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布裙-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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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不要的白痴。推给别人,叫别人把断袖王爷让给她?
云华又想笑,对住福珞的目光。笑意收敛。
对福珞来说,这真是生死相关的大事,而且只有这一线生机。她也明知这请求不合理,但一生所系,只有搏一记。其他都在所不计。“我知道这对你太难了。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但如果有一天,能够报答……以后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福珞切切哀告。
像一只被困网罗中的小鱼,对笼中鸟说,我们换一换有多好?那边也不是什么乐土,但鱼儿哀号啼血的愿意交换。
云华想起云柯。
唤着明珠姐姐。软着身段、带着笑,也是这样不合理的请求,款款、慢慢儿的磨、求。
她应了。招致杀身之祸,转世为人,不觉又已经一年,该学聪明了。
她负担不起别人的人生,不必替别人付出太多。
理智是这样说。口里却不由得问道:“七王爷那边过一辈子,也不容易的。你明白吗?”
福珞拼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的!只要是个讲道理能说话的人就好。其他——我不在乎的。我会让他自在的。”
云华叹道:“有机会,我想想办法。但王爷现在不在此地,我又不能惊动长辈……”
谢家长辈未必肯把王爷这头亲事让给福家,若惊动了,谢家生气,福家则责怪福珞多事,之后就不用谈了。
福珞哀凄道:“华妹妹只要肯想办法,我就感激不尽了。若见到王爷,”绞了绞手中帕子,“请告诉他,珞儿知错了。”
哦?什么错?七王爷在考察云华时,也试探过福珞,看来当时,还另有细节呢!
云华已然想到此处,福珞也知她必定想到此处,大礼深深拜下去:“妹妹请替我传这一句,不管成与不成,我此生后世,结草衔环报答你们!”
云华伸手搀她,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云华。
带着涕泪,娇小女孩子的重量,全部压在云华身上。这一刻云华忘了自己也是个女孩子,只感觉怀中沉甸甸的希冀。这希冀其实也没有多奢侈,怎么忍心看它虚掷?这世界,未免也太残忍了。
“我会尽力。”云华替福珞抿上头发,悄声道。
便把这世界的重负,背到了她自己一个人的肩上。
福珞千恩万谢的去了。
云华坐在房中,原以为云剑会来盘诘,他却没有来。
一定有更重要的事绊住了他。
是云裳入宫的事?
云裳确然在这天黄昏正式进宫。皇帝表明了身份,她大大的表现诧异。却原来皇帝这些天玩儿情调,都没及于乱,只是高谈阔论,裳儿深表折服,引他为第一个知己,但不肯委身,笑咪咪道:“我是要嫁一个英雄的!”皇帝便问,谁算得是英雄?裳儿扳着手指道:总要建功立伟业的,有担当的,负责任的,人家都知道他的,都赞扬他的,嫁给他人人羡慕的,才算得英雄。
谢小横“察觉”孙女儿在道观跟谁私会,“以为”是不正经的人,开始着手捉奸,下雨又潮了山洞,皇帝的情调玩不下去了,摊牌真实身份,众人讶异后,请罪的请罪,恭喜的恭喜,总而言之皆大欢喜。裳儿进宫,要有个交代得过去的身世,私生女不好听,索性算作谢小横义女,口头认了,种种繁琐仪式都没办,人先接进宫里了。皇家办事,拖沓可以拖沓死人,快起来也可以快得死人。这上下裳儿已经封了修德嫔,住进妃子才配住的皎翮宫。皇帝但觉晕晕乎乎,这辈子也宠过许多女人,从没有这一次,觉得自己真是个英雄。但凡皇帝在乎的事,就是国家大事,下头不敢轻忽,奉承侍候,好一番手忙脚乱人仰马翻。
然而云剑还不是为这个忙碌。他为的真是国事——北胡异动了。
不知怎么,好像提前刺探得知朝廷会有诛唐家的大动作,大举犯边,侵扰的是唐家原来一支亲族镇守的地界。老将余秋山已接朝廷授意,重点协防此处以及相似的几点,但防的主要都是唐家亲族造反,却没想到胡人利兵突入,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战局陡然吃紧,云剑这就要点兵驰援。
ps:
章节预告:以戒为匕
内容速递:……云华“唉呀”一声跳起来,去看桂火上坐的小锅里,里头熬着丁香牛脂,只有幼儿双手合扰来的一小捧,这么一点点儿,七王爷“哟”道:“好金贵!这是给谁吃的?”云华没好气白他一眼,看牛脂,幸而不曾煮坏了,小心倾至旁边早预备好的瓷漏斗上,漏斗垫了绵滤纸,下头乃是个蚌状的银盒。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以戒为匕
皇帝对北胡倒没很放在心上,只是恼他们不识相,给云剑放了大笔人马粮草,叫云剑去同余秋山打个漂亮战。
待这战功成,云剑才算真正成了名将。
他正式开拔前,云华在别院中,也忙着替他准备行装。听说北地奇寒,应多带些冬衣,现有的衣箱不够。云剑毕竟一个大男人,不太管这些,大少奶奶又没跟到京城来,鞭长莫及,还是云华从头至足、自内而外均开列了单子,着人买来,到手看,用足了价钱,东西是好的,但现买成衣,总归有些地方不合适,便自己开了针线匣补做,正埋头缝着,“嗳嗳,缝得累不累?去外头采买好了。”七王爷道。
“正是买得来的,可惜……”云华随口回到这里,猛的反应过来:哎,七王爷?
