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布裙-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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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华笑道:“千万别是嵌金镶宝的贵重物色,否则我可不敢提,”
“少夫人说笑,”鹤儿道,“蒸花精油那套家什,不过陶与竹,怎敢在少夫人面前称贵重。”
“那就好,”云华问,“当初是谁说要蒸花精油,办了这套家什来?你在府中担久差使,想必知道,”望着她一笑,“千万别说是夫人。我可不信的。”
鹤儿正为这点犯嘀咕,说出来只怕搬弄是非,经云华见问,据实而答,那就没别的选择了:“回少夫人的话,乃是五姨奶奶。”
正是千金小姐出身、动了相思不惜屈身作小追随余秋山的那一位,云华“哦”了一声:“她们府上也蒸花精油。”
“也不知蒸不蒸,反正过来之后要用,一小瓶就值千值万,贵得不得了,夫人过问了一声,五姨奶奶就自己叫人搬器皿来,说自己蒸,糟蹋了园子里多少花,也没蒸出什么好东西来,之后还是外头买了用,价钱听说是她妆奁里自己出。”
云华携了她手,低问:“真?不是将军体己给她买?”
鹤儿红了脸:“婢子们不晓得,说是说她妆奁里自己出的。”
云华不理会她推托,直截道:“其他姨奶奶们想必也都想要的,看她也是自己出,便不争竞了,可是?”
真是女人们都吵要起来,不争花精也争口气,余夫人不搀和,暗地里给余将军支了一招,先是答应给她买,但叫她说娘家出的钱,安抚了众女人,不久后余将军说伤风、鼻子过敏,闻见香味不舒服,五姨娘就自己停用了花精,这件事过去了。那五姨娘也不过随庸风雅、顺带出锋斗气儿,何尝真非要这东西不可,过后有了新鲜玩艺儿,又把这事丢在脑后,蒸花用的家什,只索堆在厨房里落灰。
云华唏嘘:“夫人气性英豪,谅不为这些花儿草儿的琐事挂心,那些家什收放,更琐之又琐,为我们顽笑作脂粉,要夫人去劳心找那些小东西,怎么可以?好在是我记得七王爷这院子里本有调制各种花草入茶的器具,取用也是方便的,不必回府找了。”
鹤儿点头:“是。”
云华缓缓道:“鹤儿,你今后有事,只管直接同我讲不妨。有你想到,我没想着的,也请及时教导我。我爱慕夫人,极不愿惹她忧烦,然而年纪幼小、初来乍到,诸事不晓,还须你们多多协助。”
鹤儿为余夫人亲自派到云华身边,自是余夫人的心腹,对余夫人这样的传奇女子,敬、怜、慕、畏,百感交缠,闻云华此语,说中心坎,先前已佩服云华处事,如今更信余夫人择媳不差,决意死心塌地辅佐云华了。
这别院中其实也没有全套蒸花精油的物色,云华只是不想回余府提东西惹麻烦,找个托辞,回头向别院中王府所配下人们示意,下人们都懂的,给王爷送过信去,七王爷带着全套器皿、大量鲜花,就来同乐了。
还假惺惺抱怨云华:“专能支使我跑东跑西!”
这时院里人多,七王爷也要避嫌了,住在旁边的宅院,口信叫心腹婢女送过来。
云华笑嘻嘻推阿逝:“世子的面子,王爷自是陪世子玩儿,不关我事。”
她混赖干净,阿逝当了真,急牵她袖子哀告:“你来!你一起来好玩。”
婢女回去跟七王爷一五一十的学着,七王爷连着问:“少夫人气色如何?世子如何?世子对少夫人真真的言听计从?他们在一起挺开心的?”又望着院墙怅然,“恨不肋下生双翼,飞到佳人好友旁。”
又听墙那边一声轻笑,更加心驰神往,不知那笑的是谁人?云华?云华的姊妹?哪个慧丫黠婢?他甚愿与她们一起嬉戏,无关男女之欢,一片坦荡,却偏要守一守礼、隔起关防来,心中懊恨不已,耳边听人朗声问:“佳人好友,到底重在佳人、还是好友呢?”
