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庭-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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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着,心中便又是一动,这或许是符瑄的手段吧。
便听到裴邵竑对徐氏道,“母亲,靖哥儿如今还小,也不必这般着急。况儿子也觉得,那庐陵王的郡主,也算不得上是良配。”这番话带着些别有所指的意味,曲莲听着心中便是一惊,又看到裴玉华闻言面上也带了深思。只有徐氏却未听出半分意指,听了儿子的话那压抑着的怒火便爆发了出来。
“王府郡主怎就不是良配了?若……那位便有了公主的位分。待你父亲百年,这爵位便由你来承袭,我自是放心你的。可你弟弟呢?咱们大齐的律法明明白白,上无长者,便要分府。他也不是什么能耐的材料,读书习武不过都是些样子,我若不为他提前打算,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裴邵竑听了,脸上便显出些恼意来,面色也沉了下来,“母亲这般说,便是责我不会看顾弟弟?便非得给他尚了一位公主,这辈子便做个富贵闲人?”
裴玉华此时听了也觉得有些难受,便抢声对徐氏道,“母亲这般说,大哥哥心中又多难受。不说这几年,便是前几年受的罪,母亲还不知道吗?”
徐氏此时也觉得话头有些重了,长子虽与她不亲近,却也是自她肚子里出来的,前些年也确然多亏了他,他们母子才能在府中坐的安稳。
又想着裴邵竑此时年岁渐长,自早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不愿与他硬碰,只红了眼眶,对他道,“我自是知道你将来定会为弟弟打算,不过是那王妃白氏自个儿提起来的,我便想着机会难得。谁想着,竟被他们这般羞辱!”一边说着,便再也难捺心头郁气,竟低声的哭了起来。
方妈妈与裴玉华便忙上前宽慰,直到她渐渐收了哭声,只别了脸不再去看裴邵竑。
裴邵竑见母亲这般,心中便软了几分,又见曲莲站在自己身后仿若木头人一般,想着她身子还没好利索,便让她带着染萃先回了点翠阁。
见她出了帘子,这才走到徐氏身边,沉声道,“母亲也不必如此,靖哥儿这般岁数,什么人才不人才,还未定型,怎就非得尚个公主瞧人脸色。虽说我与他平日也算亲近,也不过因为差的岁数大了些,我心中自是知道他是我的胞弟,便是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了他。”
徐氏听了,心中便生出些惭意,一把便攥了长子满掌老茧的手,又痛哭出声,“你这是在埋怨我呀!当初你父亲那般对待咱们这一房,靖哥儿落地半年他只来瞧了两眼,那孩子生的也弱,我心中只怕他长不大,便溺爱了几分。可是,可是为娘的心里,你们都是我心尖上的肉啊!”
裴邵竑自小从未得母亲这般剖白,此时听了心中也泛上些陈年的委屈。他今年已然及冠,自是成年,如此听到母亲哭泣,眼眶也红了些。
一边上,裴玉华也掉了泪,方妈妈也跟着轻轻擦着眼眶。
直过了亥时,裴邵竑方才回了点翠阁,回来时脸色倒还好,只是有些没精神。
曲莲正坐在炕上做着针线等他,见他这般模样,便遣了染萃出去。自动手给他斟了杯铁观音。见他坐到了炕上,这才轻声问他,“夫人那边……,如今如何了?”
便听他低声叹了口气,道“我这次回来,父亲也跟我提了提,瞧着若是可以,便跟母亲隐晦的提一提。也能让她心中明白些,平日里做些准备。”
曲莲闻言便问道,“世子可是说了?那夫人……?”
裴邵竑点点头,道“大妹妹走了,我才提了提,母亲自是吓得不轻。不过,我倒也明白她,她虽小事上爱攀扯些,遇了大事,还是肯听父亲的。这样也好,她也能明白些,日后自不会与那些人在做什么联姻的打算。我留在家里也没几日了,她这样,我还能安心些。”
曲莲听他这般说道,心中便一顿,不觉得声音便低了下去,“可有了日子?”
裴邵竑自是听出她话中低落,便起了身走到她跟前,携了她的手道,“粮草再过两日便得了,我最迟便在三日后动身。北直隶那边,也等不及了。”说到这里,他脸上便肃了肃,仔细听了听声儿,听出帘外无人,这才拉着曲莲进了内间,低声道,“我这回离开,庐陵城就要乱了。你仔细听我说,这一次我说是带了五百精兵回来,实则翟副将那里还有二百人留在了城外,混作流民。这些日子,他们便会分批换了身份混进城内,你这般行事……”
第076章 曲折
翌日;裴邵竑便要再次启程。
晚间时候;在峥嵘堂用了晚膳的两人便返回了点翠阁。
曲莲正给他收拾衣裳;一边说着,“……这阵子倒十分空闲;夏裳做了不少,世子可来瞧瞧;带几件合适?”
