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奴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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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的衣衫换给了她,一直在用心地注意她的动静。
一点明亮的光线慢慢弥漫成一整片的亮光,念儿缓缓睁开双眼,对上一双清亮的细长的眸子。房间四面光秃秃的,只看见一个简单的柜子,她扭了扭脖子,脖颈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呀,你醒了?”
发现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桂娥十分高兴。她半身伏在床边,双手按着床板关切地问。
“你是谁?我在哪?”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一身清灰色的宫衣,梳着短尾云髻,似是在照看自己。
“我叫桂娥,你现在是在宫里的奴役局。你进来之前在管役司的安公公那里领刑三十鞭,受刑之后一直昏迷不醒,是这里的紊娘让我照顾你的。”桂娥说着,手指着自己居住的房间说:“以后,你就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了,知道吗?”
“桂娥——”
口中重复着这个名字,念儿已回想起这两日前前后后的所有事情。自己被婴弓带回了皇宫,然后被人送到了管役司,在没疼晕之前她听见安公公在高声宣读:
“铁念儿,从今日起身刺莨菪,消除郡主称号,入奴役局,贱名念奴。领三十鞭肉刑即入奴籍。”安公公沙哑尖锐的嗓音高低错落,如唱戏的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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莨菪,一种草本植物,有毒,有臭味,根叶可入药。
第三章拜谢掌役
念儿受了二十鞭,虽然外表看着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吓人,实际上都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因此恢复起来也是很快的。紊娘特意送了些内服外敷的药,再加上桂娥的精心照料,念儿已经能下地活动了。
“桂娥,我们到紊娘那里去坐坐吧。”知道紊娘是奴役局的主事嬷嬷,在病中又对自己多有关照,念儿起来活动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去感谢紊娘,另外,自己初来乍到也有好多规矩要听人家吩咐。
桂娥脆声应着架起念儿的胳膊。
念儿的胳膊被她拉住,脚却没有动,侧脸凝眸对桂娥轻笑,“让我自己来吧。好多天没起床活动,都是你在照料,念儿实是愧疚。”
“念儿你说什么,我们如今都住在一处了你还这么见外。以前我自己一个人住没觉得不妥,可是自从你搬进来,每天给我讲好多有趣的故事,连日子都过得快了许多。”桂娥和念儿已经相当熟稔了,念儿那些古书野史上看来的故事成了桂娥的最爱,每天听得极入神,心中也早把念儿当成了知心姐妹。
念儿只得由她紧拽着胳膊,慢慢地出了房间。
奴役局里的房间十分紧凑,两排房舍中间没有任何点缀,中间只留了丈许宽的空隙可以走人。虽是木板房,可房顶却是用茅草竹篙所盖,为了怕被大雨砸漏,屋顶的上面又严严实实地遮起厚毡布,也把头顶的光线挡住。在房间里尚有前后的窗子通风采光,可若出了房间在两排房舍中间走着,却是非常幽暗的。
走在路上,念儿觉得有很多双眼睛趴在窗沿门缝里瞧着她。
“看什么看,没看过活人啊!”桂娥生气地朝两边喊了一嗓子,又对念儿嘟囔,“都知道你是新来的。在这里可不比你王府,这些人虽然都是宫奴,可却也都是欺软怕硬的,若是在花园或者房间外碰见她们,千万别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念儿点头,心中却不禁悲凉,都是沦落到此的绝命之人,怎的也还带着外面那些惯有的毛病。人心如此,果然哪里都是一样的。
紊娘正坐在屋子里绣花,她的绣工不好,把一朵海棠的花瓣绣得大小不一,正自对着绣帕懊恼。
屋门开着,念儿和桂娥进来的时候特意轻手轻脚,没弄出动静。
“好好的绣帕,好不容易得来的彩线,又绣得这么难看!”紊娘咕哝着,气恼中却不小心一下扎到了自己的手指上。“哎呀,好疼好疼——”她放下绣针,将手指允在嘴里。一抬眼,看见桂娥和念儿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呦,你的伤好了,怎的起来了?”紊娘忙从旁边搬了一把凳子让两个人坐下。
“整日躺着怎么好得快,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今日觉得身上轻松多了,就让桂娥陪我来给紊娘见礼。”念儿说着,十分规矩地把双手搭在膝盖上,福下身。
“哎呦,快起来快起来。念奴当这是在什么地方,哪里有你们大家闺秀那么多的规矩呢。我这掌役当了好些年,你还是头一个进了奴役局还不废礼数的呢!”紊娘虽说着不必,心中却是十分欢喜,看着念儿也是越看越喜欢。
那眉眼,那神色,那面容,就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也比不上她的一半啊!可惜了这么妙的人儿,怎么就到了这里来?!
