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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牧师五部曲-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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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德立开始放心地呼吸。只要任何一个步骤有了闪失,那他等于是浪费一千枚金币的原料,还有好几个礼拜的苦工。而他只要洒了一滴毒药到他的手上,只要找到皮肤间任何一点细小的刮伤,他现在绝对就已经睡死了。这些事情都没发生。当情况需要时,凯德立是可以很仔细、精准的,而他拿水瓶练习许久的努力也终有成效。凯德立关上盖子,黑暗消失在盒子中。依文和皮凯尔已经站在房间,包围着年轻的学者,亮着武器,面色凝重地面对突如其来的黑雾。

“原来是你。”依文抱怨,松开了手中握的沉重双头斧。

凯德立一开始无法回答,只能坐在那里盯着矮人兄弟。两人都穿着一件锁子甲,因为数十年未用而灰脏,有些地方还生了锈。依文戴着一顶八岔鹿角的头盔,皮凯尔则戴着一顶汤锅!而虽然皮凯尔身上也都穿戴了盔甲,他脚上仍是一双露趾凉鞋。

不过,最令人吃惊的还是皮凯尔的武器。凯德立这才明白依文为何先前说那是“树”。它真的是一棵“树”,由某种凯德立没见过的黑色光滑树干所制成,木棒足足有四尺长,几乎和皮凯尔一样高,一端有一尺宽,手握的一端则是一半不到的宽度。不同的位置上缠有皮条以协助掌握,但起来还是很笨拙难用。皮凯尔似乎感应到凯德立心中的质疑,于是很轻松地演练几下攻守招数。凯德立点头表示欣赏,衷心高兴他不是皮凯尔的攻击对象。

“准备好了没?”依文问道,调整盔甲。

“快好了。”凯德立回答。“我还有几项小准备,而且出发前我想先去看看丹妮卡。”

“我们能不能帮你忙?”依文提议。

凯德立看得出来矮人兄弟们急着想出发。他知道离石肩兄弟们出发冒险犯难已经很久了,多年来他们都在萌智图书馆这个避风港中煮饭。对于一般人而言,这个人生并不坏,但近逼的危险和冒险的可能显然在矮人身上施下了魔咒。他们黑色的眼睛炯炯发光,动作紧张焦急。

“去贝拉格的炼金店。”凯德立回答,心想最好让矮人们有点事情作。他描述贝拉格在帮他酿造的灵药和淬取的器具。“如果他有的话,帮我拿回来。”凯德立指示,认为这工作算是够简单了。

矮人已经蹦蹦跳跳地走入走廊,凯德立这才想到他最近都没有看到贝拉格,在诅咒掌控住图书馆前就已经没见到他了。炼金师怎么了?凯德立心想。他的店还开着吗?酿造冲击油的混合剂还在乖乖地滴吗?凯德立耸耸肩,甩开忧虑,相信依文和皮凯尔会善用自己的判断力。

波西佛又出现在窗台前,一贯兴奋地吱吱喳喳。凯德立走到窗边靠在窗台旁,弯下腰把脸放在小朋友的脸边,仔细地聆听。凯德立当然听不懂松鼠话,就像小孩子听不懂宠物的话一样,但他跟波西佛能够心灵互通,而他知道波西佛能听得懂一些字或词句,只是大多数都和食物有关。

“我会离开一阵子。”凯德立说道。他想了想,觉得松鼠可能听不懂这么复杂的句子,但跟波西佛说话经常能帮助凯德立厘清自己的思绪。波西佛鲜少提供答案,但凯德立往往可以从自己的话中得到解答。波西佛以后脚坐起,舔着前爪,快速洗刷着脸。

“发生了坏事。”凯德立试图想解释。“我害的坏事。我现在要去把它弄好。”

虽然听不懂,但他严肃的语调仍让松鼠冷静下来。波西佛停止舔爪,静静地坐着。

“所以我会不在一段时间。”凯德立继续说道。“我会去图书馆下方,去已经没有人用的地下通道。”他说的话显然让松鼠很有想法。波西佛紧绕着圈子,又喳又答地叫,凯德立花了好久才能让他冷静下来。他知道波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不过,这是以波西佛的标准来看很重要,而且他没有时间处理松鼠的问题。

“不要担心。”凯德立说道,一边说给波西佛听,一边说给自己听。“我很快就会回来,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这句话连他听在耳里都觉得空洞。事情不会就这么好起来。就算他能够关上那个冒烟的瓶子,就算光这样就能移除诅咒,也不会让伊玛特的祭司,或餐厅中暴饮暴食而死的人复生。凯德立甩开这些阴暗的想法。如果他抱着绝望的心情出发,就不会有成功的希望。

