑娘倒曾唤过这个名儿,此阿泉该不会就是那彼阿泉?”
刘彻望着阿娇,道:“正是他。”
四人头一回同桌用饭,闲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而,刘彻偏头问道:“明日得空吗?”见阿娇顾自与身侧赵琴兮聊着“长安的胭脂与睢阳的胭脂哪个更好用”这个严峻话题,未注意,将她手中的杯盏夺了,又问:“你明日得空吗?”
阿娇抬了抬秀眉,反问之:“我哪一日不得空了?”再转过头向赵琴兮急急地道:“我突然想起,再过半月,我长嫂回长安来,带回她的戏班子,我请你到府里来看戏啊,你可一定要来。”
赵琴兮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下了。阿娇这才认真同刘彻道:“明日怎么?”赵琴兮见阿娇这等怠慢太子,太子却半点不介意,语速徐徐地向她道明日与自己一道求医之事,心内唏嘘。
刘彻一步步说着他对明日作出的安排,阿娇依句记了。
一会儿,阿娇斟了两杯酒,将右手上的酒杯递给赵琴兮,含笑说:“果酒真是一点儿不醉人。”
赵琴兮愣了楞,将酒杯推开,道:“琴兮近几天来碰不得酒,一喝身上就发起疹子,要拂了小姐的美意了。”阿娇并不勉强,自将两杯喝下。
刘彻轻按下她的杯盏,与她垂头道:“你今日喝得有些多了。”阿娇并不驳他,却是甚乖巧地,提著用饭吃菜。
饭毕后不久,又吩咐小二备了茶上了点心,赵琴兮道是医庐离不了她,便暂退了。
不多时,阿泉亦退了桌。
阿娇瞧刘彻并无离开的意思,便默坐着相陪。刘彻轻飘飘道:“昨夜睡得如何?”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答:“甚好。”
刘彻不说话,左手托了腮,歪头瞧她,她顿了顿,修正道:“其实是还行。”
刘彻蹙眉:“嗯?”她再答道:“没睡着。”
扳过她的身子,面向他,待细细瞧着,阿娇以手遮面,“被你看出来了。”刘彻揉揉她的发,道:“别再难过了。”把阿娇埋进怀里,她不挣脱,亦不说话。刘彻继续道:“我以前向你提过煦禾,让你别小看她,还记得吗?”怀里那人道:“昨晚我才想起来。”她嘤嘤哭起来,“我不该让朝露早回去,应该让她和我一道回去……是我害了她。虽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是,但是……”
“我会帮你查,你想知道的任何事。”刘彻沉声道。
怀里的阿娇抬起头来,刘彻温柔望着她,想帮她拭泪,阿娇推开,自己用右手抹了抹脸,道:“为什么太子无故替我查这微末小事?太子日理万机,朝露只是我堂邑侯府一个小丫鬟而已,不劳太子的驾。表兄妹间……”
刘彻打断道:“这会子你又想起来要避嫌了?你又想起什么表哥什么表妹了?那适才在我怀里哭的人又是谁?”
阿娇状似诧异地回顾四周,“是谁?”
刘彻:“……”
阿娇起身要走,向外头唤了朝雪进来。刘彻抓了她的腕,想把她拉回座,“现在回宫还早得很,陪我坐会又怎的了?”
朝雪正推门进来,阿娇瞪了一眼刘彻,回头对朝雪道:“等会咱们同太子表哥一道回去,你先外头候着。”朝雪称诺,便出去了。
阿娇仍坐在方才的位子上,拿了两块杏仁酥,一块递与刘彻,一块塞进嘴里,问道:“你初回宫那日板着脸不理我,是不是因为那个同马车的姑娘?”
刘彻好整以暇地望着阿娇,慢条斯理吃完了杏仁酥,说:“你猜。”
阿娇无言,却作势要喊朝雪,刘彻笑拦了她,道:“不是因为她。”
“那为何?”阿娇问。
刘彻望着她眼睛,认真道:“一回来,气还没消,就见到你了。”见阿娇愧疚地垂了头,他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两人一时无言,阿娇默吃糕点。
刘彻不经意间又掐了话题,心头略琢磨了一番,温声道:“你适才说,不想本太子无故帮你,那眼前困扰本太子的,正有一桩事,你可愿助我一助?”
“何事?”
“阻拦窦瑶入太子宫。”



第四十一章 决断初下
阿娇望着不远处那所中等大小的院落,从马车内探出头,朝雪在马车旁放了一张小凳,后向她伸手,一边道:“小姐当心。”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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