名义上是奴役局四五十人的掌役,其实也还是个宫奴,只不过紊娘呆的年头长了,又与管役司的安公公有些交情,所以才落得个掌役的名头,实际上并无什么实在的权力,不过是传个信、递个话,平常给这些人分些宫里废弃下来由管役司接收的东西,能截留分派一些实用的东西就是紊娘手中最大的权力了。
所以,奴役局里的宫奴们并不怕她,也更没人巴结她,真正掌握着她们生杀大权的是管役司,是安公公。
念儿虽然已听桂娥说了这些厉害关系,知道安公公才是真正管理她们的实权人物,可对紊娘她还是觉得有善缘。
“紊娘是在绣花吗?”一进门就看见紊娘在做绣活,只是好像并不十分熟练。
“是啊是啊,昨天管役司的安公公给了我一些彩线,我想着就绣个海棠红,谁知道粗手笨脚的把罗帕也绣糟蹋了!”紊娘惋惜地拿起扔在一边的帕子。
“紊娘给我看看可好?”念儿笑着伸出手拿过那块罗帕,见帕子上白白净净,原来紊娘是拿空帕子绣的。“怪不得紊娘绣得不整齐,帕子上没有缝上花样子,也没有画上图案,紊娘可不就绣歪了吗?”
“还要画图案吗?”紊娘睁大眼,有些惊讶,“我见宫绣房里的绣娘都是直接就在空帕子上绣花,那绣工可是好极了。”
“宫绣房的绣娘们都有着几年几十年的手艺,心中有各种绣图花色的原型,闭着眼睛也能绣得不差分毫。就像御膳房的厨师、御药房的药师,在没进皇宫之前也不定练了多久的手艺才胸有成竹更熟能生巧。紊娘觉得可是这个道理?”
“念儿说得是!”紊娘了然地点头,她还以为是自己手笨心笨,原来是她从小就没怎么练习针织女红,所以才会这样。
紊娘是宫奴的后代,自小在宫里长大,父母都是奴籍,也没学什么东西,从小到大一直看的就是皇宫的四角天空,其实很是可怜。此刻听念儿说话入情入理,她对念儿也多了几许暗赞,越发觉得奴役局根本不是念儿该呆的地方。
“紊娘将胭脂盒拿过来,念儿在帕子上给你修补一下,再绣时就完好了。”
桂娥和紊娘看着念儿拿一根细细的簪子挑着一点红色的胭脂粉在已经绣好的海棠红花样上简单勾描了几笔,很快,就将一枝娇艳怒放的海棠画好了。
“下次,紊娘若再想绣什么直接让念儿画上图案可好?”看着身旁的两个人盯着自己刚才画好的海棠出神,念儿出声询问。
“好,太好了。有了念儿姑娘帮忙,拿到宫绣房去我也不怕被她们取笑了!”紊娘十分开心,亲热地握住念儿的手,粗糙的手掌覆住念儿的柔胰,张开嘴要说什么却忽然间垂下眼皮,神情黯淡,“姑娘入了奴役局后还有一大关,不知安公公会指派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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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所有看文的亲圣诞快乐。
第四章全体迎驾
早上正吃早饭的时候,管役司的太监忽然来到奴役局,奉安公公的急命前来传报:婴王会在早朝之后到奴役局选人!
太监没说婴王选人去干什么,但是有一点完全可以肯定,那就是:王上选宫奴绝不是为了宠幸!