“不要担心!”他再次坚决说道。

松鼠又开始发疯,这次凯德立从波西佛的注视方向发觉松鼠焦急的原因。凯德立转过头,以为会看到依文和皮凯尔回来。

但看到的却是齐尔坎·鲁佛,更确切地说,是鲁佛手中的匕首。

“怎么了?”凯德立问道,但他不需要对方回答就能解读他的意图。鲁佛的左眼仍然肿胀淤青,鼻子一端朝着脸颊,另一端直直向前。他丑陋的面貌只强调了他冰冷黑眼中的纯粹恨意。

“你的光线又在哪里了?”高个子低咆着。“不过你拿来也没用,不是吗?”他很明显地跛着脚,但步伐很稳定。

“你想做什么?”凯德立问道。

“伟大的凯德立还猜不出来吗?”鲁佛轻蔑地说道。

“你不是真心想要这么做。”凯德立尽量冷静地说道。“事情会闹得不可收拾——”

“想要?”鲁佛狂乱地大吼。“我可是真心想这么做的。我想要双手抓着你的心脏。我想要把你的心脏带给你那亲爱的丹妮卡看看,让她知道到底谁比较强!”

凯德立想要回嘴。他想要告诉鲁佛他计划中明显的弱点,就是如果他真把凯德立的心脏送去给丹妮卡看,她绝对会杀了他。但凯德立猜想,就算这样也阻止不了齐尔坎·鲁佛。鲁佛已经完全被诅咒控制,完全没有想到随着它邪恶的呼唤起舞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凯德立很不情愿,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将手指套入飞盘纺锤的绳套,走向床边。

鲁佛匕首前伸地直直前冲,凯德立在床上一侧滚,刚好避开高瘦男子的长臂。鲁佛快速往后一跳,速度比凯德立预期的要快上许多,截断了凯德立从门口逃出的角度。他绕到床的另外一边,朝凯德立的肚子用力挥舞。

凯德立很轻松地就避开了匕首,接着反击,飞盘纺锤越过鲁佛挥舞的手臂,正中目标。鲁佛原本已经断掉的鼻子因重击再度裂开,一道新血迹浓浓地流过嘴唇上的干血渍。满心憎恨的鲁佛甩开了这微小的攻击,继续前冲。虽然这一击没有很扎实,却几乎打断凯德立抛掷的节奏。他好不容易才让飞盘回到掌中,但绳子已经松弛,无法立刻有效进击。鲁佛似乎知晓他的弱点,露出邪恶的微笑,再次进攻。

波西佛救了凯德立一命。他从窗台直接跳上鲁佛的脸,鲁佛一巴掌就将松鼠打飞,波西佛来不及造成真正的损害,但凯德立逮住了空隙进行准备。趁鲁佛心有旁骛的同时,他快速上下甩动飞盘纺锤好调整绳索的松紧。鲁佛甚至没注意到被波西佛咬伤的脸颊正流下两道鲜血。“我要双手抓出你的心脏!”他承诺,疯狂地大笑。

凯德立试着抽回手臂一次,两次,假装要投掷,让鲁佛失去戒心。鲁佛一面闪躲一面软弱地刺击,离凯德立仍有相当大的距离。凯德立终于出手,将飞盘抛出悠长的弧线,直达绳子的末端,手腕一挥,将飞碟收回,速度却不如先前突然。鲁佛衡量着抛掷的速度,耐心等待。飞碟再次靠近,鲁佛向后一靠,然后随着缩回的飞盘冲向凯德立。

凯德立的佯攻奏效。这一次抛掷时,他将绳索收短,让飞盘纺锤靠回掌心的速度比鲁佛预期地快上许多,他还来不及踏出第一步,年轻学者的武器已经再次施出,刻意压得低低的。鲁佛因惊讶和痛楚尖叫,抓着被打碎的膝盖骨,几乎一软要跪在地上。然而,他深受浑沌诅咒影响,对于痛楚几近完全无感,尖叫转为低咆,同时向前急扑,狂乱地挥舞刀子。

凯德立被迫再次扑到床的另一边好避开匕首,但当他这次站起时,齐尔坎·鲁佛已经绕到床脚,站在他面前。凯德立知道自己麻烦大了。他无法拿飞盘纺锤对抗匕首。平常之时,飞碟可能会很有效,但就鲁佛目前的心智状况而言,除非是完美且强大的一击,否则他不会停下来。要达成这种攻击,会造成凯德立的危险,而他甚至怀疑自己能否避开发狂对手的守势,成功袭击。两人虚晃数招,鲁佛咧嘴而笑,凯德立正估算是否应该跳出窗外还更有机会。