七王爷什么时候已经趴到她椅子后头,脑袋搁在她椅子扶手上?
“王爷!”云华跳起来,手中大襟交领襦便往下滑,忙捞住,一边捞一边急着下拜。
“真是要快点过门!”七王爷点头咂嘴,“才几天不见,就生分了,把我当鬼神拜起来了,还是接进府来天天见的好。”
云华好气又好笑,一路回京途中滋生出的友谊暖在心里,也不跟他客气了:“王爷怎的在这儿?”
“这儿是我的别院。”七王爷嘻嘻笑,拉她重在椅上坐下,又道,“你放心,外人不知道我到这里来了,绝坏不了你名节。”低低的、推心置腹道,“外面那些人可坏啦!我跟你是手足之亲,光明磊落,外头那些坏人可不知编排什么呢!我要保护你。”
他光明磊落!——好吧,某种程度来说。还真是的。
“王爷怎么会在这里?”云华道,“锦城那边……不须您了?”
“那边没事了,倒是北边大战,咱们还是在京都侯着,虽然有个啥事咱也帮不上什么忙,等在这里才是作臣子的本分不是?”七王爷嘻皮笑脸。
云华想问问唐静轩他们怎样了,不敢问,想听他多谈谈,他却不谈了,耸耸鼻子:“好香!”
云华“唉呀”一声跳起来。去看桂火上坐的小锅里,里头熬着丁香牛脂,只有幼儿双手合扰来的一小捧。这么一点点儿,七王爷“哟”道:“好金贵!这是给谁吃的?”云华没好气白他一眼,看牛脂,幸而不曾煮坏了,小心倾至旁边早预备好的瓷漏斗上。漏斗垫了绵滤纸,下头乃是个蚌状的银盒。
七王爷嘻皮笑脸道:“却原来自己作口脂。敢莫京城干冷,你不习惯?又何必亲力亲为,你嫌市面上不匀净,我那儿东西多得很,都是私坊特别做的。又时鲜、又放心,也有半边娇、也有胭脂晕、也有圣檀心、也有大红春,拿过来给你挑?”
云华摇摇头:“不必麻烦。”
“你喜欢自己做?”七王爷似小狗儿般绕在她裙边。掣肘牵袖的,“我给你拿朱砂紫草来合。”
“不用加颜色了,”云华不得不道,“这是面脂。”
“再做些口脂也好嘛!”七王爷涎着脸,“便做面脂。光丁香也不够妩媚嘛,怎么配得上你。我记得我丫头们去年也做过,叫我买了上好的甘松香、艾纳香、苜蓿香、零陵香、雀头香、苏合香、茅香、麝香……”
他一长串报下去,云华看着牛脂一点点往银盒里滤,走又走不得,听着只是骇笑:“合个面脂,同时用这许多?”
“是混来混去试着呢!”七王爷笑道,“统总买了几斤,淘腾了一半,毕竟没做出什么像样的来,另一半还在那儿,我拿来给你用。”
云华听他把这上好珍贵的香料,当木片草皮般成斤成斤的买着糟蹋,只索骇然,推辞道:“不必了,我这个……”说出实话来,“不用加许多香,是给大哥用的。”
七王爷“呵”一声,望着她笑。
云华心虚:“嫂嫂不在,我、我作妹子的,替大哥备些,不应该么?”