裴邵竑正坐在炕桌前喝茶;闻言便行至她身旁;瞧着她将放在脚边的箱笼里拿出不少衣裳。都是些细葛、松江三梭的料子;软和透气夏日穿着十分舒适。
又见那箱笼之中仍有半箱白绫中衣和袜子;想她这些日子必没有闲着。他自小便穿着针线房里绣娘做的衣裳。徐氏一年到头也想不起给他做一件半件的。自跟曲莲一处儿;身上衣裳竟再未经过旁人的手。虽说;这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一般人家这也是常见,但他心中就是觉得一片妥帖。
见她拿了一件深紫色的道袍在他身上比划,他便洒然一笑,自己脱了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直裰,将那道袍穿上了身。
曲莲上下看了看,便笑了笑,“这件若是合适,那边都合适了。”
裴邵竑便拉了她的手,低头看着那些衣裳,道,“这许多我也穿不过来,只带四五件吧。”一边说着,只挑了几件颜色偏暗的,例如石青,深蓝的。
曲莲点了点头,正待给他收拾,便听帘外染萃唤了一声。
裴邵竑出声让她进来,只见她脸上有些凝重,便问道,“何事?”
染萃便禀道,“世子爷,一位翟副将正在厅中,请您前去。”
裴邵竑闻言便一愣,见曲莲瞧着他,便道,“便是翟教头的长子。”
那就是翟庭玉的兄长……曲莲点了点头,便对他道,“你快去吧。”翟教头的长子在军中担了裴邵竑的副将,此时前来,必是有要事。
见他大步的出了帘子,曲莲便与染萃一道给他收拾行李。
只不过一盏茶的时候,便见他又回了内间。
曲莲一抬头,见他面色凝重,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裴邵竑点点头,道,“你先别忙收拾,给我寻件素色的衣裳。”他还穿着那件赭色的细葛道袍,见曲莲有些疑惑的望着他,便叹了口气道,“方才庭昭来报,东路军那里已经送来了信。宋将军……已然过世了。”
曲莲闻言便是一惊,也不多问,低了头便进了内室给他拿衣裳。心中却有些翻腾,原本见符瑄想着招募那位宋将军,还以为他必然能挺过这一劫,没想到这才几日,丧报便送回来了。
给裴邵竑寻了一件佛头青的半新杭绸直裰,曲莲便回了宴息处,见他已将那赭色道袍脱了下来,自服侍着他穿了上去。一边低声问道,“如若这般,那宋公子恐是不能与你一道了?”
“他自是要留在庐陵料理他父亲的丧事。”裴邵竑一边思忖着说道,又道,“今夜我恐怕不能回来,先要去王府一趟,恐怕还要去宋将军府走一遭。还要去外院那位那里商量一下,你就别等我了。”
见曲莲点了头,他这才紧紧攥了她的手一下。见她面色发沉,便温声道,“别怕。”这才出了屋子,跟着仍等在外面的翟庭昭离了府。
待他离去,曲莲便觉得心中有些忐忑。
事态如今有了变化,恐怕便要重新策划。不知形势便会如何向前行进,即便是宋将军身亡,宋晗要留在庐陵,恐怕裴邵竑也必须得明日出发。
她不禁抬头望了一眼窗棂外的院子,黑漆漆的,半分都瞧不分明,便如这庐陵城的明日一般。
裴邵竑在天色将明时才返回点翠阁,见曲莲仍在宴息处等着,脸上便有些不好。想着今日便要离去,心中也不忍责备她。只不出声的将她揽在怀里,静静的站了会。待染萃端着炖了一夜的汤水进来,他这才将她松开。
曲莲只低着头道,“世子一夜未歇,今日路上定是疲惫。我让人给你炖了一大盅野参鸽子汤,你先用一碗,剩下的便带在路上,用冰桶镇着也能放上一日。路上用膳时,记得要喝。”她极少这般絮叨,此时却不停嘴的嘱咐着。
裴邵竑却也不厌烦,只听她的话,做了一样又一样。只等她听了话头,面色有些茫然,才上前揽了她,狠狠的亲了下去。
再抬了头,见她含着水汽的眸子,有些红肿的唇瓣,脸上便带了笑道,“上一回也未见你不舍的我走。”
曲莲闻言,便回了神,脸上红了起来,伸手推了他自站好了。
平复了一会才道,“世子先去梳洗一番吧,再过一刻钟便该去峥嵘堂了。”
裴邵竑见她这般,只笑了笑,便拉着她朝着内室净房走去。曲莲见他这般,便也依着他,亲自服侍他梳洗。