突然,整座建筑同时摇晃,仿佛被闪电击中。爆炸声持续数秒,凯德立一听到走廊中传来的:“喔!”就知道爆炸从何而来。

鲁佛迟疑,瞥向肩后大开的房门。凯德立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先机并不公平,但立刻决定这件事情以后再说。他弯起手臂,全力抛掷。鲁佛转身,刚好让飞盘正中眉心。鲁佛的头直接向后一倒,当他再次站直时,他已经停止发笑,脸上出现惊讶且呆滞的表情,双眼变得斗鸡,仿佛想努力看到最新的淤青长什么样。

凯德立一愣,两眼无法从鲁佛扭曲的五官上移开,听到匕首摔到地上的声音。

片刻后鲁佛也啪一声地摔倒在地上。凯德立仍然没有反应,只是站在那里,飞盘纺锤挂在线头末端,转个不停。

当凯德立终于伸手将武器卷起时,他感到一阵反胃。飞盘纺锤上满是鲜血,其中半边还有浓稠干涸的红色血液,上面黏着鲁佛一块眉毛。凯德立滑坐在床上,让飞盘落到地上。他觉得被自己和自己的玩具背叛了。

图书馆中的所有教士都需要接受到武器训练,通常是比较常见的毁灭性器具,如手杖、硬头锤,或木棒。凯德立一开始是学习手杖,必要时也能将公羊头手杖使得不错,但他向来不喜欢随身带着武器。别人都告诉他,世界很危险,但他大半辈子都在安全的萌智图书馆中度过。他从未见过哥布林,只有一次看过一个死的,而且还是图书馆中最可怜的仆人之一,据说只是个混血的哥布林。然而,教长们不允许他规避必须准备好随时应战的规定,因为这是每一名教士都必修的事情。

凯德立是在一份古老的半身人论述中找到飞盘纺锤的叙述,于是很快便造出自己的。有些教长反对他的新选择,认为这是玩具而非武器,但它符合德尼尔设下的所有道德准则。旁人的大力反弹,尤其来自于艾福利教长,反而加强凯德立使用它的决心。对于凯德立而言,飞盘纺锤以愉快的游戏取代了数小时的野蛮打斗。他也拿着他的新玩具学会十几种技巧,都是不会伤到任何人的技巧测试,因为实际上,他也认为这是个玩具。然而,飞盘纺锤如今沾满了鲁佛的鲜血,看起来已经没那么有趣了。

鲁佛呻吟,略略移动,凯德立很高兴知道他还活着。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飞盘,坚定地提醒自己眼前的任务有多重要,而他必须要勇敢及硬着头皮才能将一切厘清。

波西佛坐在他身边的床上,给他更多的支持。凯德立的手指摩娑着松鼠的白色皮毛,然后严肃地点点头,重新绞起他的武器。

“他死了?”依文进入房间时问道,身后跟着一名冒着烟的皮凯尔。波西佛冲出大开的窗户,而当凯德立看到两名兄弟的状况时,几乎尾随他而去。依文的鹿角、脸、乱翘的胡子沾满了黑炭,一只厚靴子和他兄弟的凉鞋一样,都成了开口笑。皮凯尔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焦黑的脸上沾满了陶器碎片,脸上的微笑少了一颗牙齿,一片玻璃碎片直直插入他的铁锅头盔。

“贝拉格不在?”凯德立镇定地问道。

依文耸耸肩。“看都没看到。”他回答。“但俺兄弟找到你的药剂,不过就那么一点。”他端起小盆。“我们猜你会想要更多,所以我们……”

“转开了水龙头。”凯德立为他接续道。

“碰!”皮凯尔补充道。

“他死了?”依文再次问道,他轻松的语气让凯德立全身一阵战栗。

两名矮人都看出来了他的不安。他们互看了一眼,摇摇头。“你最好得习惯点。”依文说道。“如果你想去冒险犯难,你最好习惯会有一大堆这种事找上门。”他引着凯德立的目光回到齐尔坎·鲁佛身上。“或者倒在你的脚前!”

“我从来都不想去冒险犯难。”凯德立酸涩地回答道。

“我从来也不想当厨师。”依文反击道。“但我就是这么样了,不是吗?你说我们有工作要做,所以我们做了。那我们就把该做的事情做一做,如果有人胆敢挡路,那么——”

“他没死。”凯德立打岔。“把他抬到床上绑好。”

依文和皮凯尔再次交换眼光,但这次他们点头赞许凯德立坚定的语调。

“喔。”皮凯尔评论道,表现出大大的佩服。

凯德立将他的飞盘纺锤擦拭干净,拾起公羊头手杖和水袋,朝大厅走去。看到丹妮卡的门仍然扭曲塞紧,他松了一口气,听见纽湾德尔冷静的声音回应他的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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