七王爷拍拍手,几个有力的仆妇,扛了大包大裹大箱子来,安置在他们面前,深深行礼,退下了,旁边两个俏侍女则留了下来,一个个打开,一样样取出奉给主子看,也有佩帉素巾、也有窄襦宽袄、也有鞓带毡靴、也有暖帻鞶囊。七王爷道:“这些也罢了,脂类先拿出来看看。”
侍女们便先取出一只伽楠木掐银丝寿字大方盒,打开来,里头两只匣子,一只掐丝珐琅福寿康宁字方匣,上有签子标着“澡豆”,侍女未动。又有一只行云纹紫檀匣,上头标着“药脂”,打开,见里头分夹层,最上层四枚牙筒,一般儿的五寸长短,指头粗细,分四季题颜,第一枚淡青色,刻春原新草图,又有蚊足般“辛夷”二字,打开,乃是辛夷香;第二枚作湖碧色,接天莲叶中点数茎嫩荷,是薰陆香;第三枚枚踯躅色,刻画驿道山墙、槲叶枳花,为沉香;第四枚伽罗色,作雪景梅枝,却无香——前三种香气俱为君子喜用之香,尤怕云剑军中不便带香气,特备了第四支无香的。四枚牙筒尾部俱穿孔,可系于带上,不系带也可直接置于囊中,供系绊的细绦带与供放置的绢囊也已备在旁边,小囊俱只有筒子这样大,素色暗花,沉着可爱。
口脂之外,另有熏衣香,无非蘼芜芝兰、流黄郁金等物,盛玉盒中,各各标明,这是第一层。
打开第二层,乃是两只金装象奁,一为发泽、一为面药,打开来,每只象奁中各有一只暗花蝠来银盒,一盒微作白檀香、一盒无香。面药却作了一大一小,小的是备人随身携带,也配有绢囊。
往下第三层,乃是双鸂鶒鎏金盒,盛的是涂身香脂,量更大,故占了整整一层。一般是备了两种可取用的。
这三层看下来,云华心服口服,七王爷嘻嘻笑,看滤纸上牛脂过完了,亲自移开漏斗,吩咐两名侍女:“待这凝好了,也装进去。”
盒子满满当当,几乎是量着做的,多一个指头都难,怎的再塞个蚌盒进去?侍女却毫无异议。便躬身道:“是。”
云华自己害臊,摇头道:“你备得好,我的就不要了。”
“我的不过是照常例置办。你的有心意在。不一样的。”七王爷道,“放进去罢。”又笑道,“不过衣服算了罢!这么细的针,我看着都伤神,一点一点缝过去。要什么时候?你看我这些衣物,尺寸都不错的,就这草上霜骑马褂子,是我新得的,割爱给云剑兄了,稍微宽短些。因为是外褂,也不太要紧罢,皮毛是真好。你瞅瞅,再冷也扛得了!可以放心了罢?”
这还真……叫人放不了心。
他为什么知道云剑的尺寸、为什么肯把那啥啥都割爱?喂!
“纯友谊!”七王爷像是云华肚里的蛔虫,立刻举手辩白,“云剑兄天上神将,我只有仰慕效力而已。别的没有的。”
他要真有什么别的……其实云华也没有资格过问。
七王爷忽道:“我还给你准备了个礼物呢!”便在袋子里掏。
云华不免好奇,呆呆等着。猜他到底带了什么好东西。他边掏边道:“还记得我在锦城别馆那儿带你私奔,那时你手上戴的戒子?”
云华心往下一沉。
“你真笨啊,把它掉在地上了!亏我于美人儿服饰上记性最好,见过就认得,给你拣回来了!”七王爷在袋里掏啊掏,献宝一样把手伸到云华面前,摊开——呀,没有!“哄你的。”七王爷还是笑,如从前一样温和。温和中,沉沉的、如雾中山岳一般的气势,已然逼了过来。
能叫皇帝放心宠爱至今的王爷,又怎会真憨。
云华低头,一直低头,无辞可砌、无言可对。
“你真是太老实了。”七王爷柔和的抚摸她的面颊,“笑一笑!我不想看见你这样,像花还没盛开,就冻住了。我不想作你的冬天。”
那他想怎样?云华心下惴惴,七王爷拉她手,道:“没事了吧?来!”
云华只能随他去。
她想起血洗京都的一夜,雪宜公主也牵起她的手,跟七王爷真像啊,暖和、细腻坚定。比起来,七王爷还更柔软些,大概是肉更多一点的关系,胖子总是给人无害体贴的错觉。是雪宜公主手指过瘦了,七王爷其实并不太肥,但奇怪,他的整体感觉总让人误认为是个小胖子。是他用他的表情和动作给自己套了一层柔软无害的伪装。这伪装下头,谁知道其实是什么呢?说不定是一把刀、一根针。
云华其实从来就不了解他。她看到的,只是他愿意呈现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