周祗王婴弓为人残暴,刚愎无德,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奴役局内炸开了锅。
几乎处在一种人人自危、人人惊惧的恐慌之中,这一顿早饭大多数人都吃不下去了,生怕这倒霉的厄运一会就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了。
看着念儿正不慌不忙地夹起一根笋丝放进嘴里,咀嚼得十分香甜,桂娥急得连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她听见这个消息就急得不行了,王上要来奴役局,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她入奴役局这一年多也没见宫里哪个妃嫔涉足这个冷僻脏乱的地方,更别说王上了。
而且,桂娥怀疑王上就是来找念儿的,因为念儿是他亲自送到管役司的,过了这许久,婴王终于想起念儿这个宫奴了,所以突然心血来潮地要来奴役局看看。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没错,想到宫中流传的各种王上的传闻,桂娥只觉得脊背发冷、浑身开始冒汗……
正月,王上在正央宫议政后看中了一名女官,便在殿中要了此人;后不知因为什么又命人将她扔进了一口很深的枯井里;
三月,王上请王后在祈年殿外面的草甸牧场放风筝,特意做了三只巨大的风筝,把三名宫奴用铁丝拴在风筝下面,看风筝是否能将人带到半空,三名宫奴被大风筝牵引,活活吊死;
四月,王上把两名死刑犯的头颅割下,用腐药泡了半月后拿出白森森的头骨挂在了自己的寝室,说是可以防鬼魅近身;
六月,王上让一名侍奉的美人浑身涂满蜜汁站在花从中,引来蜂虫毒蚁无数;
……
关于婴王的喜怒无常、毒辣狠戾,后宫之人无不惧怕,凡见了王上的人头不敢抬,目不敢视,浑身抖动如筛糠。
刚刚动手将碗筷收拾干净,紊娘就进来了。
“怎么还有心情吃饭啊,快些准备着吧,都到外面的园子里站着。”
她心中也极不安,婴王已有两年没亲自到奴役局选过人,每次都是由管役司将人提走,要什么人都由安公公说了算,不知这次安公公有没有插什么话。
“随便穿几件旧衣裳就好,也不用梳洗得那么利落!”见桂娥和念儿准备换衣裳,紊娘又交代了一句。
念儿套上了一件浅黄色的裙子,因为是旧裙,已经洗得发白,虽如此仍然衬得她粉面桃腮,妩媚动人。
桂娥胡乱穿了一件草色的半身裙,上身穿了一件齐腰的短褂,灰不灰白不白,已经看不出先前的颜色了。
“一会你就站到我旁边,低着头别让王上看见你!”桂娥叮嘱念儿。念儿不比自己,穿什么衣裳都能穿出娴雅静逸的风情,哎——但愿这次能躲过!
花园子里站了许多人,四十八人排成了前后八排,每排站了六个人,前后排之间距离三尺远。
安公公侯在旁边,对宫奴们指手画脚地吩咐:“这边来——你,就说你呢!个子长得高还老往中间站!还有你,老低着头干什么,站第一排去!”
安公公,名叫安乐仁,任管役司的掌司已经有二十多年,也是周祗王宫的老人了,略有些驼背,说话声音尖而沙哑。
看着这一群人都穿着破衣烂衫,眉眼不画、鬓角不理,心思都是一样的,生怕被王上选了去!
把所有人的位置都安置好,安公公阴沉着脸站在队伍前面,手里拿着一卷名册对着各人的脸逐一审视,随后道:“告诉你们王上要来,是要你们好生准备着。怎么,各个都穿得象饥民似的是要打公公我的脸吗?”
安乐仁的视线在念儿和桂娥的身上扫了过去,“除了念奴和桂娥,都给我回去换衣裳。把你们最好的衣裳给我穿出来接驾,若是扫了王上的兴致,没你们好果子吃!”
一群人见安公公发了飙,呼啦一声都散了,一路跑着回去换衣衫,只剩下念儿和桂娥还有掌役紊娘。
“紊娘啊——”安公公侧了半个身子,对着紊娘询问:“这念奴的身体好了没有啊?”
“回公公,能走路了,但也还没好利索。念奴身体娇弱些,不像我们,生就是奴才的身子!”紊娘低头回话。
“嗯,咋家知道了。”安公公说着,眼角又乜斜着瞟了念儿一眼。
宫奴,地位最为下等,在宫中凡有品阶位分的宫人都是不屑于和她们讲话的,和宫奴讲话不但贬低了自己的身份,还会给别人留下话柄,说是自轻自贱。
这是安乐仁不直接问对面的念儿,而是通过掌役来了解情况的原因。
等到众人重新换了衣裳站好,也已经到了下早朝的时辰。
这次,红裙绿袄、环肥燕瘦的,将体面的衣服穿上,再往这处花香飘逸的园子里一站,可是奴役局里极少出现的美丽场景。
奴役局门外,有响亮的马蹄声嘎然止住,婴弓带着人走进大门。
“奴才给王上请安。王上千秋!”安公公带头远远的跪倒,身后花红柳绿的默默跪倒了一大片,却无人出声。
在主子面前,宫奴们永远没有张口说话的权利,除非是主子让说,否则绝不能开口,更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愿,因为那会惹恼了主子,除非你是不想活了。
“安公公先起来——”婴弓十分新奇地看着面前跪倒的一大片宫奴,“这些都是奴役局的宫奴吗?”
“回王上,一共四十八名,都在这了!”
“我倒没想到连王宫的宫奴都穿得如