乃是刘晨寂。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朱樱挨光
七王爷自把刘晨寂接到身边住后,爱不释手,换了不知多少种造型打扮他,最后还是一袭青衫,以青布缕扎起头发。那青色是初春雨水刚洗过天空的颜色,简简单单、清清淡淡,益衬得他如雨霁春树,俊雅非凡。七王爷爱之不已,到哪里都带着他,人见之,都惊为谪仙,说着“这其实是个兔儿爷哎,被王爷包养的!看不出看不出。”然后就咋舌不已。
七王爷实无跟刘晨寂有腰带以下的事——并不是说他不想。他对刘晨寂是想方设法引诱过的,刘晨寂全然没反应,倒不是唐静轩那种,唐静轩是七王爷一见就判断为百分百的受,绝不可能攻人的,但刘晨寂……仿佛就只是一棵树生长在那里,也秀美、也挺拔、风吹过时也婆娑,但实在没有任何性爱上自娱娱人的可能。说是个无性人呢?器官又在,不是残疾。那器官生得如何?七王爷觉得品评的话就唐突了,但至少,配得上他面貌。唉,却只是不能用!七王爷只好道:“你大约真是个谪仙罢。”依然带他在身边,只赏他美色、与他攀谈结友便了。
这当儿刘晨寂问七王爷,佳人、好友,到底着重点在哪个?七王爷待要回答,直着眼看了刘晨寂一会儿,忽然道:“拿刀来!”
旁边侍儿笑问:“什么刀呀?”
七王爷急道:“好蠢丫头!不论什么刀,能割的就行。”
侍儿取刀去,七王爷绕着刘晨寂直转,念念有辞,如艺术家灵感上来、着了魔。
一时侍儿拿了刀来,是文房用具,象牙柄的裁纸刀。一柄小的,只有指长,乃是裁小笺的,一柄大的,却有半臂多长,乃是载大张的。
七王爷取了大的,向刘晨寂直扑上去,掀起刘晨寂袍子,便把他袍子割开了!从袍角一直割裂到腰部,拉开好多道口子。
亏得刘晨寂镇定。立在那里,只是扬眉作询。
走光是不至于,他外袍下头。还有白衫白裤,青袍裂开,随风轻拂,露出下头雪光,更见飘逸。
七王爷要的就是这等飘逸灵动效果。上下打量一番,心满意足,解释道:“这叫襳髾,是古制,在衣服下摆、围裳旁边加飘带,更见仙姿了。”
其实襳髾本是女子衣物的装饰……七王爷不管。反正这样一来。刘晨寂更好看了!
七王爷舒了心、爽了目,这才顾得上回答刘晨寂先前的问题:“跟人相处嘛,你总要先看他形象佳、气质佳。或者气质佳到你看他形象都顺眼了,或者形象佳到你都顾不到他气质了,总之就是整体那么佳那么养眼那么舒心了,你才想跟他更多相处,对吧?相处着有挺多的共同语言、挺愉快。而且想着以后也要这么愉快下去,这才叫交朋友了对吧?交完朋友之后继续发现他更多好处。这里那里,这个人看起来更佳了,于是友情更深了,这才叫好朋友了,对吧?所以好友佳人,佳人好友,一体两面,怎么能分得开呢?”
刘晨寂闻言沉思。
七王爷又指着墙对面,愤愤道:“小夫妻啊,人家的女人啊,或者没有人家的女人啊,你不能随便见啊,这都是大大不对的!设这种关防的人,就是自己心里太龌龊了!或者就是像我这样,专好同性的,故意把异性隔绝,好让同性感情更好,结果就把纯洁的友谊都伤害了!这种人太坏了!”
刘晨寂微微一笑。
“我说的都是至善之言,金玉良言,”七王爷语重心长道,“你要好生记下!”
刘晨寂摇头道:“六姑娘不是这么说的。”
七王爷好奇问:“她说了什么?”
“她嘱咐我,王爷说的很多话,乍听也有道理,但都是歪理,不是这个世界的道理,要把王爷的话当真,在这个世界里是要吃亏的。”刘晨寂道。
“我怎么是歪理!”七王爷吹胡子瞪眼睛,“她在这个世界难道吃得开?她才最糊涂,最能吃亏了。她——”
耳闻墙那边又传来一声笑,呆了呆,偃旗息鼓:“她憨人有憨福罢。”
“六姑娘憨么?”刘晨寂又不解了。
“不懂了罢?”七王爷顿时更长了精神,诲人不倦,“这世上的聪明呢,有叫聪明、有叫智慧、有叫懂事儿。看了书能记住,叫作聪明。记住了能应用,叫智慧。应用了给自己拿到好处,这叫懂事儿。一人有聪明、有智慧,末了总不给自己找好处,这叫懂事儿吗?这叫憨!憨到极处,老天爷看不过去,也给她点福气,这就叫憨福了。”
刘晨寂低头作想,忽听一声娇笑,盛赞曰:“妙哉伟论!”
来的是朱樱。几个小厮跟在她身边进来,乃是七王爷这儿当差的人,忙忙向七王爷禀道:“朱二小姐来访!”