到了峥嵘堂,一家子都已到齐了。
两个女孩早已红了眼眶,裴邵靖也有些怏怏的,徐氏更是满脸的不舍,直吩咐着芳菲给裴邵竑端这个端那个。
一顿早膳,倒用的有些凄楚之意。
待用过早膳,裴邵竑便与徐氏两人在内间说了会话,剩下众人便在宴息处等着。
曲莲见裴玉华脸上有些发木,一直出神,想她恐怕是知晓了宋将军之事。便行至她身旁,携了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裴玉华有些茫然的抬了头,看了她一会,眼眶子里便突地涌出了些泪水。伏在她怀中呜呜的小声哭了起来。曲莲怕屋内那二人听见,便忙拉着她出了宴息处,低声道,“此时你且忍着,万不要让你哥哥担忧。”
听曲莲这般道,裴玉华这才强忍着不再呜咽,只闷闷的点了点头。
到了辰时,一家子便将他送到了大门处,直到再也瞧不见那骑着青鬃马的身影,这才回了府中。
待回了峥嵘堂,曲莲这才跟徐氏商议起宋府之事。如今宋府这一回的丧事可是男主人,却不是她们几个妇孺前去便可行的。
此时裴湛与裴邵竑皆不在府中,便应该由三少爷裴邵靖出面。他如今虽只有六岁,却也是府中男丁。
徐氏听着心头便是狂跳,自是因将心比心,想到了此时依旧在外征战的丈夫,和即将独自前往北直隶的长子。
一边想着,面色便有些青白。
只说让曲莲自己看着去办,如今府中大小的事务,竟都交在了她的手中。
曲莲见她这般,自是明白此时万事恐怕都指不上她,便低头出了内室,遣染萃去寻了外院罗管事在厅堂说话。这半年来,徐氏越发不堪用,遇到些事情便十分紧张,在峥嵘堂的西侧间里竟还立了个小佛龛。每日晨昏必要进去定醒一番,念念经文,方能安下心来。
曲莲方到了厅堂,便见裴玉华跟了上来,见她白着张脸,心中一软,便道,“你若想来,便来听听吧。”
待罗管事到了厅堂,曲莲便细细的吩咐了他一番。此时,宋将军府里灵堂未知是否设好,灵柩恐怕要十几日后才能抵达庐陵。宋府不出两月内第二次办丧事,恐怕阖府的人都有些疲累,曲莲便吩咐了罗管事尽可能的帮些忙,时时盯着那边。
待罗管事出了峥嵘堂,曲莲这才转身看向脸色依旧有些泛白的裴玉华。见她低了头,不声不响的立在那里,只攥着手里的丝帕,手上还有些颤抖。叹了口气,上前便携了她的手,只觉得入手带着些凉意,便道,“你且随我去点翠阁坐坐吧。”
裴玉华正心中难受,此时听曲莲这般说,便点了头,两人带着丫鬟自回了点翠阁。
进了宴息处,裴玉华眼中的泪珠便掉了下来,只又怕曲莲取笑,便转了身背对着她拿着帕子不停的摸着泪。
曲莲见她这般,便向染萃使了个眼色
染萃向来伶俐,见曲莲这般,便对着红绣笑道,“姐姐,前些日子大奶奶赏了我半匣子绢花,你且与我来瞧瞧。”
红绣伶俐自不下染萃,见这般情形,心知曲莲有话对裴玉华说,也没开口,只笑了笑便随染萃出了宴息处。
曲莲这般才携了裴玉华坐在炕上,待她忍住了啼哭,才板了脸道,“你且与我实话实说,如今怎就这般伤心?”前两日,曲莲见她虽心中迷茫,却未这般上心。今日见她在峥嵘堂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心中便起了疑惑。
裴玉华听她这般说,却也不开口,只眼眶中的泪珠儿又掉了下来。
曲莲见状,只叹了口气,温声道,“你若不与我说,我又怎能帮你。”
裴玉华身子一震,抬了泪眼瞧着曲莲,往日爽利干练的模样早已不见,倒是满满一副小女儿模样。就见她咬了咬唇,才低声道,“前日、前日,我私下见了那宋公子。”
曲莲闻言一顿,眉头便蹙了起来。
裴玉华见状,便立时明白曲莲心中如何做想,心中便急了起来,也顾不得羞惭,急急道,“嫂嫂,却不是那宋公子来寻我。是、是我找了他。”
曲莲瞪着她,也不说话,只等她继续说下去。
便见她脸上有些赧红,眉间又带着些凄楚,缓了口气才继续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