看官,你道客人都闯到眼前了,应门的才通禀,这是哪家王爷的规矩?却原来朱樱跟七王爷臭味相投,早结为手帕交,后来不幸发现两人臭味太相投了,馋的都是男人,且要真正上品的男人。两人生活圈子这么接近,上品男人就这么多,一个碗里几块红烧肉,两条狗来咬,难免磕了鼻子碰了嘴、红起眼睛两嘴毛,闹起不愉快来。人和狗的区别,就是狗想咬就咬,咬完就没事了,人则一咬可以记恨多年,于是七王爷和朱樱便闹起冷战来。还幸是人之有别于狗的地方,在于人会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反省与帮人反省。七王爷当时和郭离澈也开战,两边都是重量级的非凡女子,搞得苦不堪言,便有了休战之心。再加上一些不想看他们吵架的人从中说合,七王爷和朱樱又和好了,并且说定,看上哪块肉——啊不,哪位好男人,保持风度、公平竞争,那位好男人作出选择之后,落败方就不准再抢了。
这项无字之契约,被称为“七樱之盟”,得到严格的遵守。自此后,七王爷与朱樱的友情升华到一个新境地,成为通家之好,两相来往,都不用通报。
——嗯,咳咳,其实是给对方留下“突然袭击”的权力,忽作坦诚表示:你看,我真没有背着你偷你的肉吃!
这次朱樱来袭击,是搜啥肉呢?七王爷表情就有点微妙了,瞟瞟墙那边、又瞟瞟刘晨寂,干脆直指着朱樱问刘晨寂:“你对她有性趣不?”
相处日久,刘晨寂已经很明白七王爷问的是什么了,对着朱樱客客气气摇头:“谢谢,不。”
朱樱不是不受打击,但这显然不是她此行来的最重要目的。墙那边的院子,作花露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有根竹管从墙头伸过来,墙这边的侍女接着,继续把那管子往下接。朱樱眯着眼睛笑问:“哟,这是作什么?”
七王爷摇头叹息:“明知故问。”
“哪儿有!”朱樱委屈的晃了晃手中的白绒小扇儿,在七王爷座边老实不客气坐下,胸前大片皮肉雪光耀人。她是再冷的天,披着大厚毛氅、烘着手笼、蹬着毛皮,里头也要穿低胸衣裙,把胸前这块露出来的。她挺着胸,白了七王爷一眼:“我知道余家小夫妻约你来玩,我也来挨光,这是真的。我哪知道你们玩什么?”
七王爷嘴里蹦出三个字:“蒸花露。”
“香甜美妙!”朱樱抚掌大赞,“怎么隔着墙呢?”
“我守礼。”七王爷冷笑,“你倒是同为女人,怎么不直闯到墙那头去?”
“我名声太坏,算了,回门这么几天,不给他们添堵。”朱樱无所谓的笑,“那边是新娘子在指挥?”
猜得不错。
云华在自己的院子支起蒸瓯。所谓蒸花精油,便是把花朵都放进瓯中,密封稳蒸,蒸出花汗。花汗通过管子排出来,遇冷,凝成露滴,说是油,只不过浓如油而已。一大瓯子,蒸出一滴,花魂全凝在里头,里头的花已经不能用了,又要开瓯全换过,费料既多、耗时且巨,故花露精贵难得。
朱樱看墙那边接出长长管子来,料是用来冷凝花汗的,又见墙那边传过满盘的雪来,叫这边侍女也接了敷在管子上,想必也是帮助冷凝的,因思忖,花汗原本不多,用长竹管冷凝足矣,何必更多加冰雪?回头问七王爷:“这雪是你库里拿出来的?”
因春已融,外头花都开了,山深背阴处或还有雪,取之不易,而各家造冷库颇为普遍,趁冬时收些冰块入库,也有拢雪的,因问七王爷。
七王爷道:“是啊。”
朱樱就嘲笑道:“我原知她乐意指使你!不使白不使!”
七王爷一听,倒得儿意了:“我就乐意叫她指使!怎么着?”
竹管盘恒了三匝,院子那边,已有花气过来。
却也作怪,蒸气极盛,只从最上边一匝竹管出,受了雪冷,须臾凝成露滴。点点滴滴落进陶瓮中。接下半段竹管,流向那边院里去。
那露滴是透明的,隐隐透着清气,要说香的话,却极淡,而且……怎么不像是花香?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却向流年试立言
朱樱只当云华是蒸坏了,不忍心说。刘晨寂却叹道:“真美。竹骨松魄,水意雪衣。”
院子那边又有第二遭花气来。
这次从第二匝竹管出,一般受冷凝露,落进第二个陶瓮中,复流向那边院子。这次清气更浓,果然是松香!
七王爷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